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陸錚還是決定同意杜奕衡的提議,與衆人同遊平湖。
當然這不能說明他內心裡是多麼願意的,他只是不得已而爲之。
沒辦法,誰叫今兒來平湖遊船的人實在太多了呢,就他們說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足足有十幾條船開出去了。
看着遠處越來越多的畫舫遊船,陸錚決定還是跟好友們一道走吧。
有熟悉的人在近前,總比陌生人要好吧。
不過,上船的時候問題又來了。
文韜提出想跟陸錚他們同船而遊,理由麼,看那邊拉着手明顯相談甚歡的謝婉容跟安笙就知道了。
就兩個姑娘家,還說得到一處去,同遊倒也實在情理之中。
既然單獨湖心泛舟已經做不到了,陸錚也就不糾結這些了,大方邀請文韜和謝婉容上自己的租用的畫舫。
司契跟聽風已經機靈地先跳了上去,然後放好長板,請鄭媽媽她們扶着兩位小姐上船。
待陸錚他們四人上了船後,陸文、杜奕衡和林子軒也上了另一條船。
而文韜租用的那隻船,則棄之不用了。
兩條船一同行進,湖面上波光粼粼,遠處還有絲竹聲傳過來。
大概是有人租了花船,僱了歌妓彈琴唱曲。
陸錚他們都不好此道,更何況還有姑娘家在,便叫船工往遠離樂聲的地方撐船。
不過,今日遊客實在太多了,縱使船工撐船技術過硬,仍舊無法躲過熙攘的羣船,找到一處真正的清淨之地。
杜奕衡倒是對此不甚在意,站在船側,摺扇一甩,對着湖面晃着腦袋酸了一句:“暖風薰得遊人醉。”
陸文跟林子軒躲在裡面喝茶,對他這副樣子都敬謝不敏。
另外一條船上,陸錚與安笙,文韜與謝婉容四人兩兩對面而坐,氣氛稍稍有些凝固。
陸錚不是善談之人,但文韜卻歷來善於活動氣氛,可今日,竟然也成了鋸嘴的葫蘆,一言不發了。
安笙還好些,可謝婉容便有些尷尬了。
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與陸錚見面,沒有文韜從中調和,她一個女孩子,實在不好搭話啊。
可陸錚不是文韜最好的兄弟麼?
文韜爲何在陸錚面前,也這般寡言少語了?
難道,還是爲着自己?
思及此,謝婉容心內不由苦澀,見到安笙的那一點兒高興的情緒,也漸漸淡了下去。
她這個年紀,哪裡能沒做過往後與丈夫琴瑟和鳴,紅袖添香的夢呢?
可現如今,文韜的冷漠狠狠地打了她一個又一個巴掌。
謝婉容不禁有些喪氣地想,若是她跟家裡說,不想結這門親,家裡會不會同意呢?
一個不喜歡,甚至討厭自己的未婚夫,將來即便成了婚,也難保不是一對怨偶。
她雖不在鄴京長大,但到底也是大家氏族裡出來的姑娘,見識本不短淺,明白有些時候,有些取捨是必須做的。
可是,現在的她仍舊太年輕了,她覺得自己真的做不到生生忍下這些委屈。
今兒個回去,便跟表姑母說了吧……
謝婉容心裡劃過一絲淺淡的嘆息,然後,將苦澀的情緒硬壓下去。
她本也是個豁達的姑娘,這段時日,爲了文韜,她屢次懷疑否定自己,現如今看來,不是她不夠好,只是她與文韜緣分不夠吧。
既是無緣,便不該強求。
想通了這些,謝婉容反而輕鬆了起來。
安笙多少察覺到一點兒謝婉容的變化,也感受到了她跟文韜之間有些奇怪的氣氛。
不過,男女之情,歷來不好外人插言,她便也沒有說什麼。
見謝婉容有些不自在,她便主動與人說起話來。
觀蓮節麼,說的最多的,自然還是蓮花。
蓮花可是好東西,不僅好看,還好吃……
安笙說着說着,便提起採蓮蓬的趣事,謝婉容聽得有趣,含笑神往。
往年也有人在平湖裡採蓮蓬,不過那多是小舟才行,像他們這般大的畫舫,撐近了,可要傷到荷花的。
陸錚見安笙說到採蓮的時候,心生嚮往,心裡便微微一動。
他轉頭看了看距離已經不遠了的荷花叢,對司契招了下手。
司契見了,忙跑過來,彎腰問道:“世子有何吩咐。”
陸錚指着不遠處的荷花叢對司契道:“叫船工將船停在那處。”
司契的視線隨着陸錚的手指定住片刻,隨即頷首應是,然後轉身跑去告訴船工停船。
安笙也跟着看了一眼,見陸錚指的地方確實視野不錯,那邊已經停了不少船隻了。
不過,她一向不愛湊熱鬧,且深知陸錚亦是如此,可陸錚如今卻這般吩咐,便覺有些奇怪。
但是她並未說什麼。
興許陸錚是爲了讓他們有個更好的視野賞荷吧。
船工撐船技術很好,得了陸錚的吩咐,便將船穩穩地停在了他指的那個位置。
船停好之後,陸錚便率先站了起來。
安笙心想,這該是到外面去賞荷了,便也跟着站了起來。
文韜和謝婉容隨後站起,四人一同出去,在船板上站定。
到了船板之上,視野就開闊多了。
平湖佔地極大,站在他們如今這個位置上,甚至一眼望不到前面的邊際在何處。
安笙跟謝婉容一到外面,二人的貼身丫頭青葙和惠珠便一人撐着一柄油紙傘,站在了後頭。
六月裡的天氣,日頭晃人的很,不少夫人小姐們都同她們二人一樣,撐着傘到外面來賞荷。
和風徐徐,送來陣陣暖香,這時候,倒是沒人覺得杜奕衡方纔那話說的不對了。
陸錚看了一眼距離不遠不近地荷花叢,轉頭對安笙道:“等我一下。”
安笙一愣,還沒來得及想陸錚是什麼意思,就見那人足尖輕點,竟是朝着那荷花叢去了。
安笙不可避免地發出一聲輕呼。
緊接着,像是爲了應和她似的,四周發出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只見陸錚衣袂翻飛,足尖輕輕一點,竟猶如飛鳥掠水一般,到了荷花叢裡。
然後,在一方小小的綠洲上站定,彎腰,採了一隻蓮蓬。
那一刻,安笙心頭忽然炸開了一道光,如火樹銀花一般,炸得她整個人頭腦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