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公子,爲什麼你會經小廝被綁被困小木屋後放出中覺得是兩個人作案?”衛海問到一半,覺得該解釋一下:“我不是質疑你的推論,但畢竟不是最後的定論,我就怕……”
陰十七阻斷衛海的抱歉:“我明白!衛捕頭不必解釋,我會覺得作案的是兩個人,那是因爲小廝這回能安全地回到洪家,而非成爲第三個人皮碎屍案的受害者。”
衛海一想到人皮碎屍案的兩個受害者,便覺得兇手並非心慈手軟的人,而是殘暴沒人性的殺人魔。
倘若小廝真的遭遇到兇手,那小廝還能有活路麼?
答案是肯定的,小廝絕對會死!
他們最終找到小廝,約莫也是找到小廝的碎屍。
沒有再問,冷倉然也有點明白了過來。
正如衛海心中所想那樣,他也想到了,同樣覺得小廝要真落到兇手手裡,那肯定沒命。
那麼除了兇手,誰還會去敲昏洪寬順身邊的小廝?
唯一的解釋,也就只能是幫兇了。
兇手同時綁了江付瑤與洪寬順,幫兇又幫着拋屍與解釋後續麻煩,這個認知突然讓在場除了陰十七的四人,皆心生一陣寒氣。
這樣合作無間,分工條理分明的兇殺二人組,陰十七剛纔還說大有可能是親密的兩個人,闢如志同道合的至交或有血親的親族家人。
一同殺人碎屍,可不就是志同道合麼?
可血親的親族家人呢,又是爲什麼?
曾品正問出了這個問題。
陰十七掃了眼在場同曾品正在內的四人,不答反問道:
“你們覺得能夠殘忍將人殺了又分屍的兇手,還是一個正常的人麼?”
問題是曾品正問出來的,還是曾品正第一個回答:
“即便有前因,有再大的仇恨,可殺人償命即可,根本無需將人剁肉碎屍,連骨頭、內臟、人皮都不放過,這樣的殺人已然不僅僅是仇恨便能激發出來的殺人手法。”
葉子落道:“何況兇手殺的不是一個人,倘若第一回兇手是因爲憤怒而碎屍,那麼第二個人呢?通過第一個人的碎屍,兇手總能消去一些憤怒與怨氣吧,可第二個人還是被同樣碎了屍,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碎屍泄憤了。”
衛海聽着,也覺得有道理,一時無話。
冷倉然則問:“那要是兩個人都是兇手的仇人呢?一樣是仇人,所以都得剁肉碎屍才能泄恨?”
陰十七點頭:“倉然這話問得也有道理,可你們忘了當年的碎屍案了麼?”
四人一聽,齊默。
太過專注於分板人皮碎屍案案情,四人竟是一時間將十三年前的碎屍案給拋之腦後去了。
陰十七接着道:“人皮碎屍案從一開始給出的痕跡與線索,矛頭便一直直指當年的碎屍案,直指當年的兇手王二柱,及當年與王二柱交好的另幾人,人皮碎屍案與當年碎屍案有着明顯的牽扯,可……”
可陰十七心中還有一點沒能明白過來。
倘若當年碎屍案真與現今的人皮碎屍案有關聯,甚至是同一個兇手,那麼幫兇做出那樣顯然引世人去往當年案懷疑的方向,又是爲什麼?
“兇手在精神方面雖不至於失常,可兇手必然也不能算是個正常的人,正常人可做不出這樣連接的剁肉碎屍,因爲承受不了這樣殘忍血腥的場面,何況還是親自動的手,這可是一場噩夢,正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無能承受這一點。”陰十七頓了頓,“一旦超出這個心理承受範圍,那麼兇手一定崩潰,或者說,兇手早就崩潰了!”
自陰十七拋出問題便一直沉默的衛海這時開了口,他想明白了其中一點:
“所以你會斷定兩個人有着親密的關係,是因着兇手在心理或精神方面已然達不到正常人正常生活的標準,一定會有在兇手身邊照顧着兇手?”
陰十七沒想到這個她想到的推論,曾品正與葉子落與早想出來,倒是讓衛海先給想了出來,她對衛海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沒錯,正是如此!”
曾品正也是想到的了,只是沒衛海說得及時。
葉子落則想到一半,被衛海那麼一說,他的思路瞬間全通了。
冷倉然是除陰十七外的四人中反應最慢,想得也最慢的人,他腦子裡是一片漿糊,直聽到衛海直接說出推論,他方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推斷出來的!”
從陰十七推斷出有兇手與幫兇有兩個人,再到兩人是親密的關係,直到衛海說出兩人可能是居住於一起的推論,冷倉然只覺得他完全跟不上這種思路。
別想跟不跟得上了,他根本就沒過這種思路,因爲他根本就想不出來這些!
他一直知道自已與衛海的差距,所以他只是清城衙門捕快,而衛海是捕頭,可這會他才完全意識到另一點。
不管是他,還是衛海,在陰十七這個不知腦子是怎麼長的推斷能手面前,兩人就像是剛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冷倉然不作聲了。
他真心覺得他只要認真仔細地聽着就好了。
曾品正道:“既然兇手與幫兇是住在一起的人,那確實除了至交與親族家人,也沒人會好到住到一起去,那麼我們該往哪個方向去找這麼兩個住在一起的人?”
清城很大,人口很多,再加上清城郊外的各個村莊,現今因着洪寬順的小廝所說的供詞,範圍又擴充到開風縣及開風縣郊去,這麼大的範圍該怎麼找是一個大問題。
莫說曾品正想不出效率最高的排查法子,就是衛海、葉子落也一時想不出來,冷倉然則是直接忽略了。
四人又同看向陰十七。
陰十七被看得有點苦笑。
她雖懂得推理斷論,可到底她也不是神仙。
而雖然她已推斷出人皮碎屍案作案的人是兇手與幫兇兩個人,且最大的可能性是住在一起的至交或親族家人,但這樣的線索別說開風縣了,就是在清城本地找起來,也是不容易。
陰十七道:“我還需要好好地捋下思路,各條線索也得重新過一遍,我想一下,你們也別都指望我,也幫着想一下,誰先想出來法子,誰便先說出來。”
被陰十七這麼一說,曾品正與葉子落還好,衛海與冷倉然就不好意思了,特別是冷倉然,臊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雅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對長髮情有獨鍾,身強力壯有蠻力,性情殘暴孤僻,與人冷淡疏遠,甚至無法像正常人那般與人來往交流。
有了幫兇之後,陰十七想着,兩人中與外人交流,應當是幫兇負責與人交流。
這樣的人家應該很好排查,但數量也絕對不少。
畢竟現在的人性格上有着孤僻,不喜與人交流的太多,並不少見。
之前在棺材鋪門外,與香燭店相間的中間線上有出現血點,那個時候,她從這一點推斷出兇手可能是長年患有鼻子方面的疾病,從而導致有時不時流鼻血的毛病。
然此刻再想,陰十七覺得從那個時候起,她交給冷倉然去排查兇手嫌疑的方向,在這一點關於血點上,她便錯了。
拋屍的既然是幫兇,那麼三回拋屍便都不是兇手所爲,而是幫兇所爲,可幫兇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幫兇是與當年碎屍案有關係?
還是純粹在挑釁官府?
或者是真的在提醒當年碎屍案的貓膩,兇手真的另有其人,而造就了冤案錯案?
幫兇沒殺小廝,可見幫兇與兇手不同,幫兇不殺人,只負責解決兇手殺人碎屍案的後續,與及時杜絕可能產生的種種麻煩。
小廝便是其中的一種後續麻煩。
那麼幫兇幫着兇手拖延男死者身份的爆光,是爲了兇手麼?
倘若真是爲了兇手,又是爲什麼?
抑或幫兇只是爲了自已在慢慢拋屍過程中看官府毫無頭緒的樂趣?
三回拋屍地點都造成了每個人的恐慌,也引起了拋屍地點主人對以往的各種驚駭,甚至引發心病。
兇手殺人沒目的的話,幫兇卻顯然很有目的性。
兇手享受殺人過程,幫兇則享受拋屍過程!
陰十七將心中所想說出來,冷倉然頭一個罵了句:
“真是變態,兩個人都是變態!”
衛海也滿面憤慨:“這殺人與拋屍是能當樂趣來做的事麼?兇手手沾鮮血,幫兇也是扭曲了性本善的本性!”
曾品正道:“這可不能說明幫兇就一直在旁觀。”
衛海問:“曾小公子是什麼意思?”
葉子落替曾品正回道:“品正的意思是,兇手殺人,可不代表幫兇就沒沾半點血腥。”
衛海這才明白過來:“確實如此,是我太草率,太獨斷了!”
冷倉然瞪大眼道:“難道兇手在碎屍,幫兇也在一邊幫着遞刀遞水,還幫着歸類清洗?”
說完,冷倉然自已先打了個寒顫,一臉恐懼的神色。
陰十七看向冷倉然,對於冷倉然發揮出來的想象力不但沒有反駁,反而附和道:
“冷捕快所言,不無可能。”
這下冷倉然一想,再一想自已說出來的那個可能的場景,他趕緊起身,速度跑到小隔間裡面的小淨房裡。
陰十七與其他三人目送着冷倉然進了小隔裡,然後很快聽到裡面傳來的嘔吐聲。
衛海也是臉色青白:“這……這倉然到現在還無法適應,確實有點……”
無用兩個字,衛海還沒說出,便讓陰十七打斷道:
“人之常情,剛開始我對屍臭的氣味也很敏感,每回都得離得遠遠的,慢慢適應了也就好了。”
葉子落聽陰十七這麼一說,便想起先前關於男屍無頭案時,在餘光年家院子裡挖出來的那大小兩個罈子的屍骨。
那會陰十七就離得遠遠的,任花自來嚷着讓她靠近去瞧瞧,她也不過去。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便沒再見到陰十七對於命案的屍臭味那般牴觸了,這也算是成長了吧。
沒有再繼續說冷倉然,四人再回到案情上面來。
陰十七也接着提出之前她的一個錯誤,關於血點的那個推斷錯誤。
聽後衛海道:“你是說那血點不是兇手的,而是幫兇的?”
陰十七點頭:“之前無法確定下作案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所以我直覺將血點推斷成是兇手留下的,可現今我們幾乎可以斷定,作案的是兩個人,且兇手殺人,幫兇拋屍,那麼將江付瑤頭顱搬到王老家王二柱寢屋牀底下放着的酒罈子,應當是幫兇所爲。”
這一點,衛海、曾品正、葉子落都贊同,連吐完好一些出小隔間的冷倉然也邊坐下邊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先前搜尋排查兇手嫌疑的方向該有所調整。”葉子落道。
陰十七點頭,逐將新的線索一條一條列出:
“兇手對長髮情有獨鍾,身強力壯有蠻力,性情殘暴孤僻,與人冷淡疏遠,甚至無法像正常人那般與人來往交流,出門極少,一般都在家裡活動,除了出來殺人!幫兇長年患有鼻子方面的疾病,所以有流鼻血的小毛病,且常常是流了鼻血也不自知,還有一點,幫兇雖不像兇手那樣血腥喜殺人,這一點可以在幫兇未殺害小廝,且一直有一日一次餵養而不讓小廝餓死的情況體現,但在某種程度上,幫兇有種幾近扭曲的惡趣味!”
衛海問:“什麼惡趣味?拋屍?”
曾品正也接着道:“幫兇喜歡拋屍,處理後續麻煩,但又顯然挑釁官府,所以幫兇有很明顯對官府的敵意?”
葉子落最後總結:“以挑釁官府權威的惡趣味?”
冷倉然聽得半個句也插不上,他覺得他坐在這四人中,他還真是一無是處!
其實他不知道,除了他,衛海也有種這樣的無力感。
特別是經曾品正與葉子落這兩個與陰十七很親近,很瞭解陰十七的人總是能那樣一針見血地順着陰十七的話說下去,爾後得到陰十七肯定答案的時候,衛海心中的無力感甚盛!
“是,兇手喜殺人,幫兇則喜挑釁。”陰十七道,“而我所說的惡趣味,其實不僅僅限定於官府,在日常生活中,幫兇恐怕也有這方面的言行舉止,體現出幫兇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