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年夫妻盛情難卻,而其他衙役則在搜查完餘光年家的院子與家門前後,便離開了餘光年家。
此刻早過了午時,餘光年家也只剩剛到的展顏與早一些到的陰十七兩個衙門官差。
展顏抿脣輕笑道:“好,那我們就叨擾餘大叔、餘大嬸一頓,待用完午膳,我們便前往水月村。”
在餘光年夫妻的盛情招待下,展顏與陰十七愉快地用了午膳,期間餘光年夫妻還善意地提醒兩人,說是若是真要去水月村,那兩人最好脫下一身差服再去,不然怕是連水月村的村口都進不去。
餘光年夫妻說,水月村雖不至於是窮鄉僻壤之地,但其思想風俗卻是極爲忌諱官差,展顏與陰十七若穿着差服去,莫說見到徐姐,就是進不進得了村口也是個問題。
展顏不以爲然,陰十七卻是一口便說好,並謝謝餘光年夫妻這麼重要的提醒。
既然陰十七已然應下,展顏也覺得只是歸家換一身常服也沒什麼,於是兩人便分開各自歸家去換了常服。
陰十七回家的時候,還是沒有見到葉子落的身影,逐問了陶婆婆。
陶婆婆說,葉子落自一大早出去,中間也沒回來用午膳,至今是連個影子也沒瞧見,不知做什麼去了。
陰十七回陶婆婆說,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辦去了,讓陶婆婆不必擔心之後,便也與陶婆婆說道她得前去水月村一趟,倘若夜間沒能及時回來,必定是在水月村借宿過夜,讓陶婆婆不必等她用晚膳,也不必爲她擔心。
兩人歸家換上常服所費的時間也不多,陰十七到說好的衙門前時,展顏已然牽着一匹駿馬在等她,她上前便問:
“不知今日能不能趕回來,展大哥與花大哥同住,可有讓人給花大哥捎個口信?萬一今日趕不回來,也好讓花大哥安心!”
展顏原本就已讓衙中衙役替他給花自來傳個口信,內容與陰十七所言相同。
這會一聽陰十七所言,展顏倒是意外陰十七竟然已會自動替他料想周全,回了陰十七肯定的答案之後,心下也是十分高興的。
陰十七卻是渾然未覺,她只覺得朋友間麼,應當如此互相關心,並替對方料想周全,省得引來一些不必要的擔心憂慮。
展顏先騎上馬兒,隨之陰十七便坐上馬背,待她坐穩並抱緊他的腰,便是一聲輕叱,駿馬立刻奔馳而出。
在共騎的路上,陰十七問了展顏關於有買冰僵花的兩家藥鋪情況。
展顏說,兩家藥鋪所知道的事情並不多,如花來自所查的一樣,只知道這兩家確實有賣過冰僵冰,具體時間花自來雖是忘了問,但其實便是記得問,也問不出來什麼確切的結果。
展顏便是如此,他只問到了大概的時間:
“兩家藥鋪的掌櫃、夥計都說已記不大清,只記得大概是在數月前的某一天,但這個某一天兩家藥鋪所說的情況卻很奇怪的竟是一模一樣。”
陰十七問:“什麼一模一樣?”
展顏道:“他們都說那天是一個下雨天!”
數月前的某一天,且這某一天還是一個下雨天?!
數月前可以是三個月前,也可以是半年前,或者九個月前,而下雨天,在過去的月份裡,至少下過上百場大大小小的雨,這確實是一個沒什麼作用的線索。
陰十七微失望道:“除此之外,再沒問到其他了麼?”
展顏搖頭,他知道陰十七話中問的是什麼:
“因爲冰僵花甚少賣出,所以在那個下雨天,他們倒也有人多加註意到了那個來買冰僵花的人,但真正接觸到人,兩家藥鋪中只有其中一家的一個老夥計,當時那人身穿衰衣斗笠,也未曾踏進藥鋪裡,只是讓藥鋪裡的夥計來取銀兩,並將裝好的冰僵花遞給他。
他們說看身形只知道應當是個男子,那人一直低着頭,半張臉還包着黑色的布巾,偶爾帶着幾聲咳嗽,似是感冒得很嚴重才帶着黑色包巾,因此也就只有老夥計願意靠近那人取銀兩遞冰僵花,至於長相什麼的,除了一身衰衣斗笠,靠得最近的老夥計也是什麼也沒再見到。”
花自來去查問的時候,並沒有多加盤問,所以也沒有盤問出其中一家藥鋪裡的老夥計來,展顏再去的時候,是恃着捕頭身份的震懾,也是仗着人命關天的嚴重性,這才讓藥鋪裡的掌櫃與夥計盡心地回想。
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此後藥鋪裡的另一個年輕夥計想起了早不在藥鋪裡幫工的老夥計,說是老夥計年老體弱,已再做不動藥鋪裡的雜活,於是辭了工歸家養老。
展顏問出老夥計的住處,並前往老夥計家中細問,這才問出了這麼點有關買冰僵花的人的線索來。
陰十七道:“看來這人是做了十足的準備!”
除了衣着上包得密不透風的準備,還在一個下雨天行動,這顯然也是一個事先準備等待來臨的時機,因爲只有在下雨天,纔有足不踏進藥鋪減少讓人細瞧出長相的風險。
倘若那人堅持不脫下衰衣斗笠,帶着渾身的雨水踏入藥鋪,那足以預見藥鋪地面上那形同被雨飄潑而過的溼漉漉。
爲了在難得雨天偷得半日閒裡可以少些清潔的麻煩,藥鋪裡的夥計必然在那人不願取下衰衣斗笠的情況下,也只能派出一個夥計到藥鋪門口去,接過那人的銀兩,並遞給那人買得的冰僵花。
到了水月村,是在兩人共騎着馬兒奔馳了半個多時辰之後。
水月村不大,比展顏與陰十七之前到過的邊羅村、邊葉村還要小,但這裡的民風,在兩人用過午膳之後,餘光年夫妻給兩人說了一些水月村裡人的避忌,說是到了水月村,千萬別犯這些避忌,否則容易招來民憤而羣起攻之。
這樣的話在展顏聽說,實在是有些危言聳聽。
但聽在陰十七耳裡,卻不由想起自已前世在現代曾聽說過一則新聞,那則新聞其實並不稀奇,只是她素來甚少看這類新聞,所以這則新聞在當時的她看來,簡直就是太可怕了。
那則新聞是在說,有大學生被拐賣到山區村莊裡做村中老光棍的媳婦兒,大學生自是不願意,可三番四次想逃出山村時,卻屢屢失敗,因爲每一回只要發現她逃了,全山村的人無論老少男女,都會齊心協力幫那老光棍將大學生給抓回來。
其中還包括了不少原本也是被拐賣到這裡的少女,只是在幫着抓大學生的時候,這些少女已然是幾個娃娃的母親,已然是頗見滄桑的少婦。
在多年前,這些少婦還是受害者,可在多年以後,這些少婦已然轉變成山村裡的同謀,已成了迫害者。
當時看到這則並不新鮮的新聞時,陰十七纔對這種封閉卻又萬分齊心的民風感到驚恐,一個這樣的人並不可怕,可一個村裡的人都這樣,那便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聽着餘光年夫妻的描述,陰十七覺得水月村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村莊,她並不怕,但卻隱隱覺得此行深入水月村探查,大有可能不會很順利。
到了水月村,展顏與陰十七並沒有冒然進村,而是在村口與一個村民說,兩人是受了餘光年夫妻所託來找一個村裡人都尊稱之爲徐姐的婦人。
展顏雖然覺得餘光年夫妻之方是危言聳聽了一些,但凡事小心爲上,他還是知曉的。
顯然那個被全水月村村民尊稱爲徐姐的人名聲着實響亮,展顏一說完,那個村民便很是狐疑地將展顏與陰十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還連着問了好幾個關於餘光年夫妻的問題。
幸在來水月村之前,餘光年夫妻將已身的一些情況都告訴了展顏與陰十七,這會兩人倒也對答如流,那個村民見狀,其警惕的神色已然鬆了大半。
再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村民顯然已是全然相信了展顏與陰十七確是受了餘光年夫妻所託纔來的,因爲村民最後問的問題是關於餘光年夫妻最後搬到洪沙縣裡何處,又是在誰的手中買得,在誰的介紹之下買得。
這最後一個問題於展顏與陰十七而言,着實更簡單了,因爲這問題便是兩人所查案子中的重要紐帶,兩人哪裡會有答錯的道理。
村民盤問後,便將兩人帶進水月村。
在前往徐姐家的路上,沿途有不少村民出來看,見展顏與陰十七皆是一表人才,一人生得有如畫中人俊美如儔,一人生得宛若濁世獨立的俊俏公子,相貌皆是上乘,氣度也同是不凡。
聞訊而來的村中姑娘無一眼泛桃花動了春心,可惜這一路到徐姐家,展顏與陰十七的心思皆放在認路及觀察沿途村屋村民的反應上,對於那些動了春心的村中姑娘,兩人皆是視若無睹。
展顏是習慣了視若無睹,陰十七是不視若無睹也得視若無睹,試問她一個姑娘家能做什麼迴應?
而除了這些微動春心的姑娘們,餘下的村民不是面露嫌惡,便是十足的不歡迎兩人的到來,還有人兩兩嘀咕着,暗下討論兩人進水月村的目的。
這些暗下嘀咕的村民以爲展顏與陰十七聽不到,但其實陰十七還是聽到了一些,雖因着遠得遠,她聽的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連聽帶蒙的也猜到了不少討論的內容。
而這些內容着實讓陰十七背後一涼。
展顏耳力雖不如陰十七好,只隱約聽得有些村民在對兩人指手劃腳地議論,卻聽不清其中的內容,正想問陰十七是否聽得清之際,便見到了陰十七有些難看的臉色。
展顏不禁問道:“怎麼了?”
陰十七卻是搖了搖頭道:“待會再說。”
這四個字,展顏一聽便聽明白了,心想着陰十七定是聽清了村民議論的內容,他雖尚不知是什麼內容,但能讓素來膽大的陰十七也微變了臉色,這足以說明這內容定然不會是什麼好事。
路上展顏與陰十七問了引路的村民不少問題,但大多被引路的村民無視掉,十個問題中大概就回答了兩個,且這兩個還回得含糊不清,都是個模糊的答案。
這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問——不知這水月村裡有多少戶人家?
引路的村民回道——具體不知,只知道百年前,我們村裡也就百餘來戶人家。
百年前百餘來戶人家,那百年後呢?
引路的村民是完全沒回答到,百年時間可不短,期間再增個幾百戶人家也不是沒可能,或只增個百戶人家也是有可能。
可以說,這答案形同於無。
陰十七暗道,這引路的村民的回話技巧真乃不可謂不高!
兩個問題餘下的另一個是問——餘大叔、餘大嬸會離開這水月村,也不知是什麼緣由?
這個問題是陰十七問的,當她問出這個問題的那剎那,或許旁人會無所察覺,但感官強上常人許多倍的陰十七卻是感到了殺氣。
這殺氣還是爲兩人引路,看起來就是一個莊稼老實人的村民。
村民說他姓餘,還說水月村裡的村民大都是這個姓,名字就叫大發。
餘大發這個名字是這個引路村民唯一不用兩人相問,便主動告知的訊息。
可陰十七卻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個餘大發實在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暗中讓展顏小心一些之外,她自已接下來也是倍加的小心。
從水月村村口到徐姐家足足走了很長的路,約莫着得小半個時辰的路,走到最後竟然還走出了水月村的範圍。
陰十七不放心地問道:“餘大哥,不是帶我們去徐姐家麼,怎麼走着走着竟走出了水月村?”
展顏也是早發覺了餘大發的異樣,只是餘大發未發難之前,他也只能按兵不動,因爲只有真正見到了徐姐,他與陰十七此行方不算白來。
在未見到徐姐一面之前,兩人基本上屬於被動的一方。
餘大發見兩人停下步伐不走了,逐也停下腳步半側過身來,甚是不悅地解釋道:
“徐姐是我們水月村的神婆,地位尊貴,也喜安靜,不喜讓人打擾,倘若你們不是餘光年夫妻所託而來,你們以爲徐姐是隨便什麼外人都能見到的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