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傷人身, 言語傷人心。
杜老太太的話一出口,便掃盡了焦七的顏面。
若焦七真是個聰明的弱女子,他此時應該面色蒼白, 眼帶委屈, 表現出一番柔弱風情來。
他在這裡示弱, 待回到杜墨的院子再哭訴委屈, 讓杜墨更加心疼自己。
可焦七哪裡是普通人, 他聽了這話,微微愣了一下,便放下了行禮的手。
焦七徑自尋了一處坐下, 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籲出一口氣, 道:“這話你得早說, 你說得這麼晚,白白得了我一聲‘祖母’。”
“你若是覺得自己當不得, 倒是可以還回來,我不介意。”
見杜老太太氣得直瞪眼,焦七又加大了火候,他道:“其實,你也擔不起我那一聲喚, 當然, 我說的不是年紀, 我說的是長相。”
焦七的長相自不必說, 杜老太太的長相就不敢恭維了。
想她當年二十歲嫁不出去, 除了體弱家窮外,她那長相也要佔了六分。
杜老太太從未被人這麼直白的奚落過, 她氣得一拍桌子,高聲道:“你,你是個什麼東西,你給我滾出去!”
再難聽的話,焦七也沒當回事,他將喝了一半的茶水遞給杜墨,示意杜墨潤潤嗓子。
焦七見杜墨喝了,才道:“是你叫我來的,你若不讓個嬤嬤去喚人,我哪裡知道這杜府還有你這個人。”
焦七這話說得好似他自己纔是杜府的主人一般,聽着他隨意的語氣,杜老太太更氣,她看了一眼於嬤嬤,又轉回頭看焦七,道:“我何時讓嬤嬤叫你了!”
此時杜墨已經將那半杯水喝乾,焦七接過他遞回來的杯子,放到桌上,復又想拉着杜墨坐在一旁。
杜墨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站着就好。
焦七將杜墨拉近自己一些,見兩個人近得快捱上了,他才張口道:“杜墨是我的人,你叫他來,跟直接叫我來便沒什麼區別。”
杜老太太還從未見過如此恬不知恥的女人。
她面前的這個女人不僅公然跟男人拉拉扯扯,還張口閉口就是男人。
杜老太太認爲,只要自己不認他們這門親事,不管焦七嘴上說什麼,也甭想翻出浪花來。
杜老太太的脣角呈現了一個嘲諷的弧度,她哼道:“你的人?他可是在我杜家家譜上的,何時成了你的人!”
見杜老太太不信,焦七一本正經地拿出小冊子,他道:“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佛家也沒說不能收報酬。”
“杜墨的命錢,再加上他這幾個月的吃住花銷,我給你去個零頭,你們杜家付給我一萬兩白銀,咱們兩清,你看如何?”
“你這是明搶啊!”不管杜老太太有多少錢,她都不會給焦七,她氣急道:“你是不是沒見過錢,一萬兩,你怎麼說得出口!”
聽聞這話,焦七委屈地看了杜墨一眼,撅着嘴道:“看來你家裡人不打算花錢贖你,還得我養着你。”
這回,杜老太太無言反駁,只能乾瞪眼喘粗氣。
早在杜墨帶人進屋的時候,杜老太太屋內的丫鬟便被打發了,此時屋內除了三個當事人外,便只有於嬤嬤陪在一旁。
於嬤嬤見杜老太太氣的夠嗆,便趕緊給她順氣,伺候她喝水。
待杜老太太氣喘得勻一些了,於嬤嬤才嘆了口氣,她看着杜墨道:“墨少爺,雖然這裡沒有我說話的份兒,但我跟着老夫人這麼長時間了,有些事沒有人比我看得更清楚了,咱們老夫人對你可……”
不等於嬤嬤說完,焦七打了個哈欠,道:“沒用的話就別說了,今日喚我們來可是有事?”
“要是沒什麼事,我們便回去了,眼看着到了午飯的時間,再這麼說下去,我該沒胃口了。”
兩個老太太都被焦七噎了一頓,看焦七的目光都帶着火光。
焦七囂張、杜墨溫順,杜老太太怎麼看這倆人都覺得礙眼,她揮了揮手,便將二人攆走了。
出了杜老太太的院子,焦七湊到杜墨的耳旁,低聲問道:“你覺得杜成纔會是杜老太太的人嗎?”
杜墨配合着低頭道:“我覺得不像,杜老太太沒什麼心機,還不如一旁的於嬤嬤。”
焦七點了點頭,道:“確實,那其他人呢,你不是還有一個叔叔和一個姑姑嗎。”
杜墨衣袖下的手偷偷勾住了焦七的手指,他道:“查案不能操之過急,俗話說日久見人心,反正咱們有時間,慢慢來。”
“你午飯想吃什麼魚,我做給你吃。”
焦七與杜墨到底是同性,二人在外很少有肢體接觸,此時焦七扮作女人,二人這樣偷偷的勾手指,倒是有了絲絲甜蜜的感覺。
焦七瞄了一眼二人相連的手指,笑着道:“我聽說荷花池裡有不少金魚,咱們去撈幾條,看看這種家養的魚刺多不多。”
尚不知自己喜歡的金魚即將遭殃的杜老太太,坐在屋中,餘怒未平。
她道:“於嬤嬤,你說這可如何是好,那女人如此厚顏無恥,看這樣她是要吃住在杜府了,她若賴着不走,可如何是好。”
於嬤嬤給杜老太太倒了杯水,道:“依我看,這事兒還得看墨少爺,剛剛墨少爺隻字未言語,想來他也是在長輩和救命恩人之間難以抉擇,若是能說服他,一切便好辦了。”
想起剛剛杜墨恭敬的模樣,杜老太太也覺得於嬤嬤說的有道理,杜老太太道:“可那狐狸精一般的女人,杜墨走到哪裡,她便跟到哪裡,我可怎麼跟杜墨提啊。”
“老夫人您彆着急,”於嬤嬤湊近她,道:“咱們可以這樣……”
杜府的事不能操之過急,杜墨和焦七便着手準備開店鋪的事。
不等二人找到合適的鋪子,杜老太太先病倒了。
得知自己最愛的金魚命喪人口,杜老太太怒急攻心,當即被氣暈了過去。
杜家人丁稀薄,杜老太太生病之後,得知消息的人不多,來探望地人更沒幾個。
第一個來看她的,便是她那已出嫁的女兒——杜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