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風雲色變,但罡風已止,整個天空一片血紅色,大量的殘雲聚在一起,遮住太陽之光,天幕之下,盡爲灰暗。
纔出了藏書樓,在奔向鎖妖塔之時,一路之上,不見一個仙劍派弟子,二人不覺詫異,但也顧不得許多,只想緋衣可能有難,直接奔向鎖妖塔。
到了鎖妖塔,才發現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塔前,掌門,凜玉,絕塵,青雅,及其他的師姐師兄全在這兒,看他們個個臉色沉重,感覺像是有什麼不祥之物要破塔而出,那麼緋衣她——書生纔要張口,問青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她輕輕搖了搖頭,好像也並不是很清楚現狀。
鎖妖塔在震動着,索繞在塔身的五靈之氣,全然不見,被一層濃郁的黑氣所籠罩,可謂妖氣迷離,這層妖氣越聚越強,讓人可以感受到邪惡的力量,這鎖妖塔中不知關壓了多少妖魔,如果它們要破塔而出,豈不引發一場浩劫?書生略算了一下,感覺天劫之期未至,這鎖妖塔應該破不了,但不知是什麼妖魔之物,如此強憾,竟帶有如此邪惡的力量,五靈之氣也被他逼退,難道是妖皇蘇復?據說困妖皇之戰,仙劍派死傷無數,好不容易將他逼入鎖妖塔,用五靈之力封印,纔將其鎮住。
正納悶着,妖氣涌動越來越強,越來越近,忽然鎖妖塔的石門轟然而開,碎石四濺,碎石散去隨着一股極強的冷陰之氣襲來,緋衣從裡面走出來,衆人見是緋衣,不免一驚,書生和泠泠則是一喜,但也立即就發現有不對之處,緋衣手中所提之劍,即那把魔劍,似乎大了很多,完全成了一把重劍,雙手重劍,不僅如此,劍身罩着絲絲黑氣,看樣子是汲取了無盡的怨念,魔性蘇復,只是這力量似乎——充滿了邪惡。
緋衣站定了,看了看衆人,才走出兩步,身子一晃,再了不住,竟倒下去。
“緋衣!?”書生叫了一聲,衝過去扶起緋衣,泠泠也想走過去,可又怕太過招搖,被人認出來自己是妖,固未動,仍隱藏在衆人之中。
“怎麼了?”書生搖晃着緋衣,但她已昏迷過去,擡頭見既無人過來相救,不覺有些奇怪,見掌門轉過身去,道:“凜玉師兄,你宣佈吧。”
宣佈?宣佈什麼?書生抱着緋衣,看着衆人,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泠泠的心裡也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凜玉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來,展開,道:“這是青雲長老寫給我的信,緋衣是妖天下主人的後繼之人。”言罷,衆人皆面面相覷,書生和泠泠也是大驚。
“不可能!”書生道,“緋衣分明是人,怎麼可能是妖天下的後繼之人?”
凜玉道:“青雲所言,句句爲真,絕塵,殺了緋衣。”
絕塵一愣,想違抗,可又不能,雖然緋衣尚未正式入門,但也相處有些時日,突然說她是妖天下的後繼之人,還要親手殺她,心裡不由有些猶豫。
“絕塵!”凜玉喝了一聲,絕塵只得答應,走了出來,看着書生和緋衣,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書生護着緋衣,道:“不可!縱然她是妖天下的後繼之人,但一心修仙,這才投到仙劍派門下,先是受凜玉所託,給青雲長老送信,後又入鎖妖塔,斬殺妖天下主人的真身,有功無過,怎可痛下殺手?”
正說着,緋衣略睜開了眼睛,看了眼書生,道:“他們說的沒錯,在鎖妖塔裡,我看到了孃親如此慘死,我要給她報仇。”說着探手去摸身邊的那把魔劍。
掌門和凜玉臉色大變,凜玉喝道:“不能讓她拿到劍!”
想阻止,但爲時已晚,魔劍已被緋衣握在手中,劍一在手,緋衣立即就變了個人,推開書生,站了起來,全身自上而下盡是暴戾之氣,絕塵見情況有異,先行出招發難,緋衣提劍直擊,這一劍之力,竟將絕塵震在一丈之餘,驚訝不已,全身隱隱作痛,看着緋衣手中的魔劍,不禁有了幾分禁憚。
絕塵吸了口氣,又攻過來,緋衣揮劍迎上,招式之凌厲,力量之巨大,竟幾招之下將絕塵擊退,絕塵臉色大變,自出道之日,還未遇如此之強憾對手,今日若在衆人之前,敗在緋衣之手,尤其是青雅在場,豈不折煞了面子,當下勉強支撐,又過了幾招,感覺招式明顯變緩,力量也大大降低,見緋衣形容,竟有靈力大損之感,果然又揮舞了幾劍,身子一晃,再次暈倒,絕塵見機會來了,會心一擊,欲將緋衣在將倒未倒之際,一擊必殺。
書生見了,不覺驚心動魄,想衝上去,可相距過遠,已然來不及,眼見緋衣即將死在絕塵劍下,心裡不由一陣冰冷,欲不忍相看,這時一個身影子閃過,一聲痛苦的呻吟,畫面在書生眼裡定格,竟是泠泠,她用自己的身體爲緋衣擋了一劍,這一劍穿心,是萬不能活了。
書生見了,想喊她的名字,只是喉間如卡了刺一般,竟喊不出來,呆在那裡,瞬間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泠泠這突然衝出來,爲緋衣擋了這一劍,衆人都是一驚,青雅和絕塵和她算是認識,更是意想不到,她項中所戴之玉,還是絕塵所送。
泠泠扭頭看着書生,微微笑了一下,化作一陣青色花瓣,消散在空氣之中,衆人見她是妖,只有妖死後纔會如此,一陣小聲議論,青雅看向書生,雖然不能接受與妖共處的事實,但聽書生說過很多關於泠泠的事情,看來兩人感情極好,眼見泠泠香消玉殞,不知書生會怎麼樣,竟有些放心不下,可要走過去安慰他,亦不可能,現在是正邪分明,必須找準立場,凜玉所言,不可能是假的,只是緋衣——
緋衣略清醒了一些,看到泠泠消散的那最後一瞬,已明白是怎麼回事,輕輕喊了一下書生,卻不見他回答,轉過臉來,見書生面無表情,不喜亦不悲,怕他一時承受不了,正要再說什麼,忽然書生撿起落在地上的魔劍,揮舞起來,衝向絕塵——
事起倉促,且衆人所知,書生一不修仙術,二不修劍術,書生只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他這突然舉劍襲來,衆人不由驚呆了,絕塵也是一愣,竟呆在那裡,一時忘了躲僻。
書生雖無仙術、劍術皆未曾修習,亦無精鋼鐵骨,揮舞起魔劍來,亦是使勁了吃奶的勁,但魔劍畢竟是魔劍,汲取了無數怨念,已蘇復了魔性,一股陰煞之氣狂嘯着擊向絕塵。
凜玉見絕塵一時呆在那裡,而魔劍將至,縱書生無力,只魔劍自身魔性,亦可將絕塵砍爲兩片,趕緊喝了一聲“絕塵!”這一喝,暗含內勁,同時出劍相阻,擋住魔劍,兩劍具是名劍,相撞之下,發出一聲巨響,聲音響徹耳畔,絕塵這才猛然醒來,見此情形,自己竟一時迷失心智,要師傅出手相救,不覺臉上一熱,回頭去看青雅,見青雅看着書生,一臉的緊張和擔憂。
這一劍被擋,書生看着凜玉,雙手緊握着劍,想堅持下去,魔劍雖魔性蘇復,但凜玉之劍雖不及此劍,亦是不俗之物,何況人家本就是修仙之人,不可相提並論。
“讓開,我要給泠泠報仇。”書生瞪着凜玉,狠命地使着勁,想把凜玉的劍壓下去,但又怎麼可能。
凜玉搖了搖頭,道:“人妖殊途,回頭是岸。”
“爲什麼要回頭,我偏要一意孤行,你殺我?”書生說着眼睛都紅了,沒有悲傷只有憤怒。
“如此執迷不悟,我亦救不了你。”凜玉說着蓄力提劍,書生之力,哪能擋得住凜玉之劍上挑之勢,魔劍被擊飛,脫手而去,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落下來時插入石中,深入一尺有餘。
而書生虎口被震得鮮血長流,仍然要過去撥劍,腳踏在石上,撥了半天也沒有撥出來,恨得拿拳手砸那石頭。
“夠了。”掌門忽然喝了一句,回頭看向青雅,道:“殺了緋衣,以絕後患。”
我——青雅心裡一頓,才走上前去,立即被書生攔住,書生也不說話,只是盯着青雅,看樣子是不殺了他,他是絕不會讓路讓她殺了緋衣的。
“書生,你走吧,不要管我。”緋衣倒在地上,見書生如此,有氣無力地道,如果說剛纔書生揮劍擊向絕塵,是爲泠泠,那麼這一次,則完全是爲自己了,心裡不免感動。
書生搖了搖頭,目光堅定地看着青雅。
“還不動手?”掌門見青雅有些遲疑,喝了一聲,上前取過青雅手中之劍,一劍直刺向書生。
“師傅?”青雅大驚,想阻止,可又不敢,而且這一劍去勢力極快,眼見就要在書生身上刺了同個透明洞來。
這一劍,正合我意!書生見這一劍刺來,知不能躲過,也不去躲,只回頭去看緋衣,臉上竟帶着微笑,緋衣也在看着他,淚水潸然而下,一種從未有過的痛楚在心中纏索。
這一劍在胸口之際,突然迴轉,揮劍撩向青雅,青雅完全未曾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一則太近,二則完全沒有防備,這一劍竟劃在手臂上,感到痛楚,不禁啊了一聲,同時看到師傅的眼睛,眼睛通紅,那不是也的眼睛,她被妖天下主人的神識再一次控制了。
就在衆人大驚失色不知所措之下,掌門發瘋性的肆意舞劍擊殺,身邊的幾個仙劍派弟子,出奇不易地死在掌門的劍下,倒在地上時,還望着掌門,不知所以,其他人趕緊後退,不知所措。
“她被妖天下神識控制了。”青雅喊了一聲,也退到一邊,現在只有凜玉前輩在此,大家看向他,聽他如何說。
“青雅,殺了我!”掌門突然喊了一聲,說着回劍自刎,眼見竟割在咽喉之處,雖是修仙之體,咽喉若是割破,縱是大羅神仙,也不可救活。
只這一劍纔回了一半,忽然指向青雅,直衝過來,同時聽到掌門大笑,道:“想殺了女兒,我先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哈哈哈。”這聲音——這絕不是掌門的聲音,帶着陰戾之氣,又有悽慘之意,衆人聽着,竟有厲鬼索命之感,不覺身子一寒,如同陰氣附體。
凜玉急忙出手相救,掌門即向凜玉發難,招招是致命絕殺,大有與敵同歸於盡拚命之相,凜玉不想傷到掌門,只勉強應戰,想待她靈力耗盡,暈倒之時,自然就可以恢復神識,但不想這次和以往不同,掌門靈力竟是充沛異常,全身帶着煞氣,越戰越勇,而凜玉以守爲攻,漸漸招架不住,呈現敗象,絕塵見情況不妙,上來接應,青雅也從一個被掌門殺死的弟子手中搶過劍,同時安慰道:“師兄,殺你的人不是掌門,是妖天下主人,你可不要怨恨師傅。”說着提劍上來助戰,其他人等也青雅、絕塵上陣,也紛紛效仿,圍攻掌門。
雖是圍攻,可畢竟是掌門,雖然喪失了心智,可掌門仍然是掌門,也不敢真正地傷到她,這樣一來,不免束手束腳,而人一多,不免有些混亂,掌門劍氣凌厲,又多陰險之行徑,不多時,又連殺幾人,凜見見掌門一時之間,已連傷十餘個弟子,不覺心疼,可要殺她,又千難萬難,難以決擇,只這麼勉強應着,又一個弟子被一劍刺穿了胸口,摔倒下去。
事情已是刻不容緩,掌門之力,本就無人可及,此時被妖下主人的神識所控,厲氣大增,威力也大增,殺傷力極強,衆人若在畏首畏尾,不知還要有多少弟子命喪劍下,凜玉實在是再難以接受,狠下心來,道:“殺了掌門。”說着使出一個狠招,欲將掌門一擊必殺。
“不要!”青雅立即反對,見凜玉發難,衝到中間要爲師傅擋這一劍,凜玉見了,只得收手,但對一空隙被掌門發現,絲毫不留情地一掌擊向青雅,欲將她一掌擊斃。
青雅感到身後勁風侵體,已知這一掌之凌厲,下意識裡側身僻開,才僻開即回身一劍,這一劍,不偏不倚,正刺在掌門心口之上,青雅大驚,這一劍,其實掌門完全可以僻開,但似乎她並沒有回僻之意,反倒迎了上來,凜玉等看得清楚,掌門雖被妖天下主人的神識所控,但意識並未完全喪失,見自己殺了那麼多弟子,心痛不已,心念俱灰,青雅這一劍刺來,頓時再一次萌生了也求死之意,故纔不僻讓,反倒迎上。
看着一絲鮮血從師傅的嘴邊涌出,雪白的胸口自劍口涌出殷紅的血,瞬間就溼了一大片,戰鬥結束了,所有的弟子都停下來,青雅看着師傅,這劍不知道要不要抽回,呆在那裡,一臉怔怔的神色。
“好孩子,爲師沒有看錯你。”這一劍之下,掌門恢復了神智,眼睛由血紅色轉爲正常,看着青雅,竟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師傅,我——”青雅想解釋,可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心裡一時對自己充滿了恨意,想自己怎麼會親手殺了掌門師傅,這豈不是欺師滅祖?
掌門道:“我傳你爲下一任掌門,勿必和妖天下決一死戰,斬盡殺絕,以維持天道不墜,這是每一任掌門的職責。”掌門說着看向凜玉,凜玉會意,點了點頭。
掌門說完,也就閉目,與世長辭,青雅雖是修仙之人,畢竟年齡尚小,自小就深入簡出,視師傅如交生父母一般,今見她閉目而去,哇的一聲就哭開了,完全不似平日內斂的樣子,衆人見此,也是垂淚不語。
待衆人緩過來,要尋書生和緋衣蹤跡之時,二人早已不知去向,只那柄魔劍尚插在石中,凜玉取了出來,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