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又失敗了?”
湛藍的海水中,相對的二人均是人身魚尾。
南海鮫人王后的長相與焦七有八分相似,足可見二人的關係。只不過焦七的個頭太矮,鮫人中雌性要比雄性矮,而今年已然二十歲的雄性鮫人焦七抻直了魚尾纔到王后的眉毛。
焦七看着對面的人,偷偷的揮動着魚尾,身子稍稍上浮。
他手裡拿着個小冊子,那小冊子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即便是在水裡也沒有泡爛,字跡依然清晰。
焦七翻開小冊子,瞄了一眼,道: “上上上個月第一次相親,與美麗的鮫人小姐漫遊到王宮旁,偶遇大哥,鮫人小姐便被大哥勾走了魚魂,發誓要給大哥做妾。
“上上個月第二次相親,與美麗的鮫人小姐漫遊到貧魚區,偶遇鮫人小姐的情郎魚,二人先是口出污言、互相指責,後又溫言軟語,重歸於好,徒留我一個人在海中浮沉。
“上個月第三次相親,與美麗的,不,這個長的一般,與普通的鮫人小姐漫遊到五哥的海帶田旁,鮫人小姐吃了五哥一壟海帶,重點是她沒給錢,最後我二人不歡而散。”
焦七將冊子往後翻了一頁,接着道:“這個月第四次相親,聽說我不是天天洗澡,美麗的鮫人小姐便拒絕與我交往,決定找一個更愛乾淨的鮫人。”
王后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最小的兒子,問道:“你不洗澡嗎?”
頭一次聽說鮫人還得洗澡的!
焦七看着母后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強忍住嗆回去的慾望,吁了一口氣,吐出幾個泡泡,道:“母后,相親失敗使我受到了嚴重的心裡創傷,每天做夢都夢到自己再也長不高了,長此以往,我可能會真的長不高,所以我想出去玩一陣子。”
焦七面帶失落,嘴角下彎,連頭上的短毛都不會隨水飄蕩了,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可憐的氣息。
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王后略微猶豫了一會兒,便道:“等你父王回來,我們商量一下再說。”
離開王后的珊瑚洞,焦七一改之前的可憐樣,奮力甩起魚尾,游回了自己的住處。
焦七的住處也是一處珊瑚洞,他回到洞中,拿起一個有成人臉大的龜甲,將珍藏的幾粒珍珠塞了進去,待要往裡塞銀子的時候,龜甲中伸出一顆小腦袋。
小腦袋與大龜甲很是不配,這隻長相怪異的烏龜乃是焦七養的“錢袋子龜”,看着焦七手裡的一小錠銀子,烏龜慢悠悠地問道:“幹嘛?”
將銀子往前遞了遞,焦七道:“金錢龜,你把這錠銀子收進去,咱們出去玩啊!”
烏龜慢悠悠的伸脖子叼了那一塊銀子,邊將頭收回殼中,邊含糊道:“不是纔回來?”
焦七將淺藍色的鮫綃穿好,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洞府,將烏龜塞進懷裡,便向着東方游去。
遊離了南海鮫人們的住處,焦七放慢了速度,他換了個仰泳的姿勢,將烏龜從衣襟裡拿出來,放到胸前,頭枕着手臂,道:“這裡的雌性鮫人都沒什麼眼光,想我這般英俊瀟灑,幽默善良,簡直是世間難遇的美鮫人,我覺得我的真愛應該在東方,咱們這就去東海!”
烏龜緩慢的睜開一隻眼,又閉上,慢吞吞道:“南海鮫王同意麼?”
提到這個,焦七趕緊往家的方向看了看,見沒人追上來,他才驚覺放鬆的太早,將烏龜塞回衣襟,換了個姿勢手尾並用、奮力前遊,他道:“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母后的記性,我前面跟她說的話,一轉眼她就會忘,咱們趕在父王回來之前趕緊遊。”
烏龜將頭伸出衣襟,瞟了一眼焦七的短髮,沒再言語,又縮回殼裡數珍珠去了。
焦七雖然是南海鮫王的小兒子,卻自小沒過過王子的生活。
南海鮫人王后在生了七個孩子之後,變得特別健忘。
一次她帶着焦七出門遊玩,半路便將孩子丟了,回家的時候身邊跟着個一歲左右的小孩。
那小孩在鮫人的洞府生活了近二十年,待能化身爲龍的時候,才返回了東海,竟然是東海龍宮三太子!
而走失了的焦七則隨着洋流飄蕩到了西海,被迫剃了短髮變成最底層的鮫人,過起了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三個月前被熱愛冒險的鮫人二王子撿回了家。
三個月來,短髮的焦七受到了來自雌性鮫人的排斥,貴族的小姐們沒有人願意與他成親。
趁着今日鮫王不在家,焦七便帶着烏龜偷偷的跑出來,打算去東海碰碰運氣。
人類大陸周圍的這片海域有三處鮫人,西海鮫人生性兇猛嗜血,南海鮫人善於織綃,東海鮫人鄰着龍宮自視甚高。
因着南海鮫人與東海鮫人住的較近,雙方互相看不順眼,但一年前東海龍宮三太子被南海鮫王養大的消息一出,兩方關係又好了起來。
焦七早就習慣了顛沛流離的生活,一個人出門也不怕,餓了便吃些魚肉、海草,困了便找個洞穴睡上一覺。
海中雖有兇猛的魚類,但沒有魚會吃鮫人。鮫人算是海中的半個王,上半身似人,頸側內部有特殊的組織,可以發出只有魚類能夠聽見的聲音,指揮魚類的行爲。
這一日睡過午覺之後,焦七從臨時洞穴遊了出來,他閉着眼打了一個哈欠,吐出一串水泡。
待再睜眼時,他發現不遠處的海面上漂着個東西,那東西揹着光,隨着海浪輕輕晃動。
將烏龜放在頭上,焦七指着那個方向問道:“金錢龜,你看那個漂來漂去的是什麼?”
烏龜懶懶的鑽出了殼,看了一眼那東西,道:“人吧。”
“這裡離人類的陸地至少百十海里,不是說人類都是低等的生物,不能在海里生存嗎,他是怎麼游過來的?”焦七疑惑道。
“死人吧。”烏龜又道。
焦七顯然對那東西很感興趣,他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死人呢,咱們過去看看。”說罷,便頂着烏龜往那東西處游去。
待到近前,焦七謹慎的只將腦袋露出了海面。
這個漂浮的東西確實是個人,一個男人,只是不知這男人在海水裡泡了多久,露在外面的皮膚泡的發了白,還起了不少褶子。
空中幾隻海鳥盤旋飛舞、躍躍欲試,不知是看中了這個浮着的男人,還是鮫人。
焦七用手指捅了捅這人的臉,道:“人類竟然長的這麼醜,枉他們佔着那麼一大塊土地,難不成吃不上魚嗎!”說罷,他又游到男人的腿邊。
男人不知遭了什麼難,兩隻鞋子早就不見了,白色的襪子鬆鬆的套在腳上,隨着海水飄蕩。
“嘖,怪不得人類不會游泳,這兩條尾巴游泳的時候不會打架嗎!”焦七面帶嫌棄道。
又圍着這個人遊了兩圈,欣賞夠了醜陋的兩腳獸,焦七便想回海里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準備下潛的時候,一隻腹白羽黑的海鳥俯衝向下,一口叼住了焦七頭頂的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