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忽來的變故讓陰十七看得眼都不帶眨一下的,她看着花自來吹着被大力拍紅的手背,聽着花自來十分委屈地指控展顏的狠心,不禁轉眸再看展顏。
展顏卻是宛若沒聽到一般,直接無視掉花自來連連委屈心酸的指控,淡然地反問花自來一句:
“你可是忘了我曾說過‘說話便說話,莫要動手動腳’的話了麼?”
展顏這話一出,花自來直接將還未訴苦訴完的委屈盡數吞回肚子裡,腳步還往離陰十七遠些的方向再移了兩步。
花自來那副可憐的小模樣,連陰十七都覺得展顏有點過份了,至少拍掉花自來的手時,拍得小力一點也好啊!
陰十七轉而又覺得花自來好似沒做錯什麼事,就是攬了下她的肩頭而已……嘛?
陰十七想到這,神情直接愣住了——展顏這是什麼意思?
上回說“說話便說話,莫要動手動腳”這話時,展顏應當還沒識破她的女兒身,所以陰十七當時也就沒在意,可這會再想來,爲什麼她有種在當時展顏便已曉得她實則是姑娘家的錯覺?
還有,這錯覺真是錯覺麼?
花自來在心中默默哀嚎自已不長記性活該被打,陰十七剛愣着神遊太虛。
展顏也不理會這兩人因他的一掌而帶起的漣漪,只在心裡決定今夜回去得好好與花自來說道說道,既然他沒將葉子落的真實身份瞞花自來,那麼陰十七的身份也該是時候與花自來實話實說了。
如此一來,以往也可少些像今日花自來沒規沒矩的麻煩。
展顏想好後,便招手讓花自來走近些問道:
“可有發現?”
花自來委委屈屈中還帶着點疑惑,在走近展顏時,雙眼還在展顏與已回過神來的陰十七兩人臉上來回滴溜溜轉着,那眼神絕對寫滿了對兩人是否有奸]情的懷疑。
展顏倒沒什麼,坦坦蕩蕩得讓花自來不禁覺得自已是不是多想了,可在觸及陰十七莫名奇妙慢慢有些彆扭的神態之後,他也頓時化身最佳火眼精睛,立刻將心中對兩人是否有奸]情的猜想快速地蓋棺定論——絕對有!
便是心中有萬萬千千只螞蟻自他心頭爬過,癢得他想即刻向展顏問上一問,但一觸及展顏那一臉以案子爲重的正經神色,花自來也只能憋着,心想着夜裡回到兩人住所時,再好好與展顏敲一敲邊鼓,看展顏會不會將事情也正經地與他說道說道。
不得不說,展顏與花自來的心思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花自來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糾結,將展顏與陰十七帶到院中角落原本堆着雜物的地面邊上,指着中間被陰十七與葉子落挖的那個洞口道:
“就在洞裡面最底下,你們看到沒?”
展顏與陰十七聞言皆上前一步再靠近些洞,雙雙蹲下看向洞底,兩人都在洞底看到了被一些土半掩半露出來的黃色之物。
展顏問:“方將我繞了一圈問過衙役,他們都沒說到有這麼些黃色之物……”
花自來回頭掃了一圈那些個離洞口離得有些遠的衙役,嗤笑道:
“還不是因爲怕被女鬼纏上身,都慫了!”
展顏只皺了一下眉頭,便又很快釋開,對衆衙役心中對鬼怪的有所忌憚,並未說些什麼。
倒是陰十七輕哦了聲道:“那花大哥是不怕嘍?”
花自來當然比起那些衙役,他的膽子更大那麼一些,雖有些小怕,但他原本就不信真有女鬼,現今又是青天白日,他點頭那點得十分有氣魄,可陰十七接下來的話卻直接讓他剛點完頭便後悔了。
陰十七淺笑着道:“既然花大哥不怕,那花大哥下去將那些黃色之物挖出來吧!”
花自來聲音有點僵:“爲什麼……是我?”
說着,花自來邊看去展顏,意思是陰十七怎麼不叫展顏下去,展顏不是也不怕麼?
除了這個意思之外,花自來還含着求救的意思,豈料展顏毫不理會,直接下命道:
“下去。”
陰十七笑嘻嘻地又道:“不用怕啦,花大哥,這會是青天白日,又有這麼多人在這裡陪着你,哪有什麼好怕?”
隨即陰十七又轉頭向聽到動靜而紛紛豎起耳朵的衆衙役們喊問一句:
“你們說是不是啊?”
衆衙役即刻齊聲回道:“是!”
衆心所望,花自來除了下洞去挖還是下洞去挖,已沒別的選擇,微苦着臉下洞之際,他在心中暗暗想着,待此間事一了,他一定得好好整治整治這幫好事跑前頭髒活累活跑後頭的小兔崽們!
花自來挖得小心翼翼,當挖出第一個黃色之物出來交給洞上面的展顏之後,接下來再挖出七個黃色之物,他的速度便快多了,因爲黃色之物也不是什麼駭人的東西,不過是一聲黃布卷着,裡面估摸包着什麼東西,軟綿綿的也不知是什麼。
但無論是什麼,花自來已然看清楚不過就是被埋在洞中土裡的幾卷黃布,他是連小怕都沒了,全部挖出來之後,他便出洞到餘光年家院中的水井邊上去洗洗。
再回來的時候,展顏與陰十七已將花自來第一個挖出來的黃色布卷解了開來。
黃色布卷呈條狀,長約四寸,兩頭被紅繩綁住封口,展顏解開的瞬間,陰十七自黃條布卷裡面聞到了一些灰燼的味道,她指着布卷裡黑灰道:
“這些黑灰應該是紙之類的東西燒了之後遺留下來的。”
展顏點頭道:“黃布、紅線、黑灰,還有這……”
展顏尚未說完最後一樣,洗淨了雙手的花自來已然湊近兩人邊上,伸長了脖子去看展顏手中解開的黃條布卷。
什麼黃布、紅線、黑灰,花自來看到了也沒什麼反應,只在看到最後一樣時,他差些軟了腿,吞了吞口水抖着聲音問:
“這這這是……頭髮?”
是的,就是頭髮,還是一縷烏黑順滑的長頭髮。
這讓展顏、陰十七兩人同時想到了大小罈子中裝着的那個女死者。
這時一個衙役匆匆自衙門來餘光年家,一進院子便快步走近展顏三人稟道:
“展捕頭,珍穩婆讓我來告知一聲,那小罈子中的女死者頭顱並沒有發現死者的頭髮,珍穩婆說,讓展捕頭在查案子的同時,看能不能找到女死者的頭髮!”
不用找了。
因爲已經找到了!
來追加珍穩婆屍檢的衙役將話帶到之後,展顏便讓衙役帶着花自來剛剛自洞底挖出來的八條黃條布卷帶回衙門,讓珍穩婆再好好檢驗一番。
衙役應聲而去,花自來即刻手舞足蹈地驚聲嚷道:
“在洞底埋卷着女死者的頭髮,這一定是有什麼詛咒的!完了完了完了!我居然去親手將它們挖了出來……我徹底完了!展大哥救我!”
花自來又是懊悔又是求救的誇張模樣,看得陰十七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花大哥!誰說土裡埋頭髮就是詛咒啊?你這算哪門子的歪理啊!”
花自來臉色微白地反駁陰十七:“這是真理!十七啊,你年紀還小,你不知道啊!但凡像什麼詛咒啊釘小人之類的,就是拿即將倒黴的人的頭髮來做法的!”
衆衙役本來因着女鬼一事就已是人心惶惶,被花自來這麼一鬧騰,他們已然雙腿不自覺在慢慢往餘光年家門外移,個個望着天色,心道此刻豔陽雖是高照,那女鬼不敢出來害人,但詛咒可不怕什麼豔陽高照啊!
展顏見狀心下不悅,但花自來這般一涉及詛咒之類的怪力亂神便大驚小怪的模樣,他實在是習慣得很。
與花自來從小長大的展顏最是清楚,花自來平日裡雖不太信什麼妖魔鬼怪,但一旦碰到什麼詛咒一類的歪邪之事,花自來卻是確信不移,更是比怕鬼怪還要怕上百倍。
這回還是花自來親手挖出來的黃條布卷,花自來不變色大聲嚷嚷,展顏纔會覺得奇怪。
不同於陰十七勸解花自來的做法,展顏是直接將花自來派出餘光年家幹別的活去了。
花自來自然樂意,高興得蹦個老高之際還不忘問展顏:
“那個……我不會有事吧?可別把什麼詛咒轉到我身上來啊!”
展顏橫了眼口無遮攔的花自來,花自來即時苦着臉消停了,接着聽展顏說道:
“不會有事,倘若有事,我們誰也跑不了,即便現在跑出餘大叔家也是晚了!”
展顏這話不可謂不毒,直接將那些企圖偷偷溜出餘光年家院子的衙役們的腳瞬間死死釘在原地,連半步都不帶移的。
陰十七瞧了瞧那些與花自來一樣苦着臉微白了臉色的衙役們,頓時就想笑,又想着怕鬼怪的百姓們還指望着這些衙門官差保護,可他們卻先自已嚇自已,嚇得不敢再待案發現場,那還怎麼指望他們,她頓時又沒了笑意。
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還是人在裝鬼作怪嚇人,身爲衙門裡的衙役再怕也不該生出想逃離案發現場的念頭,倘若人人都如此了,那案子還怎麼查?
冤死的無頭男屍,誰去幫他找到兇手替他伸冤?
花自來也聽出了展顏話中調侃之餘的斥責,不禁眸色微暗地道:
“展大哥,你上回讓我查洪沙縣內縣外的冰僵花,除了縣裡有兩家藥鋪有之外,其他地方都沒有找到,買的都很少了,種的乾脆都半家都沒有!”
展顏道:“知道了,關於剛纔我說的醫用銀針,你帶人仔細查查,倘若有需要,可先回衙門到仵作房去看看自無頭男屍體內取出的銀針模樣。”
陰十七也道:“對,雖說醫用銀針大都一個樣,但其實還是有些微差些的,就像從無頭男屍體內取出的那根銀針,粗看的時候,與平常的醫用銀針沒什麼差別,但只要仔細再看一看,便能發現那根銀針其實要比平常的醫用銀針要短一些,約莫有半寸之差!”
展顏與花自來都知道陶婆婆是醫婆,也會針炙,陰十七耳濡目染的,自然知道平常的醫用銀針的長短,何況陰十七素來觀察事物入微,旁人或許還要拿上一根平常的醫用銀針與那根銀針一較,方能得出半寸之差的結果,陰十七卻是多看幾眼便看出來了。
展顏的觀察力不輸陰十七,但在不熟悉平常醫用銀針的情況下,他在這一點發現上便輸給了陰十七,所以他是聽陰十七說的,也是確信不移。
花自來當然也一樣信足了陰十七的話,點頭說一定先回一趟衙門看看那根銀針後,再帶人做詳細的搜查。
花自來臨走前也對兩人說了,那兩家有賣冰僵花的藥鋪,他都問過了,藥鋪的老闆都說好久沒賣出過冰僵花了,而這個好久到底有多久,他卻給忘了問了。
對此,花自來撓頭搔耳地覺得十分失責,更是不敢再看展顏一眼便匆匆說辦展顏交代的事情去了。
花自來飛快跑掉後,展顏與陰十七再看餘光年家的院子與家門前已沒旁的發現之後,兩人決定分頭行動。
展顏去一趟花自來所查得的那兩家有買冰僵花的藥鋪,再查問一遍。
陰十七則按着展顏的吩咐去找陳躍,瞭解一下當初邱素貞失蹤案的情況。
兩人臨出餘光年家門之際,突然想起田志所說的,餘光年曾去找過田志的事情,兩人逐又回到餘光年院子中。
因爲自家出了命案,隨後又在自家院中挖出兩壇屍骨來,餘光年便向他幫工的碼頭管事請了數日的假。
豈料碼頭管事也聽說了一些餘光年家所出命案的傳言,不禁嫌餘光年晦氣,在餘光年提出要請假之際,他便乾脆解僱了餘光年,並將工錢清算,讓餘光年以後不必再到碼頭幫工。
餘光年家中出命案,雖說無論是無頭男屍還是壇中屍骨皆與他無關,卻實實在在是發生在他新買了半年的民舍之中,老實的他除了接受之外,在回家的路上更是偷偷哭了一場。
回到家,餘光年便與餘氏說他已辭了碼頭幫工的活計,待到案子一了,他再去找更好的活計,卻未說上半句碼頭管事嫌棄他時所說的那些晦氣話。
餘光年這般善意的隱瞞,也是不想餘氏聽後傷過難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