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着華衣,水綠長袍上用金線繡着鯉魚,像是個豪紳。
黃芪淡瞥了眼那人臉上銀綠的鱗片,且面無表情地拿出了一隻金鑷子。
豪紳見此大驚。“神醫,你莫不是要幫我把身上的鱗片一片片拔下來吧?”
“你還有別的法子?”黃芪言語淡漠,輕聲問他道。
豪紳蹙眉,眉間魚鱗交疊,嵌入皮肉。“你不是神醫嗎?給我配些藥,就是那種吃了就能讓這些鱗片自己掉下來的藥。”
“沒有那種藥。”黃芪回道。
“怎麼會沒有呢,你不是無所不能的神醫嗎?”豪紳看起來有些氣惱。
黃芪忽舉起金鑷子,夾住了豪紳額上的一片魚鱗,而後將其拉扯了下來。
豪紳先是一驚,剛要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額上竟是一絲痛感都沒有,便轉而換了一張笑臉。“真乃神醫也。”豪紳稱讚道。
黃芪微微一笑,並不多說些,只叫他將衣服脫了。
豪紳聞言,也不顧這屋子裡還有多少人,徑直就聽話地將衣服盡數褪去了。
陸威風立即捂住邱凜凜的雙眼,不自禁給了豪紳一記白眼。
邱凜凜只隱隱瞧見那豪紳身上長滿了魚鱗的殘影,視線便被擋住了。
黃芪慢慢將豪紳身上的魚鱗拔去,一絲血痕都未留下。陸威風也漸漸看清這人的真實面容。此人年約四十,一張四方臉,眼小鼻子大。
豪紳滿意地穿上了衣服,剛要開口再次稱讚黃芪,身上便傳來一陣劇痛,使他疼得在地上打滾。
黃芪見他狼狽模樣,無奈搖頭。“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一點痛苦都不受?”
黃芪寫下一張緩解疼痛的方子,讓小廝去配藥,而後將那藥交給了豪紳。
“劉老爺,豫光城中人皆知你風流,你此番得了這病,必是一不小心同魚妖交了歡。日後,您還得多多注意纔是。”黃芪下囑託。
豪紳劉老爺面色一滯,臉色霎然青紫。
黃芪將劉老爺從地上拉起。劉老爺且忍着劇痛,從袖中掏出一錠大金子,擺在桌上,而後便轉身,準備離開。
陸威風見他準備離開,這才鬆開了邱凜凜的雙眼。
邱凜凜眸中光彩落入,終得了燭光。
劉老爺醫了病,終有心情細瞧了邱凜凜的小臉。
她膚若凝脂,雙眸清靈,脣色勾人,眉眼如星月,竟是韻姿天縱。
“真是個可人兒。”劉老爺直勾勾地盯着邱凜凜,且露出意義難明的微笑。
這笑容,在邱凜凜眼中意義難明,在陸威風眼中卻是分明至極。
這狗東西是對邱凜凜動了邪念了。
陸威風銳起雙眸,瞪了那劉老爺一眼,威嚴自現。
劉老爺被震懾,怯懦懦收起自己赤裸的眼神,且拂袖離去。
黃芪見劉老爺這般模樣,便曉得自己剛剛對他的囑託,他是一句也沒有聽下去。
黃芪無奈搖頭。今日這些人,終有一天,還是得回來。
或者,永遠都回不來了。
他醫人卻醫不了心。
“神醫,終於到我們了對吧?”邱凜凜站了大半天了,雙腳早就痠疼得不像樣了。
“二位看起來沒什麼病症。”黃芪瞥了眼邱凜凜和陸威風道。
“我們有一個朋友,現正在府外馬車中,她受了些傷,且暈死不能動了。我們是替她排隊的。”陸威風說道。
黃芪聞言,點點頭,吩咐身旁小廝喊了幾個幫手,去將門外的傷患擡進無妄莊。
夜色漸濃,竟已不知不覺到了子夜,排在他們身後的病者皆四散而去。原來這無妄莊只開到子夜。
陸威風和邱凜凜還算幸運,成了神醫今日要問診的最後一個。
段庭之與秦妙隨着無妄莊小廝將躺在木板上的榮央擡了進來。
黃芪看了眼病者榮央,又轉眼將邱凜凜四人上下打量。
陸威風見此,半挑眉尖。他們四人看着確實有些奇怪。一個道士,一個看起來就不尋常的小山神,一個貓妖,還有一個朝廷命官。
有些氣質,不是藏就能藏得住的。
“今日這病者算是我見過最乾淨的病者了。”黃芪將目光重新落在榮央身上,緩而半蹲,且問道:“她傷哪兒了?”
邱凜凜跑上前,指了指榮央的小腹,道:“那裡,那裡被割開了一個口子。”
黃芪聞此,擡手將榮央的上衣解開。
陸威風與段庭之默契轉身迴避。
“她被刺破了臟器,我們先前只能將她腹上皮肉縫合,無力復原她的臟器。”秦妙同黃芪交代着榮央的病況。
黃芪探了探榮央的脈搏,“她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蹟。”
此病者體內有兩股微弱精氣流動,應是有高人以自己的精氣壽數先行護住她的心脈,她的運氣還不算太差。
“你能救醒榮姐姐吧?只要你能救醒榮姐姐,多少錢我們都給你。”邱凜凜見之前那些人都給他金錢,便以爲他喜歡那些東西。
“你們想給多少就給多少,一個銅板也行,一萬兩黃金也罷,我都不挑。至於我能不能救醒人,你們也不能挑。”黃芪說道。
邱凜凜聞言,竟不知該如何作答,這神醫,性子當真稀奇得很。
黃芪執起泡過烈酒的金刀,且將榮央腹上的傷口重新割開。
邱凜凜心驚,一瞬慌亂。
秦妙輕拍了拍她的雙手,她才微微鎮定了些。
榮央腹中臟器破損,內裡似乎沾染了些髒東西,像是有人曾往她腹中塞過什麼。若不是有精氣護着,她的臟器早就腐爛不堪了。
黃芪輕舒了一口氣,從藥箱中拿出一卷銀色絲線,竟是準備將那臟器縫合。
臟器與皮肉不同,需得細之又細,人眼難以觀察。黃芪便散出周身妖氣,現出一雙妖眼,盯住了榮央破損的臟器。
段庭之忽覺周遭妖氣涌動,竟是身軀一震,拔刀而出,恍惚轉身,將長刀架在了黃芪的脖子上。
“你是妖?”段庭之垂首質問他道。
“是妖又如何?”黃芪擡頭,似乎並不懼怕段庭之的利刃。“你不想救她了嗎?”
“滑天下之大稽。你是爲非作歹的妖!如何會救她!”段庭之震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