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凜凜與陸威風出城門,來到城郊。都說豫光城大部分捕蛇人都住在這附近。山風陣陣,綠葉漱漱作響,身旁流水衝觸岩石,音如脆鈴。
三兩山民揹着竹簍,手執蛇叉鉗,正在山間捕蛇。
陸威風上前,拉住一捕蛇人,且問他道:“之前有個捕蛇人,頭上長了一條蛇,而後去城內找黃芪神醫醫好了。你知道那個捕蛇人現在在哪兒,或者住在什麼地方嗎?”
捕蛇人看着眼前忽然出現的俊俏道士,先是露出狐疑目光,而後緩緩回道:“你說的是牛老三吧,他就住在前面那條小路上,第二間屋子,便是他家。”
這地界兒就這麼大,誰家發生了什麼,總也瞞不住。牛老三頭上長蛇的事情早就傳遍了。
大家都說是他捕蛇太多,得罪了蛇妖。可偏偏這一片的人家都是捕蛇人,獨獨只有他中了招……
“多謝。”陸威風隨口道謝,而後便循着那捕蛇人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邱凜凜走在陸威風身旁,遠遠便瞧見了一排帶着小院子的草木小屋。
二人走到牛老三院門前。其院門扉緊掩,院中無人,房裡傳來一陣‘咚咚砰砰’的聲響,也不知是在幹什麼。
陸威風施術,將緊掩的門扉震開,卻並未發出一絲響動。
二人上前,且將那房門推開。
“吱——”屋門輕啓,現出內裡光色。
“咚咚砰砰——”牛老三正站在茶桌前,背對着他們,好似全然不曾感覺到有人闖入了家門。
邱凜凜側過頭,眼神輕落在牛老三身前,微微瞥見茶桌上置着一張木案板,一條青黑的蛇尾在案板之上瘋狂扭動,好似非常痛苦。
二人緩步走到牛老三側身,終瞥見他身前全貌。
他一手緊攢着蛇七寸,一手拿着榔頭,正將一根粗長的釘子往蛇頭上釘,污血迸濺,蛇尾扭動成結,而後緩而平靜,只微微搖動,尚存一口氣息。
“咚咚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邱凜凜擡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竟替那條黑蛇感覺到了一絲眩暈。
牛老三拿起一旁的小刃,在蛇頭的皮肉上劃開一道深痕,而後伸手撕開蛇皮,順着蛇頭,一路將蛇皮撕扯而下,使其血肉模糊。
他手法殘忍,面露詭笑,竟是享受其中。
邱凜凜震怒,掏出匕首,將匕首飛出,一刀刺透牛老三的手背,將他的手釘在了案板之上。
“啊啊啊——”牛老三驚叫,五指微動,雙眼之中生疼出兩滴淚來。
他轉頭看向邱凜凜,大喊道:“你是誰!你作什麼!小心我去報官。”
陸威風聽他此言,不由掏了掏耳朵。“你們這些人,沒什麼新意啊。”
陸威風上前,且將刺在他手背的匕首拔了出來。
“啊啊啊——”牛老三痛得將手捂住,癱坐在地。他手背上鮮血從他另一隻手指間滲出,緩然滴落在地。
陸威風將邱凜凜被血染污的匕首放到牛老三的衣角蹭了蹭,將其上的紅血盡數拭去,這纔將其收起,還給了邱凜凜。
“林知府抓捕山中獵民充當強盜一事,你是親眼見過吧?”陸威風問他道。
“什麼獵民?什麼強盜?”牛老三別過眼神,不敢看向陸威風。那日林知府沒打得過強盜,抓了山民充數,他確實就在暗處。
但他看到了林知府的秘密。知道秘密的人,通常活不長久。所以,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那時候就在現場,並且看到了一切。
“那些獵民的鬼魂可都看見你在當場了啊。”陸威風輕笑道。“你若不想自己日後被鬼魂纏身,最好幫幫他們。”
“我可不怕鬼魂!蛇妖害我,我都能活下來,我還怕什麼鬼魂!更何況,豫光城還有一位黃芪神醫,什麼怪病都能治。”牛老三並不怕陸威風口中的威脅。
俗話說得好,鬼都怕惡人。那他這個惡人,怕什麼鬼啊?
“一開始,大家都是這樣說的。”陸威風拍了拍牛老三的腦袋。他頭上的青黑蛇雖已被黃芪除去,但他天靈蓋上的凹陷仍在。
“林知府害了獵民,現在還要害黃芪神醫。若你袖手旁觀,不去指認林知府,黃芪神醫也終會被他害死。到時候,你再得什麼怪病,就沒人給你醫治了。”邱凜凜同他說道。
牛老三聞言一愣,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害死黃芪神醫,這事情,林知府怕是真幹得出來。
但黃芪神醫在豫光城的名聲顯赫,不僅深受凡人愛戴,還在妖類中有好名聲。
動他?那林知府也真是不懼禍。不過黃芪神醫終究是凡人,想來那些妖怪也不會因爲一個異族之人,同豫光城的百姓大動干戈吧。
畢竟這人世,只有豫光城願意讓他們這些妖類光明正大的居住生活。他們感恩戴德還差不多。
“跟他說那麼多幹什麼?將他綁了去便罷。”邱凜凜蹙額,面有怒氣,只拉住陸威風的腰帶,將他拉到自己身前,而後打開了他的乾坤陰陽袋,從裡頭摸出了一條銀色法索,給那牛老三綁了起來。
“綁一個凡人,倒也沒必要用我的法索……”陸威風輕舔嘴脣,擡手撓了撓後腦勺。
邱凜凜攢住法索,把那牛老三拎起,直往門外奔。
屋外陽光緩而下落,天青而泛紫。
豫光城之上,妖氣盤旋,呈傾軋之勢。
“怎麼回事?豫光城的妖怪怎麼還越發來勁兒了呢?”陸威風皺起眉頭,轉手摸了摸身後七星寶劍,他的寶劍,恐怕又要出鞘了。
邱凜凜與陸威風二人拉着牛老三,快步跑向豫光城門外。
那牛老三是爲凡人,腳程太慢,陸威風着急,徑直將人踢倒,抓着法索的一頭,將他拖走。
天邊雷電閃閃,山嶽暗嗚。
豫光城門之上,多了一顆人頭。
此顆人頭無血,面色活潤,五官挺立,猶如生人。只是他面上道道黑色妖線,縱橫滲人,讓人望而生怖。
“那,是神醫的頭嗎?”邱凜凜似乎可以感受到城門之上飄散而來的神醫氣息。
此前他總戴着面具,誰也不曾見過他的容顏,原是因爲他的臉上遍佈了妖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