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沒這麼玩人的!這一次的子彈密集度遠比上一次高,紹輝縮在坑內雙臂護住頭部大聲喊道,被子彈激起的雪花噗噗地落進裡面,不多時紹輝快要被活埋。
左明所在的這個角度至少可以對三個人發出死亡請柬,而那三個人此刻根本不知道有一位死神正在遠處冷冷地望着他們,他們對着山坡瘋狂地射擊着,左明甚至通過瞄準具能看見他們燒紅的槍管,他把瞄準箭頭對準其中一人的頭部,右手食指微微用力,扳機壓至第二道火時停住一動不動,殺還是不殺,他的腦海作着劇烈鬥爭,殺有殺的理由,因爲他們是敵人,不殺有不殺的理由,因爲他們此刻沒有威脅到我方的安全。這時,那位老者跪在他槍口下磕頭的景象浮現在眼前,他怔了怔,慢慢地收回手指,槍內彈簧輕輕響了一下,扳機被鬆開。
這場戰爭持續了二十多分鐘,對方感覺再漫無目的打下去沒有任何意義,用最瘋狂的一次射擊爲掩護登上車輛奪路狂奔,趙正豪冷靜地查看了一下戰場,對方在慌亂之中只留下幾支步槍,而同伴的屍體全部帶走。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而且非常團結的隊伍。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所有隊員望着車輛遠去一動不動,都在享受着這突然變安靜後帶給他們的一絲詭異。
噗的一聲,一大塊被打酥的積雪終於承受不住重量掉了下來,落到下面的一大塊雪堆中。慢慢地,雪堆裡有了動靜,先是一蠕一蠕地動,最後乾脆整個雪堆被掀翻,一個雪白的身影露了出來,沒等人影有下一步動作時,耳麥裡響起左明的聲音:咋啦紹輝,破繭成蝶啦?
紹輝沒答理他,用手指狠狠地挖了挖耳朵,用力甩甩頭部,頓時黑黑的頭髮暴露出來,他迅速把脖子後面的白布帽子扣在頭頂,帽兜裡面的積雪全部倒在他頭頂,他又掀開帽子把裡面的雪拍掉合起帽子,輕輕地爬到坑前沿向下看,紹輝像變色龍一樣沒了他的影子。此刻無論是誰,不管是近距離還是遠距離仔細觀察,這就是一座雪山,沒有一個人在上面。十分鐘過去後,分隊派出周燁和吳炎下去偵察,兩名訓練有素的偵察兵悄無聲息地下了山,即刻發出安全信號,隊員們下山後趙正豪示意正在警戒的兩名偵察員可以撤退。他轉過身欲想折返回去被紹輝一把抓住小聲問道:
幹嗎去?咱們撤啦?
等會兒,我幹件活!趙正豪推開紹輝的手在地上拾起一塊石頭忽地扔進鎮政府院內,裡面立馬傳來哐啷一聲,是玻璃破碎的聲音。趙正豪眼睛充滿血絲地瞪着鎮政府,用力拍了拍手中的雪花:
走!咱們回去!
這裡的夜晚是死神密佈的地方,他可能是死神,你可能是死神,我也可能是死神,雖然我並不想殺人。
基地距離小鎮有段距離,這段距離雖說不是很長,但如果不慎很有可能在半路上被死神接去喝茶,他們決定爲車披上僞裝網,繼續熄着燈摸着黑開回去。
來到基地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多,蘇嶽鬆和辦公室裡的辦事員小張站在這裡迎接他們,待小張目送隊員們回屋時恍然大悟,在後面看,他們和周圍環境融爲了一體,這才明白他們要白布的作用。隊員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屋內卸下裝備,衣服都沒脫直接倒在牀上就打起呼嚕。蘇嶽鬆囑咐小張明天讓食堂準備好早餐,他們什麼時候起牀什麼時候吃飯。小張望着串串腳印點了點頭,他想起自己以前對當兵的種種偏見,心中產生了一絲內疚。
次日中午,蘇嶽鬆把一顆子彈交給隊員看,這顆子彈是昨天尹默在偵察時撿回來的,紹輝一接過子彈吸了一口冷氣:達姆彈?這種子彈不是早就消失了嗎?
達姆彈,子彈前頭有半段開口,彈頭裡面鉛芯裸露在外面,早在一**九年就被海牙國際和平會議明令禁止在常規戰爭中使用。因爲這種子彈非常殘忍,製造的傷口猶如三菱刮刀一樣無法縫合救治,中彈的傷員死亡率相當大。戰爭無非就是以暴力行爲達到某些目的,既然一定程度的暴力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爲什麼還要增加無謂的傷亡?所以人類都在努力減少傷亡甚至戰爭,可是直到現在,戰爭仍然無處不在,因此而喪生的人類還在繼續增加。這顆達姆彈便能很好地證明這一切。
看來咱們昨天真是九死一生啊!孔昊天看着子彈感嘆道。
不是,紹輝把這顆子彈放進衣兜,昨天這場仗充其量是小規模伏擊,敵人在明咱們在暗,而且對方也不打算打持久戰,再加上咱們的狙擊手發揮的主導作用,咱們打得應該算是非常輕鬆,如果是對方抱着趕盡殺絕的目的前來的話,紹輝望望孔昊天,咱們那纔算是九死一生。
說到狙擊手,趙正豪摸了摸背後的步槍衝着左明說道:說實話昨天我對你很不放心,你們特警的狙擊訓練和我們不一樣,我擔心你昨天打不準。
只要有槍,只要有目標,我就是狙擊手!左明回答道。
好了,大家聽我說。蘇嶽鬆打斷隊員們的談話,大家不要打贏這場仗就開始放鬆,他們是有仇必報的,說不定這場仗只是個開端,硬的在後面呢。收拾收拾,中午給你們慶功。
旌旗蔽天光,
曾是寶馬邀金鞍,
絃歌按,鼓聲壯,
重樓皓雪掩雲關。
誰家少年郎,
鐵騎八百裂胡狂,
彎弓滿,定蒼穹,
長歌萬里鎖江山!
說不高興是假,特種兵也是人,在槍林彈雨中完整地走出來,而且贏得了勝利, 這種莫大的幸福感自豪感和滿足感,只有在刀口上舔血的他們才能擁有,戰場上的軍人,和烈士這個稱謂只有一秒的距離,和家人相聚的日子,或許等待幾年,或許等到下輩子。如果沒有犧牲,那這種幸福感會是全天下最濃烈的,產生的豪情也會是最悲壯的。
蘇嶽鬆笑眯眯地對老主任說道:老哥,聽見了嗎,這纔是我們部隊的軍歌!老主任閉着眼側耳聽着跟隨節奏點着頭:我好像看到了大漠蒼穹萬馬奔騰的場面,還有霍去病大將的雄風,真是悲哉壯哉!蘇嶽鬆哈哈大笑道:哈哈,老哥,咱們走吧,進去請這幫孩子大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