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緊攥着楊氏的這條線,將楊氏生前三個月左右,甚至再推前一兩個月前前後後的行跡給查了個底朝天,終於讓他發現了楊氏生前一個常人瞧着很平常規律,卻令他生疑的奇怪之舉。
每逢初一、十五,楊氏必得出門一趟,說是去寺廟上香。
這是蔡富貴所說的情況,展顏也跑了趟縣郊外千光寺,證實了蔡富貴所言不差,楊氏確實持續了這種情況五個多月,每回都是上完香便走。
展顏問了千光寺的一個小和尚楊氏每回來寺裡上香所用的時間長短,他再細心算了下時間,與蔡富貴說楊氏歸家的時間並不符合,中間竟有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楊氏不知所蹤。
他突然想起另一個地方!
陰十七本來打算看望完啞母,爲啞母煮了清粥、褒了藥便去一趟曾家村,再探探姚氏所隱瞞的事情,但她覺得她應該先與展顏說一聲水仙所留的這封書信,將這封可稱之爲真正的遺書的事情先給他透個風,讓他心裡有個底。
皆竟李世寶這個信息太過重要!
倘若李世寶真是兇手,那他的射殺技術幾近恐怖,展顏便是身手再好,若是搞不好一個不提防,展顏必定吃虧!
幾乎沒有耽擱,她一出水仙家便直接跑出衙門。
到了衙門後,她卻發現無論是展顏還是花自來都還沒回過衙門。
站在衙門口,陰十七突然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快速跑了起來!
先去找了蔡富貴,知道展顏可能上了千光寺。
思量再三,她又跑回衙門牽了馬,騎着馬到了縣郊,其間摔了三次。
當到達千光寺的時候,她幾乎虛脫地滑下了馬背,氣喘吁吁,雙手撐在膝蓋兩旁。
一不小心碰着了摔馬的傷口,讓半彎着腰的她喘氣之餘疼得直咧着嘴呲牙,雙眸卻緊緊直盯着前方的千光寺。
千光寺是洪沙縣出了名的寺廟,聽說求平安、求姻緣什麼的都很靈驗。
聽陶婆婆說,救她的時候,她已斷了半個命,陶婆婆極力救她之餘,便是上千光寺求的平安。
她一直來想看一看這個似乎有份救她一命的千光寺,但一直沒有機會來。
想來也是她的不誠心,不然怎麼會沒有機會來呢?
千光寺並不似其他寺廟修建在山頂或半山腰,它就在出了縣裡不到半個時辰的西南方向,因着地方不遠,更是香火鼎盛的主要緣由。
將馬兒拴到千光寺石階下的大樹旁,她一鼓作氣跑上了九十九層臺階。
聽說這臺階是有講究的,九十九,而非一百,代表了未能圓滿,警醒着前來拜佛的香客們,凡事皆無法十全十美那般圓滿。
進了寺廟,陰十七拉了好幾個小和尚問,費了兩刻多鐘的時間才終於問到那個曾被展顏拉着問楊氏狀況的小和尚。
小和尚說,展顏早走了。
看着小和尚阿呢陀佛之後離去,聽着周遭兩兩三三香客作伴而來的誠心求念,她就站在足有她一人高的青銅香爐鼎前,思緒一下子彷彿被放空。
她需要冷靜,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展顏是跟着楊氏這條線的,他去找的蔡富貴,蔡富貴跟他說了千光寺,他便上了千光寺來找線索,除了千光寺,蔡富貴還說過什麼?
——“對了,美娟她每回到千光寺上完香回來,還總能帶回來兩包上好的‘日鑄雪芽’,問她怎麼來的,她說是順道茶莊買的……”
日鑄雪芽又稱蘭雪,因芽細而尖,遍生雪白茸毛,故有此名,屬炒青綠茶之古今名茶!
她喜好喝茶,卻不講究。
這讓她上哪兒找日鑄雪芽?
她得找個懂茶知茶的人問問。
陰十七煩燥地抓了抓腦袋,此時此刻她上哪兒去找這麼一個人來問!
展顏知多識廣,他應是曉得的,若她猜得不錯,他該早早地找去了!
突然靈光一現——聽陶婆婆說,千光寺主持便是個喜茶好茶之人!
似是在黑暗中徘徊了許久,終於看到了曙光的那一刻,她抓住了這一線光拼了命跑向千光寺住持的禪院。
千光寺住持法號慈眉,也真是個慈眉善目的白鬍子老頭。
他本在禪院的禪房裡靜坐已思,卻被外間的吵鬧擾了清修。
對於她這樣橫衝直闖毫無禮數而言的小子,慈眉展現了他寬闊的心襟,慈悲爲懷地將還在攔着她不讓她入禪房的兩個小和尚一揮手便揮了出去,轉而笑着問陰十七:
“小施主這般心急如焚,可是有何急事需老納幫上一二?”
陰十七心急,闖進來時失了禮數,此刻見慈眉如此寬厚待她,她不禁慚愧:
“慈眉大師見諒!俗話說救人如救火,在下也是情非得已!擾了大師的清修,十七改日定當再親上千光寺請罪!”
慈眉擺了擺手,不在意道:
“小施主並無過錯,何來請罪?”
陰十七還想再言,卻讓慈眉笑着提醒道:
“小施主不是說救人如救火麼?我佛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施主有何急事,不妨直言。”
陰十七感激道:“在下謝過大師!大師可曾聽聞這洪沙縣裡外附近哪裡有茶莊,茶莊裡有賣上好的‘日鑄雪芽’?”
慈眉想了想道:“倨老納所知,倒是有兩處,一處是縣裡城中有名的嫋嫋茶莊,一處則是在離本寺不遠的芝蘭山莊,這兩處的‘日鑄雪芽’皆是上等茶品,聽聞還是同一個老闆所開,且有些神秘,外人皆不知是何人……”
下了千光寺後,陰十七翻身上了馬背,想着展顏若也千光寺住持一樣曉得這兩處地方,那麼他一下千光寺,便會順道先上一趟芝蘭山莊。
芝蘭山莊果真如慈眉所言,離千光寺並不遠,行走需三刻鐘左右,騎馬則需一刻鐘不到,在這一刻鐘裡,所幸她沒再摔下馬去。
萬分慶幸的同時,她先在芝蘭山莊外研究了好一會,方瞧出點眉目。
安靜得過份,莫非莊裡出事了?
山莊正門緊閉,於是她翻了側面的牆入內。
牆並不高,牆沿上也未有點綴上什麼碎石瓷片等類似的尖銳小物什,來防潛入山莊的小賊小偷。
入莊內後,她發現莊內竟是空無一人,連個守守門防防盜的下人也沒一個。
這山莊主人不是心夠大,便是有真能耐的人,方纔如此放心放任諾大的山莊這般大唱空城計。
但……也有另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