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如今未必是龍騰王朝最有權勢卻依舊是最有影響力的女人-皇上的母親,皇后知道,太后的手腕心機都非同一般,定力自然也超乎常人,不過,這是如今自己唯一可以拉攏的強助,當然也是有備而來。
皇后見太后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自己如果再遮遮掩掩就顯得太矯情了,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而且兩人當年也曾有過驚人的默契,說起話來也心照不宣,一字一頓道:“如果沒有任何證據,臣妾斷然不敢妄言,何況事到如今,談論到底是母后嫌疑大,還是臣妾嫌疑大,又有什麼意義呢?”
輕飄飄的兩句話,卻讓太后臉色瞬間煞白,沒想到這個當年一直仰自己鼻息的皇后還有這份心機和遠見,倒真讓自己刮目相看,似笑非笑道:“看來這麼多年哀家都低估你了,你留了什麼證據?說來聽聽。”
皇后哪裡會傻到交底?否則以太后的手腕很有可能連鍋端了,只是雲淡風輕道:“當年的人和事哪裡能消逝得乾乾淨淨?只要母后心裡明白臣妾並非是在胡言亂語就好了。”
太后眼中閃爍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不過到底是久經風浪的人,很快就平靜下來,一國太后,當然沒有那麼容易被人拿捏住,淡淡道:“哀家不過是一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幾天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沒什麼,哀家就不信,他還能殺了哀家爲靜妃報仇不成?”
如今還遠遠沒有走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步,太后當然也不會輕易走玉石俱焚的路,皇后只是輕輕一笑,“皇上當然不會這麼做,只是母后真想這樣嗎?”
太后一愣,對上皇后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一種垂老的無力感和背叛的恥辱感再次油然而生。
如今爲了一個對皇上來說並不十分重要的寒菲櫻,皇上都不惜好幾次與自己衝突,如果真的知道了當年靜妃之事,皇上雖然的確不會殺了自己,但和自己的母子之情定然也會降到冰點以下。
誰能不愛惜自己的名聲?生前與死後的名聲都一樣重要,誰希望和自己親生兒子鬧到反目?
何況,皇上若是知曉當年之事,會不會真的與自己反目?平心而論,太后心中並沒有把握,而且她並不能肯定皇后到底是真的握有實證還是故意詐她?
不過太后身爲龍騰王朝最尊貴的女人,當然不會輕易被自己的兒媳控制住,淡淡道:“你太看得起哀家了,就算哀家開口,也未必有用,如今哀家的話,皇上早就不怎麼聽了,你這麼精於算計,應該很明白纔是。”
皇后見太后終於鬆了口,態度也緩和了下來,意味深長道:“太后威儀一如當年,只要太后發話,一向以仁孝治國的皇上豈有不聽的道理?”
太后眼神一厲,皇后既然選擇今日和她攤牌,就是定然要達到目的的,她尋思了一會,此時才發現手中已經沒有什麼可動用的籌碼來對抗這個中宮之主了,但也不敢示弱,冷冷道:“鬧到魚死網破,對你就有好處嗎?就算哀家幫了你這一次,也未必可以遏制住太子的敗勢。”
皇后心中一驚,姜果然是老的辣,太后就是太后,雖然不問朝政,但這雙眼睛還是老道無比,對付這尊老佛爺比什麼都要累。
但對現在的皇后來說,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發誓一定要把吏部牢牢握在手中,絕不能讓容貴妃搶走,一方面要讓太后幫助自己,另外一方面她也深知不可和太后鬧得太僵,太后是什麼人?她太清楚不過了。
想到這裡,皇后端肅一笑,話鋒忽然一轉,“臣妾心裡一直都是敬重母后的,相信母后也清楚,無端怎麼敢叨擾母后?只是如今皇上被容貴妃迷惑,難免會親近燕王疏遠太子,不敢欺瞞母后,聽說容貴妃最近一連好幾天都在御書房代皇上批閱奏摺,御書房是何等重地?連臣妾也不能輕易進去,那奏摺除了皇上本人,更是無人能擅動,臣妾知道這件事之後,深覺不妥,可根本見不到皇上,臣妾也是萬般無奈之下,纔來找母后的。”
什麼?太后立即面呈驚怒,蕭氏祖訓,後宮不得干政,而容貴妃仗着皇上寵愛,居然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摺?這已經觸及了她的底限,怒道:“此事當真?”
皇后心中暗喜,忙道:“千真萬確。”
太后也知道這種事情如果自己想查的話,根本不是難事,皇后也欺瞞不了自己,皇上最近真是越發胡鬧了,還有容貴妃也越發不知分寸了,枉太后一直覺得她懂進退,識禮儀,如今看來,也是得意忘形了,是該煞一煞她的氣焰了。
太后微微閉上眼睛,並不想再多看皇后一眼,“這件事,容哀家好好想想,你先退下。”
皇后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了太后,加深了太后對容貴妃的厭惡,還有靜妃之死那張王牌在手,太后一定會如自己所願的,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了,她微微一福身,“臣妾告退。”
在皇后的鳳尾華服一角即將離開宮門的時候,背後聽到了太后淡淡的警告聲音,“哀家已經老了,很多人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了,但如果你還想有將來的話,就最好不要奢望再從哀家這裡得到什麼。”
皇后心頭一懾,卻平靜道:“謝母后教導,臣妾明白。”
見皇后離開了,孫嬤嬤道:“太后,您真的要幫皇后去皇上那兒爭奪吏部尚書的位子?”
太后緩緩睜開眼睛,散發出兩道寒光,“皇后今日來,就抱着破釜沉舟的決心,她也很清楚得罪哀家的後果。”
孫嬤嬤沉吟片刻,“依您看,皇后手中真的握有當年的證據嗎?”
太后目光深寂,這倒不是沒有可能,皇后這個人很有城府,心思詭譎,雖然當年兩人心照不宣不着痕跡地除去了靜妃,然後皇后安享着中宮之主的尊貴繁華,無人敢挫其鋒芒。
可靜妃死後,皇上就沒有了最愛的女人,君王的寵愛,向來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漸漸有人可以威脅到皇后的地位,就是如今的容貴妃。
想着想着,太后忽然覺得頭痛起來,當年要不是靜妃一事,自己堂堂太后之尊竟然會被自己兒媳要挾?
靜妃那個女人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宿敵,還有那隱約與九州王神似的絕美輪廓,彷彿驀然呈現眼前一樣,讓太后覺得呼吸越發急促起來,臉色憋得通紅。
“太后,太后!”孫嬤嬤知道太后的心病又犯了,忙給太后換了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喝了下去,又順了半天氣,才讓太后慢慢平靜下來,無力地靠在鳳座上,剛纔與皇后脣槍舌劍中的強勢和狠厲已經蕩然無存,完全就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婦人。
太后無意中側眸,看到寬大銅鏡裡映出的一個穿着華麗鳳袍卻一臉倦怠之色的老婦人,感覺心漸漸被揪緊,眼神也有些驚恐,口中吐出不清晰不連續的字,彷彿在害怕什麼。
孫嬤嬤凝神聽去,臉色大變,她聽清楚了,太后說的是“梅映月”,那是靜妃的閨名。
“是她來了,她來索命來了。”太后嘴脣一顫,彷彿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身體忽然抖抖索索成一團,躲避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孫嬤嬤心下惶然,急忙抱住太后的身體,安慰道:“沒有人來,沒有人來,這裡是永壽宮,有奴婢陪着太后,沒有人敢來的,太后不要怕…”
太后的身體竟然消瘦得這樣厲害,似乎沒有聽到孫嬤嬤的話語,只自顧自道:“梅映月,求你不要來找哀家了,哀家這麼多年哪裡睡過一個安穩覺啊…”
恍惚中,彷彿看到那風華絕代的女子正向她走來,太后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了一絲溫度,嘴邊浮起一絲苦笑,佛說,因果輪迴,逃不掉的終究是逃不掉,她只得無助地靠在華貴鳳座上,孫嬤嬤見太后總算安靜下來了,“太后喝碗安神湯吧?”
太后卻始終置若罔聞,神色呆怔,不由得問自己,如果再回到過去,她依然會那麼做嗎?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除去靜妃這個九州王的唯一遺孤嗎?
曾經的答案無比堅定,可是今日,卻開始猶豫了,是因爲自己真的快要去見那個男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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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萬更,寫的是本文從未正面出現過卻一直是靈魂人物的靜妃梅映月,蕭天熠親生母親的故事,如果寶寶估計無誤的話,一天或者兩天應該可以寫完,祝大家元宵快樂。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