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卡廢墟外某處。
一隻袋子從裡頭扎開了數十個破洞,米粒傾瀉而下,隨後遭人用力一提,旋即擺正,彷彿重歸原樣一般。
晨光熹微,帶着一些揚塵的光芒很容易把人視線混合在地平線升起的舊陽中,一陣隱約的模糊,晨風捲過樹葉少的可憐地枝頭,偶然間凹陷下去的腐殖與樹幹擦過的淡痕在昭示着新一日來臨,至於是誰主宰着,就是另一個話題了。
披着銀甲的克勞迪婭們除下全罩頭盔,隱匿力場隨之解除,但若是以爲這就能發現她們的蹤跡便是大錯特錯。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觀察這片小樹林都只能得出平平無奇的結論,哪怕是蹲踞此中的低級掠食者也毫無察覺。恰如一條緞帶環住一圈,圈裡圈外,即是兩個世界。
奧古斯塔維娜熟稔地連掰脖頸處四個支點,伴着“嗤”地一聲,她長長地呼吸着林間算是清新的空氣,挾着頭盔,手伸向另一個克勞迪婭半拱形往兩翼延展去的背甲,竟是從甲冑後掀開了一卷同色調完全融入進的銀布,從符合背甲輪廓的馬鞍形揹包掏出軟飲,先是澆在臉上,再是飲盡。
“折射力場正在蓄能,速率更改到2.5X,預計五分鐘後達到啓程要求。”德利亞隊長彙報道,便被半坐在樹墩上的主人揮手趕走。拇指搭着脣邊,輕輕揉着下巴,似在沉思,然後很快就有新的人打斷。
“維娜。”克勞迪婭們個個都像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渾身包覆着通體光滑的銀甲,連發色也染做了瞳色,只有寥寥幾人髮色不與甲冑一致,奧古斯塔維娜是一,最近多出來了一個。
科琳娜擋住了逐漸刺眼的陽光,說道:“維娜,昨夜我們有機會一網打盡他們的,整個的阿多菲娜·莫爾芬可比她一根手指有價值地多,你要是介意承諾,我帶一隊回去。”
奧古斯塔維娜瞟了一眼這個健碩的金髮大妞,克勞迪婭很少收吸納外人進來,算在科琳娜賣出去的份上倒也算了。不過,在一向沉默的克勞迪婭裡,有異聲提出也是一種樂趣,於是她“哈哈”乾笑着。
“我父親也顧慮與海德拉的盟約,要是他肯做,也可以授權給我和克勞迪去突襲海德拉總部,九首裡只有三個在總部,還有兩個是被囚禁,有史以來勝算最高。”她翹起腿,瞥着或警戒,或進食休息的克勞迪婭,沒有任何的交頭接耳。
“你覺得勝算有多高?”
科琳娜遲疑着,對於十三議會裡的統治家族來說,不可能不跟海德拉產生瓜葛聯繫。猶豫片刻,說道:“70%?”
這個數字相當合理。近期戍守總部的猩紅衛隊折損過半,海德拉內戰令鋼鐵城的駐守海德拉不斷外遣,必定極爲空虛因爲冬季戰爭而一死一瀕死的兩個九首隻選舉了一個,十三議會嚴重懷疑攝政王梅利薩·拉特姆或是軟禁或是死於內訌。科琳娜身在克勞迪婭,也知曉了看管者海琳托克利的下場,他們的君王久不在位已是公開的秘密。如果把黑牆軍、克勞迪、克勞迪婭,各家族的精銳私軍集合,放手一搏,勝算豈會小?
熟料奧古斯塔維那“噗嗤”一笑,站起來喊道:“出發!”抄起頭盔,戴上前扔出一句話。
“去個零就接近了。”
“而且……”弗蘭茨的小公主掩嘴一笑,但鳳眼中豈有絲毫溫和,所說更是冷酷無比。
“協議尚未終止,榨乾海德拉之前,我怎麼捨得呢?”
……
陡然升起又陡然消失的血統威懾瞬間折服了所有桀驁的聯合派們。他們直觀地感覺到了那些只能來自於君上的至高,根植着的森嚴等級不免裂開了一道縫隙,即便是徹底解除武裝,被阿多菲娜刺入了血清猶然掙扎不止的迪特里希也安靜了下來,難以置信地望着仍是需要旁人隱秘扶住才能立起的西蒙。
爲什麼是他?
“去,你可以制伏住。”阿多菲娜努努嘴,西蒙會意,接過針筒,抽取出滿滿一針鬱紫之血,殘餘的數十名聯合派海德拉只消分的幾滴就陷入了嚴重的體內免疫系統對抗。除非真是弗拉德·卡斯登陛下親臨,光靠這麼點“神蹟”只能震服住。狠厲如阿多菲娜也無法一時間抉擇出究竟是盡數處決或是帶走。只好暫且以紫血制伏。
好在海德拉們個個軀體遠強於常人,直接將俘虜們鎖進了軍械箱裡。此地位處芝卡廢墟核心城區東部湖畔,雖不必畏懼密爾軍的遠程炮火襲擊,但終究隱秘爲佳,於是頃刻間分散出去,原地只剩下了阿多菲娜與西蒙兩人,以及克勞迪婭臨行時留下的箱子。
阿多菲娜旋即解除箱子鎖匙,冷氣溢出,堪堪人高的冷藏箱中,竟是真的冷凍着一個活人,西蒙甚至認得清楚,正是當時被阿多菲娜送去恢復的伊萊賈·所羅門。
“就因爲這個人的下落,所羅門私軍死咬着我不放,那時候我力量衰減地很厲害,接連戰敗了杜福倫與梅內德斯,礙於誓言,他們不能殺我,只得放出風聲讓其他人代勞。我不是失蹤,在那種情況下,我去找你毫無益處。”阿多菲娜輕描淡寫地將迎戰兩個以戰力著名的九首一筆帶過,從箱中自帶的藥劑扎進伊萊賈體內,等待他醒來的幾分鐘裡,西蒙只是細細地攏着她濃密燦紅的鬢髮。對於他們來說,很多過程,僅僅也只是過程罷了。
“我們還沒有贏得這場內戰,操偶者操縱住了半數猩紅衛隊,聯合派一直以來佔據海德拉多數,你前去芒茲維爾後,杜福倫再也容忍不了梅利薩僅僅只是放逐我,而非剝奪我的力量。所以,他兵變了,梅利薩被囚禁,忠於他的另一半猩紅衛隊要麼戰死在保衛攝政王,要麼戰死在掩護我逃出城,杜福倫已經不掩飾什麼了,他竊取了梅利薩的位置,現在,他統率着海德拉。”
“你在密爾堡壘的廣播向分佈在各地的純血派昭示我們仍在戰鬥,不久之後,我就遇見了離開密爾城的幾個人,解決了私軍,我花費了幾周時間才匯聚起了隊伍,並且……”她有些神情低落。
“在杜福倫政變前夜,我委託薇薇安保管好伊萊賈,但是沒想到,她把東西交給了克勞迪婭,代替我簽署了協議……我……我……”
西蒙手臂環住阿多菲娜,安慰道:“她知道什麼是對的。”
“也許……如果沒有她,你和我都已經死了。”紅髮姑娘重複堅定,皮靴踩在箱角,冰冷注視着裡頭呻 吟着睜開眼的人棍。
“所以,是時候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