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後,安笙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她越是不自在或是緊張的時候,她面上就顯得越是鎮定從容。
因而,儘管內心翻江倒海一般,她面上卻仍是一派從容,大方得體。
林氏見她這般,心中不由更加歡喜,將安笙從頭到腳,又看了個遍。
越看,林氏就越覺得,安笙甚合她心意,也閤眼緣,合該是她林氏的兒媳婦。
有了兒媳婦,雖然還未娶進門,林氏心裡仍舊滿足極了。
又想到兒子不日就會收到這個消息,林氏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她心想,讓這個臭小子打起仗來不管不顧,就知道拼命耍狠,這下有了媳婦,看他還敢不敢亂來!
安笙見林氏笑得略有些詭異,不禁奇怪,心說護國公府夫人這是想到什麼了,能笑成這樣?
因今日是林氏私下請安笙過來,又是爲了跟人解釋道歉的,所以,便沒有帶安笙去拜見魏氏。
留着安笙吃了午膳,林氏才安排人送安笙離開。
走的時候,自是又拿了許多東西,安笙幾番推辭不過,只得收下了。
所幸,林氏準備的都是些瓜果點心,和一些茶葉什麼的,若是再貴重的禮物,安笙着實不敢領受。
回到永寧侯府,見了徐氏,將林氏送的東西留下大半,回了話,安笙纔回玉笙居。
歇了個午覺,醒來之後,她便讓鄭媽媽跟青葙收拾了一下,回過徐氏的話,帶着人又回山上去了。
徐氏樂呵呵地將安笙送走,根本沒想攔着。
安笙這一走,府裡議論聲就更大了,徐氏起初還沒在意,但是在聽到有婆子私下傳說,安笙早晚也要被陸錚給剋死的時候,徐氏終於動了怒。
叫人拔了傳話的婆子的舌頭,趕出府去,永不錄用,徐氏再一次用自己鐵血的手段,堵住了闔府上下的嘴巴。
可是,堵得住自己府裡奴才的嘴巴,卻堵不住這京中的悠悠之口。
太后娘娘賜婚,這陣仗也夠大的了,鄴京城統共就這麼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哪裡藏得住?
更別說魏氏那麼大陣仗去顧家納徵,這不出一日的功夫,京都裡面就都傳遍了,護國公府的世子陸錚,跟永寧侯府庶出的二小姐顧安笙,定親了。
這世間從來就不缺少看笑話,說風涼話的人,陸家這些年,位置崇高,軍功赫赫,不知招了多少人妒忌。
有些人盯着陸家,就跟那蒼蠅盯着雞蛋似的,恨不得見着一點兒縫,就趕緊往上叮。
這麼好的能攻訐陸家的機會,那些人自然不想錯過。
可是,太后賜婚,太過沒規矩的話,又不敢說。
這顧忌來顧忌去,風頭不知怎麼的,就轉到永寧侯府頭上去了。
陸家家大業大,位高權重不敢說,這永寧侯府有什麼?
一個沒落的侯爵之家罷了,說幾句,他們敢怎麼着?
於是乎,這一時之間,關於永寧侯府賣女求榮,不顧庶出女兒死活,也要將人嫁給克妻的護國公世子,來攀上護國公府這座大山的流言,就甚囂塵上了。
等徐氏等人聽到流言之後,事情已經朝着一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徐氏氣得心口都疼了。
這些人嘴巴還有點兒德沒有,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這親事是他們家求來的麼!
明明是太后賜婚來着,怎麼到了這些人嘴裡,就成了是她顧家主動巴上去的呢?
“查,快給我查!老身倒要看看,這話是哪個不要命的傳出去的,太后賜婚,這樣天定的良緣,他們也敢胡說八道,這是置喙太后娘娘不成!”徐氏反手一拍,將身邊的梨花案几拍的震天響。
徐嬤嬤忙頷首應下,然後吩咐人趕緊去查流言的來源。
安笙雖在山上,但是有關山下的消息,卻都知道。
蘇遠派人上來給她送信兒的時候,她正在跟普雲大師下棋。
安笙捏着一顆白子,笑眯眯地看着師傅,道:“師傅,您這一紙批言,可是將顧家送到風口浪尖上了呀。”
昨日上山後,安笙並未急着問普雲大師,有關那份批言的事情。
不過現在看來,她不急,自有人着急啊。
這流言來的太過蹊蹺了,按說太后賜婚,就算有人有些想法,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議論出來纔是。
可如今,這謠言不僅傳出來了,矛頭竟然還直指顧家。
要說這裡頭沒點兒隱情,安笙不信。
外界謠傳克妻的,是陸錚,可這定親之後,大家的矛頭卻指向了顧家,太奇怪了。
普雲大師聽了徒弟的話,一臉高深莫測,寶相莊嚴,“你與陸錚,確實是天定的緣分。”
安笙看着師傅,等着師傅繼續說。
結果,普雲大師說完那句話之後……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安笙:“……”師傅你跟你徒弟是不是就別來高深莫測這一套了,快將話說明白點兒呀,非叫人抓心撓肝地等着。
普雲大師看了安笙一眼,“該你落子了。”
說完,再也不看安笙,低下頭,專注地盯着那方棋盤,似乎在專心研究棋局。
安笙見師傅這樣,不由泄氣,伸手,隨意將手中白子落了下去。
有個高僧師傅,有時候也真是累,話都說一半,叫你不上不下的吊着,明白一點兒,卻又糊塗大半。
普雲大師看安笙落了子,便雙眼微闔,道了一聲佛號,說:“棋局如人生,你的心,已經亂了,這棋,自然也就沒什麼好下的了,再下下去,你也是必輸無疑。”
安笙一聽這話,便愣住了。
片刻後,她仔細地琢磨着普雲大師這話,忽然間明白了什麼,眼中一片清明。
她雙手合十,衝師傅行了個佛禮,道:“多謝師傅點化,徒兒明白了。”
普雲大師這才捻動佛珠,滿意地笑了。
站在一旁觀棋的慧通和青葙,互相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疑惑。
這就,完了?
這就,明白了?
也太玄乎了吧,他們什麼都沒聽懂啊,怎麼這就明白了呢?
普雲大師和安笙接着下棋,並未去管旁邊那如出一轍的,兩張疑惑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