蘇夫人伸手摸了摸喉嚨，似乎，當真比前一日舒爽了許多，想着這藥丸是葉曼璟買回來的，也就將數落責備的話又咽了回去。
手指捻起小瓶倒出數顆藥丸送進嘴裡，再喝些水送服，蘇夫人的舉動充滿了大家貴婦的優雅。
於是自然沒瞧見，葉曼璟朝着她身邊嬤嬤送去的感激的眼神。
嬤嬤不動聲色，收了人的好處，自然是要做些事情的。
服了藥，蘇夫人的臉色好了一些，“算了算了，瑾姨娘也不是有心的，玉丫頭多周全着些便是，瑾姨娘到底存着孝心，會出府去葉家，也是爲了我的身子，巴巴兒地去了藥鋪給我尋來了靈藥，這份心，還是難得的。”
蘇夫人說着眼睛便瞟了曼玉一眼，言下之意她這個正經的兒媳都沒有想到的事兒，一個姨娘卻做到了，孰親孰遠，還用得着分嗎？
那藥丸被端上來的時候，曼玉就瞧着眼熟，這會兒更是確定了蘇夫人吃的藥居然是懸壺堂的，她只顧着吃驚呢，也沒在意蘇夫人說了什麼。
懸壺堂的藥丸怎麼會出現在蘇府？莫不是葉曼璟去買的？
曼玉記得蘇夫人可是回春丹的忠實擁護者，有仙丹相助，居然還願意嘗試別的藥丸？她不是應該用回春丹當做包治百病的靈藥嗎？
“母親，媳婦記着您有在吃回春丹呢，如何換了？”
蘇夫人白了曼玉一眼，“回春丹哪兒是那麼容易能隨便吃的？那可是仙丹。尋常人買都沒地兒買的，便是我們蘇家，如今也只能買到極少的，自然金貴着呢。”
“不過瑾姨娘尋來的這藥丸也着實不錯，只用了一日，喉嚨的不適便清減了許多，倒是令人嘖嘖稱奇”，蘇夫人轉向葉曼璟問道，“這便是從黎兒說的那家新開的藥鋪買來的？”
“回夫人，正是如此。是一間名喚‘懸壺堂’的藥鋪。”
葉曼璟的餘光一直在關注曼玉的反應。若懸壺堂當真是她開的，她在蘇夫人的眼裡便不再只是個看不順眼的兒媳，能擁有一間受衆人追捧的藥鋪，便是當成金娃娃供起來。也是不稀奇的。
只是讓葉曼璟奇怪的是。曼玉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若當真如同黎兒所說的那般神奇。這懸壺堂必定來頭不小，我們蘇家去了人，也只得了一瓶。買回春丹也不過如此罷。”
“回夫人，妾身這還是瞧見了熟人才能得到的，懸壺堂裡的藥丸十分搶手，他們卻還要留一部分賣給上門問診的病患，啊，對了，若是二少奶奶去的話，興許能買得到呢，想必二少奶奶是認得何大夫的，如今便在懸壺堂裡坐診呢。”
葉曼璟將話題轉到曼玉的身上，有些期待她會如何開口。
出嫁的女子在外面有鋪子倒是尋常，嫁妝裡也都會陪個一兩間，收益做日常的花用，一般婆家人都是不會過問的。
然而若是太出息了，比如受到京城衆多世家的追捧，供不應求日進斗金的話，誰會不心動？婆婆體恤兒媳，幫着管一管也是合情合理的。
“何大夫？莫不是那位來葉家給趙氏治病的大夫？瑾姨娘果真是人緣兒好呢，那會兒京城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了，也不知瑾姨娘從哪兒找來這麼個大夫，果然是妙手回春，又將人給治活了。”
曼玉笑着又說，“我怎麼能及得上瑾姨娘同何大夫的關係，瑾姨娘怕是說笑呢。”
“二少奶奶，何大夫可是二少爺身邊兒的人，您一個正經的夫人說話，自是比我這個姨娘來的有效呢，況且……，妾身可是記得，這何大夫頭一次出現的時候，可是替祖母瞧病的，二少奶奶莫非不記得了？”
“自然是記得的”，曼玉的笑容依舊，“何大夫的醫術確實了得，可我也是託了瑾姨娘的福，才知曉何大夫居然與夫君相識，我一個婦道人家，能管得住院子便成，怎好越過夫君去同大夫說話？那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子應該做的。”
曼玉笑得爲難，轉向蘇夫人說道，“母親放心，媳婦定然會同夫君提一提，何大夫雖與夫君相識，可他也並不是夫君的手下，如今在藥鋪裡謀差事，想必是有些艱難的，若是能給予方便最好，可若是不成……，媳婦也不好爲難旁人，只有守藥鋪的規矩去買了。”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蘇夫人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曼玉有些驚訝，蘇夫人就不再說什麼了？
不過既然讓自己回去，曼玉自然也不會久留，還沒忘記讓小紅拿上那些補藥，她還要靠這些周全呢。
……
曼玉走了之後，蘇夫人看向葉曼璟，“你說說你，好好兒地非弄出這些事來，那姨娘在葉家又礙着你什麼了？”
“夫人，妾身知錯了，妾身、妾身也只是……”
“好了好了，我也沒怪你”，蘇夫人打斷了葉曼璟的話，“不過一個姨娘，教訓教訓又算得了什麼？也就葉家那些人，不分輕重不知所謂，爲了一個姨娘的孩子着急上火……”
蘇夫人話裡盡是瞧不上的藐視，忽而又和顏悅色地讓葉曼璟站起來，“我知曉你是個好的，不然我當初也不會讓人去趙家求了你過來，瞧瞧，我的喉嚨剛不舒服，你就想着法子尋了藥來，比那兩面三刀的丫頭……”
蘇夫人覺着後面的話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蘇府里耳目衆多，尤其是蘇封的人，沒必要爲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壞了事。
“方纔你說，懸壺堂的坐堂大夫是蘇封的人，可是真的？”
“妾身親眼所見。”
“既然如此……”，蘇夫人的笑容加深。“你不妨去同蘇封說一說？葉曼玉那丫頭到底是後來的，你同蘇封……，我倒不是說什麼，畢竟那些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只是若是葉曼玉去說，蘇封不一定肯理會，而你的話，興許更有用處呢。”
葉曼璟的朱脣微張，表情有些呆滯，她不知道蘇夫人爲何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可是！她心裡簡直如同煙花齊綻。欣喜得不能自已。
進來蘇家，葉曼璟同蘇黎朝夕相對，相處得越久，她這心裡就越是沉下去。
人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真真是一絲不錯的。
蘇黎同蘇封相比。也就在臉上長得有些相似罷了。
原本以爲蘇黎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房裡除了她連個通房都沒有，可誰知道，蘇黎大概只是不耐煩將人帶回來罷了！
他換下的衣衫經常沾染着香氣。有時微醺着回府，衣衫上甚至有胭脂的痕跡。
葉曼璟如何能忍耐？她雖不是正妻，也是蘇黎親自承諾過會待她好的，何況這才進府沒多久……
可葉曼璟委婉地同蘇黎提了幾次之後，蘇黎便開始不耐煩了。
“那都是些應酬，我這兒差事才安定下來，上峰邀約我如何能推辭？那些地方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這你也要管着？我記得你之前可不是這樣啊，再說，我有帶人回來過嗎？”
蘇黎噴着酒氣，語氣有些不好，說完了便自顧自的倒頭睡去。
那一刻葉曼璟便明白了，她退而求其次甘願爲妾依靠的人，並非她心中的良人。
什麼獨寵什麼愛慕？不過是一時的新鮮罷了，於是她纔會努力討好蘇母，只有這樣，她才能在蘇家站得住腳。
然而蘇夫人這會兒說的話，讓葉曼璟心中熄滅的火苗重新燃起。
蘇夫人是在允許自己接近蘇封？
天知道，葉曼璟有多想靠近，可是礙於蘇黎和蘇母，她一步也不敢越雷池，如今卻是有了蘇夫人的授意……
“妾身明白了，夫人的身子爲重，妾身這便去想法子與二少爺說得上話，必會求得二少爺相助，爲夫人買到更多的藥。”
忍着心中的狂喜，葉曼璟中規中矩的回答。
蘇夫人點了點頭，如此便成了，她當初肯同意黎兒納葉曼璟爲妾，可不就是看在葉曼璟同蘇封的關係上？
這會兒黎兒的新鮮勁兒也過了，雖然葉曼璟比起葉曼玉來要聽話許多，不過不讓她去做些事兒，也怪可惜的……
曼玉從舒恆閣得了補品，在家閒着也是閒着，便讓人去備了馬車，再回一趟葉府。
馨姨娘的狀況有些穩定了，她躺在牀上一動也不敢動，老老實實地吃藥鍼灸。
曼玉沒去看她，免得馨姨娘見着自己情緒又激動便不好了，她跑到老夫人那兒待了一陣子。
“都是嫁了人的了，還跟這兒膩歪，你也不嫌難受？”
“不難受不難受，祖母您可是難受了？哪兒呢孫女兒瞧瞧？”
曼玉腆着臉“呵呵”地傻笑，同蘇老夫人也沒什麼重要的話說，就跟個尾巴一樣纏在祖母左右。
葉老夫人實在看不過眼，手裡的佛珠也不轉了，“想知道什麼你就直說，別磨磨唧唧的，這德行從哪兒學來的？”
曼玉舔了舔嘴脣，“也……沒有什麼，就是祖母，您昨個兒同蘇封都說了什麼？祖母不好偏心的，我纔是您的親孫女兒，有什麼話，您也應當跟我說纔是……”
曼玉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滿，實則只是想知道蘇封到底聽到了什麼，不對勁啊，昨晚上低調得太不對勁了，自己跟他道謝，他居然沒趾高氣揚滿臉不屑，這不符合蘇封的性子。
祖母說了什麼讓蘇封迷途知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