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三天過去了……
四天過去了……
我抱着掃帚坐在窗臺上,窗外遊進兩隻有着黑色和囧囧斑文的小魚,在我的腦袋上方轉來轉去。
爲什麼會這麼平靜呢?
沒有人搗亂,也沒有人唾棄我。照那個海神小肚雞腸的程度,再加上這幫小鮫人對他的狂熱程度,我應該早就被吊起來遊街示衆了。
爲什麼會這麼平靜呢?
那天對着海神甩了個臉子之後我就沒再讓北斗回公館,回去了也是被人欺負,還不如當我的跟班兒呢。只不過這樣一來,就有點明目張膽跟海神過不去的感覺。
我都不知道我這麼講義氣……
“喂,你怎麼老這麼清閒阿?”小髏似乎對我的“思潮澎湃”毫不知情。
我說,“地上連個紙片兒都沒有,你讓我幹啥?”
小髏忽然盯着我看,視線像探照燈似的從頭掃到腳。
我被他看出一身雞皮疙瘩,拿掃帚把兒頂住他腦門,“看啥看!是不是在算計你哥哥我!”
“我懷疑視水大人看上你了。”
我敲了他腦袋一棍子,“小小年紀就瘋了。”雖然我是斷袖,可不代表視水也是阿,難道說鮫人的世界這麼開放,滿大街都是斷袖?
小髏捂住頭,可憐巴巴地看着我,“本來就是。視水大人對手下出了名的嚴厲,前天他還把你們這層的藏書總管給趕走了呢。你這樣整天吃閒飯的照理早就被踢出唱月苑了。”
這倒真是挺奇怪的,我們這層的藏書總管不過就是在工作時間打了個盹被抓到然後就就被掃地出門。我一天到晚都在打盹,爲什麼還能如此逍yao法外?
其實我一直懷疑視水還記不記得藏書樓有我這麼個人。每次他來巡視,總是一臉嚴肅跟服喪一樣從我面前飄過,看都不帶看我一眼的。
小髏支着頭,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我總覺得你不像個傭人。你跟其他傭人不一樣……
“不對……你跟其他鮫人都不一樣。”
我挑起眉毛,“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你就當我在誇你吧。”
正說着,我順着窗戶瞥見北斗遊向二樓的大門。
小髏也看見他,皺起眉頭。
我說,“其實北斗這孩子人挺好的。”
“我對他這個人倒沒多大成見。”小髏說,“我崇拜海神,但也不討厭他。”
我還以爲崇拜海神的必修課之一就是討厭北斗呢……
“可是,你和他走得太近了。”
我說,“然後?”
“然後你早晚會惹上麻煩。”
“哼。”我傲然一笑,“真正的男人不怕麻煩。”
北斗一過來,我就把他拽到小髏跟前,“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髏,今年該60歲,馬上要畢業了,快跟前輩達個招呼。”
小髏卻說,“什麼前輩,我們是同一屆的好不好。”
同一屆?北斗和小髏?
北斗60歲了?
爲什麼我從來沒想過北斗會是60歲?
北斗看着我,彎起嘴角。
小髏打了個招呼就溜了,估計是怕呆得久了會被海神的狂熱粉絲們暗算。
正在心理鄙視着小髏,北斗卻拉住我,把一張紙遞到我面前,“這幾天你是不是見過禺強?”
我記起四天前,珊瑚林中那個高傲而絕美的嘲笑。
“是,你怎麼知道的?”
北斗從袖子裡掏出筆,在紙上刷刷寫下幾個字,“他跟你說了什麼?”
我想了想,然後說,“他罵我唱歌難聽。”
“就這樣?”
“怎麼着?你還嫌他罵得不夠狠?”
北斗卻沒被我逗笑,一雙藍眼睛不再平靜,泛着一層灰朦朦的憂慮。
我說,“你爲什麼突然問這個?誰告訴你的?”
北斗搖了搖頭,似乎是不打算再談這個問題,他攤開書本開始學習,可是目光遊離,顯然心不在焉。
我忽然有種鮫人都好神秘好深奧的感覺。
太陽曆八月二十二,是顓頊神祭的日子。祭祀期間唱月苑開放,停課一星期。
提前三天我就開始收拾行李。靈樞說,他要帶我去北冥城看祭祀大典。
北冥城據說是南北王朝中最美麗而神聖的城市,平時都是不能隨便進入的,只有在在盛大的祭祀節日期間纔會開放。
北斗剛從外面回來,見我忙得興高采烈,就遞出一張紙,“放假你要出去?”
我說,“是啊,去北冥城。”
北斗點點頭。
我坐到他旁邊,“你不出去?”
他搖搖頭。
“你爹你娘不接你回去過節?”
他看着我,沉默。
“你……該不會無父無母吧?”
他沒說話,也沒搖頭。
完了,又觸到人家傷心處了……這孩子是夠倒黴的,沒爹沒媽,比小白菜還小白菜。
我自覺很有母xing地摸摸他的頭,“沒關係,大哥哥帶你去旅遊好不好?”
北斗笑了笑,眨了眨眼睛。
第二天,唱月苑城門大開,外面一片無盡的蔚藍延展開來。學生們歡叫着涌出,奔向60歲之前難得的自由,斑斕的魚尾旋轉出一圈圈輕盈的漩渦。門外停着許多“馬車”。車身由大個兒的海螺殼製成,前面由兩隻或四隻海豚牽引着。車身的顏色越是絢麗,代表車主的地位越高。
出乎我意料的是,靈樞浮在一個有着玫瑰色斑紋的大個兒海螺車邊上,笑着向我們揮手。
我拉着北斗遊向他,睜大眼睛看着那兩隻美麗的動物。它們優雅的曲線上淌動着月華般的銀芒,黑眼睛顯得靈動而無辜。我試探着把手放在其中一隻的腦袋上,滑溜溜的,它乖巧地蹭了蹭,發出吱吱的叫聲。
海豚,多麼神奇的動物!
“靈樞!我怎麼都不知道你還有車?”
靈樞得意一笑,“哼,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