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威風一整個震驚。這小丫頭在說些什麼?屍體身上沾染了他的味道?
這狗丫頭如此一說,他倒是猝不及防地成了嫌疑人了。
陸威風旋即收斂震驚神色,故作鎮定地走到了其中一具屍體旁,又細聞了聞味道,可實在是聞不出別的什麼。不就是腐臭味兒嗎?
難道邱凜凜是在暗指他很臭麼?
“就是你用的那個黃紙上面的味道。”邱凜凜走到陸威風身邊,將手伸進他衣襟中去,胡亂摸索着。
陸威風大驚失色,胸前小手微涼,嚇得他恍惚後退了一步。
邱凜凜從陸威風衣襟內裡拿出了一把畫着各色符文的符咒,深聞了一口,而後笑道:“就是這個味道。”
陸威風擡眸,輕輕拿過她手中的符咒,若有所思。
他符咒上的符文皆是用硃砂所畫,硃砂本無味,但他偏喜歡摘下路邊花朵磨成汁液,研入符水,所以他的符咒總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冬季嚴寒,紅梅卻剛而不易屈,所以他前些日子畫符的時候,特地去郊外梅林摘了好些花朵回來制符。
話說那郊外梅林同亂墳處還有一些距離,從亂墳處帶回來的屍體,本不該有那花香的。除非,吸取衙差精氣的妖怪與那梅林有些關係,或是棲身於林中,或他本就是紅梅妖。
“大人,趙小姐來找您。”屋外傳來衙差通報之聲。
趙甘塘聞聲蹙眉,面上現出一絲擔憂,又現出一絲無奈。
“怎的又來了?都說了最近衙門裡不太平了。”趙甘塘一邊嘀咕,一邊朝門外走去,臨了還不忘轉頭同段庭之說道:“段司部你先探查着,我有些私事要處理。”
段庭之點了點頭,立在原地。陸威風卻邁着大步子跟着趙甘塘走了出去,邱凜凜帶着一張好奇的臉緊隨其後。
段庭之見他們出去看熱鬧,並不言語,只顧自待在陳屍所,繼續探查,榮央也是一心都撲在尋找吸人精氣的妖怪上,對究竟是誰來找趙大人並不感興趣。
陸威風站在陳屍所門口,抱着雙臂依靠在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趙甘塘和那位攪亂他心神的‘來客’。
來人身姿窈窕,氣質如蘭,一看便是個官家小姐。她青絲如瀑,亮而光滑,一頂雙螺髻梳得極其好看,可她發間簪着的一朵骨紅梅卻是豔麗搶眼,覆沒了些她如蘭的氣質。
“不是讓你不要來衙門了麼,等會兒百姓聚集於門外,你又該出不去了。而且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老來這都是男人的衙門,總歸是有損聲譽。”趙甘塘見着那‘趙小姐’,便是一頓數落。
“紅姨說兄長今早又沒有來得及吃早膳就到了衙門,我便想帶些來給你。公事是要緊,可兄長也不該總是不吃早點就辦差。”趙甘合瞧了眼自己手中提着的紅木餐盒,微微嗔怒。
“好好,我馬上就將它吃了,你立即回家去吧。”趙甘塘拿過趙甘合手中的餐盒,急忙便要趕人。
趙甘合沉着一口氣,怏怏地準備離開。
陸威風卻是大喊一聲,將人留了下來。“趙小姐請留步。”
邱凜凜與趙甘塘聽見陸威風的聲音都有些驚愕,不知他爲什麼要突然叫住趙甘合。
趙甘合翩然轉身,看向了陸威風,露出了些疑惑不解的神色。
“不知趙小姐發間那朵骨紅梅是何處所摘?”陸威風雖是這樣問,但心裡卻曉得,黎城紅梅雖不少,但骨紅梅卻是隻有郊外梅林纔有得。
“這個?”趙甘合摸了摸自己發間的梅花,有些彷然。這小道長無緣無故怎問起女兒家的東西了?“這是街路邊的道長給我的,他說我近日會有血光之災,紅梅如血,帶着它可替我擋災。”
“街路?何處街路?那道士可還在?”陸威風順口問道。
“南街那邊。不過那道長只拿着一幡‘神算’布旗子,替我算過命之後便無蹤跡了。想來是個遊方道士,四海爲家,居無定所。”趙甘合回道。
陸威風半挑眉頭,心裡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陣芳香,一片梅林,一朵梅花……瑣碎卻又好像有着莫名的聯繫。
趙甘合見陸威風好似再沒問題,便盈盈欠身,而後顧自回去了。
趙甘塘打開手中餐盒,從裡頭拿出了一個白嫩嫩的包子,塞進了嘴裡。
一股肉包的鮮香飄進邱凜凜的鼻子裡,邱凜凜不由自主地盯住了趙甘塘,嘴邊竟是留下了一行口水,她真的是太餓了。
“姑娘吃也不吃?”趙甘塘感受到了邱凜凜炙熱的目光,便走上前來,將手中木盒往邱凜凜那邊順了順。
“吃!”邱凜凜喜出望外,伸手拿了只包子,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嘖嘖,擦擦口水吧。”陸威風看她那好吃模樣,無奈搖頭。
趙甘塘看着開心滿足的邱凜凜,面上不禁浮出笑意。這小丫頭倒是好養活。
“小道長可要來一個?”趙甘塘順便問陸威風道。
“不必。”陸威風擡手推拒。
“趙大人。”段庭之從陳屍所走出,輕聲喊了下趙甘塘。“可否借個衙差帶我們去郊外瞧瞧那墳場?”
“自然。”趙甘塘立即收起餐盒,而後朝不遠處的衙差招了招手。
那衙差會意,小跑着過來。
“這是小六,認識去墳場的路,他可以給你們帶路。”趙甘塘說道。
“墳……墳場?”小六面露怯色。之前好幾個衙差去那邊都沒活着回來……這活兒可是在賭命啊。誒,認路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妖怪害人的。”段庭之安撫他道。
小六聞言,心下稍安。大家都說鎮魔司對付妖怪有些手段,跟着鎮魔司的人一起去,應該不會像‘前輩’一樣,死在墳場罷。
“此番多謝段司部帶鎮魔司諸位能人相助了。恰巧兩日後是我小妹生辰,若有機會,我定邀諸位把酒對月。”趙甘塘此言,倒也算是個祝願,祝願他們能夠平安回來。
只是陸威風聽着,總覺得不太吉利。說得好像他們活不到兩日後的筵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