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得海這般說了,所有上山的年輕村民也皆沒有異議,那個村民也不再猶豫或顧忌,轉身便再次敲門叫喊。
結果可以預見,同樣的寂靜無聲。
餘得海再沒有耐性,或者說他是真的擔心徐姐的安危,大聲令下,幾個粗壯的村民快速上前,開始全力撞開緊緊閂住的木門。
撞開木門的那一瞬間,先前那個村中壯漢頭一個衝進木屋,一番查看過外間,可外間一片黑暗,他便直接衝進裡間,接着瞪眼一聲大叫:
“死人了!!!”
餘得海與其他村民隨後,聽到壯漢這樣一喊,紛紛直接跑到裡間,見到靜坐於香案神壇前的徐姐,壯漢已蹲身於徐姐身側,一臉悲傷。
餘得海快步上前蹲在徐姐的另一側,見徐姐垂頭閉目,毫無動靜,不禁顫着手伸到徐姐鼻下探息,很快又抖着手伸了回去:
“真、真真死了……”
壯漢悲憤地嚷道:“一定是那兩個外來人乾的!一定是他們殺了徐姐!”
餘得海還未自徐姐突然被害的震驚中回過神,已聽得跟着他上山到木屋的村民被壯漢那般一說,齊聲喊着:
“是那兩個外來人殺了徐姐!”
餘得海尚未失了理智道:“那兩人是到過徐姐木屋,可誰也沒見到他們殺害徐姐,我們這樣就定了他們殺人的罪,會不會……”
壯漢打斷餘得海的話:“村長!你這話我餘高可不愛聽!整個水月村就他們是外來人,除了他們是兇手,我們水月村裡的村民誰會是兇手?”
其他村民立刻至少有一半起鬨附和餘高這話,先前帶着展顏與陰十七上山到木屋的餘大發也站了起來道:
“村長,我餘大發敢對天發誓,下午帶那兩人到木屋見徐姐時,徐姐還活得好好的!後來我一走便沒再來過,再然後就是現在!”
餘大發這話無疑是更加堅定了那起鬨附和餘高所言,也動搖了那不太確定的另一半。
壯漢餘高接着道:“就是啊!村長!大發走時,徐姐還活着,現今卻是不明不白死了,那兩個外來人不是兇手,還能有誰是兇手?”
這一回餘高的話已獲得差不多盡數的村民附和,餘下數人是餘得海的親信,皆看着餘得海的態度,但這數人心中其實也已信了餘高的話,皆同意徐姐乃展顏、陰十七兩人所殺。
餘得海也是沒話說了,何況他本身也是懷疑展顏與陰十七的,只是覺得事關人命,總不能太過武斷,這會民憤被餘高、餘大發激起,他若再抱着不能一蓋定棺的左見,定然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繼而引火上身。
餘得海順着衆意道:“那兩個外來人確實是最大凶嫌,但沒人親眼見過,總不好太早下定論,大傢伙還是快點在木屋周邊散開,儘快將那兩人找到,也好當面對質,問問徐姐到底是不是他們殺的!倘若是,那我餘得海在此對天發誓,一定會親手爲徐姐報仇!”
餘得海身邊的親信餘關立刻道:“村長說得對!現今還是將那兩個外來人找到最是要緊,不管徐姐是不是他們殺害的,我們總要先將人找到才行!”
餘高與餘大發聽後,也未再說什麼激憤言語,餘得海是村長,他們還總得給村長個面子。
接下來除了留下兩個村民守着徐姐的屍體,包括餘得海在內皆盡數出了木屋,以木屋爲中心點,四散開去尋找消失不見的展顏與陰十七。
他們大概萬萬沒有想到,其實展顏與陰十七就藏身在他們的腳下,聽着他們憤慨激昂的言語聽了大半天。
就在餘得海下令衆村民撞門,展顏與陰十七聽到裡間木門內有動靜的時候,兩人迅速輕步靠近裡間的單扇木門,意外地見到了自香案底下慢慢爬出來的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爬出香案底下後並沒有離遠,而是向避在木門邊後暗下察看的展顏與陰十七招手。
小女孩到底是怎麼知道兩人就避身於單扇木門邊上的,兩人皆不曉得,但她向兩人招手這一舉動,着實讓兩人疑惑的當下也有些疑心。
小女孩年歲不過十歲左右,似是等久了展顏與陰十七不過來,她也急了,一急便也快速爬出香案底下,輕手輕腳迅速到單扇門邊,將兩人中看起來個頭小些也好說話好相處些的陰十七一把拉進裡間。
陰十七一進裡間,展顏自然也跟着再次入內。
還未等兩人有所提問,小女孩已然低聲道:
“兩位大哥哥,你們先別問了,村長伯伯他們都到屋前了,我們先到下面躲着!”
說完,小女孩便放開陰十七的手,低身再次爬進香案底下。
香案原本就有垂下的桌布遮掩,只有掀起垂着的桌布方能看清楚香案底下的狀況,陰十七見狀也蹲身下去掀起垂布,往香案底下瞧去。
這一瞧,陰十七不禁回眸看向展顏。
陰十七手上還掀着垂布,展顏自然也看到了香案底下的情景,兩人怎麼也想不到就在徐姐身亡的香案底下竟然還一個……洞!
小女孩鑽到洞下後,便衝上面的兩人輕聲道:
“你們快下來,再不下來就來不及了!”
兩人本就陷在麻煩當中左右爲難,這會出現這麼一個臨時躲避麻煩的屋下洞確實是兩人目前最好的選擇,只是小女孩到底是誰,她爲什麼要幫兩人?
這些疑問同時在展顏與陰十七心中盤旋,不過兩息陰十七便低聲對展顏道:
“展大哥,我們先下去,看看情況再說!”
展顏點頭,現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陰十七先下洞,展顏隨後。
小女孩見兩人已然全下到洞裡來,她便將洞口的遮板蓋上,再按下洞口邊的一個凸點,便示意兩人安靜,又指了指洞上面。
兩人自然明白小女孩的意思,齊齊先放下心中的重重疑問,屏息靜氣聽着洞上面的地板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再然後便是餘得海、餘高、餘大發等衆村民激憤不已的喊聲。
從頭到尾,兩人與小女孩皆未曾發出半點動靜,只靜靜地聽着上面村民要抓拿兩人爲徐姐報仇的話。
兩人本來擔心小女孩聽到這樣的話會誤信,併發出動靜讓洞上面的村民下洞來抓兩人,但結果卻是出乎兩人的意料,小女孩不僅表現得很鎮定,還一副未曾相信過上面村民字字句句所言。
兩人放下心的同時,也對這個突然從洞裡冒出來解了兩人危機的小女孩更是心生各種猜測。
餘得海帶着衆村民走了,但還是留下了兩個年輕力壯的村民守着徐姐。
因着徐姐橫死,模樣雖不似其他死屍那般猙獰,可也到底是橫死的,但凡相信徐姐這樣的神婆,都是十分信奉鬼神的人,兩個村民雖年輕力壯,平日裡膽子也不算小,卻還是在餘得海等人離開後,商量着到木屋外間守着。
反正木屋並不大,外間裡間皆不大,裡間若有動靜,外間也能輕易聽到,於是兩個村民便也移到外間凳上坐着守着。
展顏與陰十七皆耳力甚好,兩個村民一走出裡間,兩人便察覺到了。
再等了一會,展顏便拿出身上常備的火摺子想打着好照亮,不料他剛取出火摺子,小女孩那邊已有了些微亮光。
兩人看去,只見小女孩手中捧着一盞油燈。
小女孩將油燈放在洞中間,三人圍着油燈而坐。
展顏與陰十七因顧忌着怕說話聲會讓洞上面的村民聽到,心中雖皆帶着疑問,但也一時間沒開口問,倒是小女孩先開了口道:
“我叫餘佳麗,今年九歲了,是徐姐的徒弟!”
小女孩將聲音壓得很低,大概也是怕聲音傳到洞上面,接着又聽得她道:
“我們這樣小聲說話,上面的村民若不是站在趴在香案底下貼耳聽,是聽不到的,兩位大哥哥可以放心說話,不過要很小聲很小聲說才行!”
餘佳麗的聲音很輕柔,又刻意壓低,就像一隻小貓喵喵叫的聲音,十分可愛。
有了油燈後,兩人才能將屋下洞給大概瞧了個遍。
屋下洞並不大,堪堪裝得下六個大人,所以兩個大人帶一個小女孩倒也還算寬敞。
陰十七指着洞口邊上那一個凸出的點問:“那是這個屋下洞的開關是麼?”
餘佳麗點頭道:“對,那個開關一按下,洞外面便會在那個掀板上面鋪上一層木板,大哥哥不用擔心會有人發現這個洞的!”
陰十七點頭:“哦……”
陰十七嘴上輕哦一聲,心中再一次對古人所造的機關佩服得五體投地。
展顏則問:“你叫餘佳麗,徐姐是你的師父,那上面的村民都說是我們殺害了你的師父,你爲什麼還要幫我們?”
陰十七心神即刻拉了回來,展顏問的這話正是她心中疑惑的最大點。
餘佳麗面露悲傷道:“因爲早在你們來之前,師父就被殺害了,所以我知道師父不是你們殺的,但上面的人卻說是你們殺的,師父常說凡事皆要存善念,黃狐仙才會顯靈,我不能讓村長伯伯他們冤枉了好人。”
屋下洞寬度還算可以,可高度卻只容得小孩兒站着,大人只能半彎着腰站着,或直接坐下。
餘佳麗的身高正好是屋下洞的高度,站起來頭頂只餘三寸便碰到了洞頂,她站起身走到洞口下方,看着被兩層木板封上的洞口道:
“師父被殺前,便讓我躲在這裡,說讓我無論什麼時候也不能出聲,倘若師父活着,師父三日後便會打開洞口讓我出去,倘若師父……不在了,師父說讓我也別管誰殺了師父,只要想法子逃出這座山逃出水月村,然後再到洪沙縣裡去找餘伯伯和餘伯孃就好……”
餘叔叔和餘嬸嬸?
展顏與陰十七聽到這稱謂,皆同時想到了餘光年夫妻。
陰十七確定道:“你口中的餘伯伯的名字是否就叫餘光年?”
餘佳麗聞言立刻坐回到兩人盤膝而坐的身旁,撲閃着一雙靈動的眼睛問:
“對!大哥哥認識餘伯伯?”
陰十七點頭道:“認識,這次我們會來水月村找你的師父,便是餘大叔與餘大嬸告訴我們的路線。”
餘佳麗道:“哦,那你們來找我師父是有什麼事麼?是不是餘伯伯、餘伯孃又有麻煩了?”
又有麻煩?
餘佳麗所言的這四個字無疑證實展顏與陰十七兩人之前的猜測,看來餘光年夫妻果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纔會在徐姐的幫忙之下離開水月村到洪沙縣買民舍住下。
展顏問:“先前他們遇到的麻煩,你能與我們詳細說一說麼?”
餘佳麗歪着腦袋想了一會,便搖頭道:
“不行,因爲這件事我也不清楚,師父從來不讓我參與,每回有要緊事與餘伯伯、餘伯孃說,都是讓我到屋外去玩。”
陰十七問:“那你怎麼知道餘大叔、餘大嬸是遇到了麻煩?”
餘佳麗道:“因爲是師父說的呀!可師父只說餘伯伯、餘伯孃遇到麻煩,所以要我乖乖的,每一回我到屋外去玩還得替師父、餘伯伯、餘伯孃把風,倘若有人來了就趕緊告訴師父一聲!”
原來是這樣。
這也足以說明餘光年夫妻所遇到的麻煩便是來自水月村,不然以這座山的地理位置,除了水月村村民會上到這座山來,根本就不會還有旁人。
那麼徐姐讓餘佳麗把風的便是防的水月村村民。
陰十七看着與兩人不熟,但卻解了兩人危機,卻未曾有半點防備的餘佳麗,她問道:
“佳麗,你說你師父在我們到之前便被殺害了,那麼你可知道是誰殺了你師父?”
餘佳麗搖頭道:“不知道,我一直躲着,沒看到。”
陰十七又問:“那你師父死了,你不傷心難過麼?”
餘佳麗應道:“我當然會難過,我難過再也見不到師父了,可師父也說過了,師父若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升上仙界當仙人去了,所以師父說我不用傷心……師父雖然這樣說了,可我一想到往後再也見不到師父了,我還是有點難過,但不傷心,因爲師父昇天成仙這是好事,我不應該傷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