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月色如洗,雪已停了下爲,四下裡一片安靜,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呼出的氣體在冰冷的空氣裡化作一團白零飄散,踏在才落下不久尚未凍結的鬆軟的雪上,發出很輕微的聲音,這裡的雪,是從未融化過的,就像這裡從來都沒有什麼改變一樣。
祭壇沐浴在朦朧的月光裡,神聖,飄渺。
我儘量輕着腳步走進去,不想讓利姆露露知道我來,不過很可惜,當我走近的時候,被一股強烈的氣流給推回來,再走近,亦是如此,這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以前也來過,沒有這樣的情況,現在怎麼?
我彎腰抓了幾把雪,用力握成硬硬的雪球,猛地擊打過去,然後——哎呀,眼看那雪球投進去了,結果達到一定程度又突然彈回來,像是撞到了強力的彈片上,並且原路返回,似離弦之箭,我欲躲開,已來不及,被命中了,疼得我不禁叫了一聲。
“是——你?”從裡面傳來利姆露露的聲音,從語氣裡可知,她已感知到是我。
我想回答她,可還是本能地拒絕了,轉身要離開。
“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進來?”利姆露露說着走了出來,手在空中輕輕地抹,化去了無形的結界,在一定距離的時候,停下來。
我轉過身,看着她。
“你找我?”利姆露露問我,我猶豫着,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你怎麼了?都不回去?”
“你還——關心我嗎?”她說着轉過身去,走進那扇隱秘的石室。
我質問道:“娜可露露的腿受傷了,這幾天都不能出去打獵,你也方便做飯,你就在這裡,也不回去嗎?是不是太無情了?”
利姆露露答道:“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不由冷笑,道:“你就是你的理由嗎?做事情一向只考慮自己的感受,從來就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你太自私了。”
“你要離開嗎?”利姆露露,道:“我已經想好了,你走吧。”
“走?”我一時懵了,道:“去哪裡?”
“想去哪裡都可以。”
“我可以離開這裡?”我不可思議地問道。
“對,可以,只要你願意,不過,你還會回來嗎?”
“不會,永遠都不會再回到這人鬼地方來。”我道,“什麼時候可以讓我走,另外,請把我的記憶也還給我,不屬於你的記憶,就算你拿走,他也永遠不屬於你,我們之間,就這樣吧。”
“你走吧,我妹妹會帶你離開的。”
“我的記憶還給我?”
“她會幫你恢復記憶的。”
我看着她,總感覺不太可信,她怎麼會突然這麼大方起來,願意讓我走?可也懶得問她爲什麼,轉身離去。
“何從?!”她喊我了一聲,我停下腳不,道:“還有什麼事嗎?不會是又的悔了吧?”
“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離去。
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我興奮地一路奔跑,半夜裡把娜可露露叫醒,告訴她這個消息,讓她立即送我離開。
她聽了我的話後,也很驚訝,但知道我不可能騙她的。
娜可露露道:“不過現在不可以,我的腿——還有,你要先恢復記憶纔可以。”
我點頭,可仍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要求她立即就施仙術,讓記憶回到我的身體裡。
娜可露露搖了搖頭,道:“記憶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任何人任何法術都無法奪走,我無法用仙術把記憶還給你,不過,我可以試試其他的辦法。”
在我的催促下,娜可露露嘆了口氣,道:“那好吧,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可能會有些殘忍。”
“殘忍?”她的話讓我感到驚訝。
“怎麼,害怕了嗎?那就算了好了”娜可露露說着要繼續睡下,我趕緊道:“不怕,大不了就給我一刀好了,總比在這裡被鬱悶死的好。”
“你——在這裡真的很痛苦嗎?”娜可露露看着我,眼神很認真。
“生不如死,沒有記憶的人如同行屍走肉。”我的語氣也很認真。
“可是,姐姐可能不會跟我們走,她說過,她會一直留在這裡,守着祭壇。”娜可露露說着,垂下眼睛,有些哀傷。
“那就留下好了,既然她願意,我們也不會強迫她,反正有生之年也不想再見到她,這樣很好。”
“你真的那麼恨她嗎?”
“刻骨銘心,也許我這麼說會很傷她的心,在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的時候,我一直以爲她很單純,現在才發現,原來她是蛇蠍心腸。”我說着,有些義憤填膺,難已控制自己的情緒。
“其實姐姐不是那樣的。”娜可露露搖了搖頭,道:“其實她也很痛苦,你知道嗎?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痛苦,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可我可以感受得到,她想一心沉醉於修練,可是心根本就靜不下來,這幾天,她一直在靜坐,在思過。”
“靜坐?”我聽了不由好笑,道:“示威嗎?那麼,應該做一個牌子,舉着給我看纔對。她對我造成的損失永遠都不可能彌補,就算再怎麼思過,也都無濟無事。”
我們冷潮熱諷有點讓娜可露露生氣,她的神色已經再明顯不過,因此,我只好閉嘴。
“現在,請你幫我恢復記憶吧。”在短暫的沉默後,我提出要求。
娜可露露看着我,伸出手來,在我的眼前抹過的時候,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不要睜開,”她道,“就這樣回去,明天,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半信半疑地轉身,卻記不得門在哪裡,才走幾步,就被什麼絆倒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摔了一下。
在摔下去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可是,屋裡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到。
“你把燈熄了?”我問娜可露露。
“不要睜開眼睛,我脫光衣服了。”娜可露露喝道,“就這樣試着回去,或者你在這裡呆上了一會也可以,只是不可以睜開眼睛。”
我又摸了摸,感到身邊忽然好燙,手要摸過去,想看看是什麼的時候,娜可露露叫道:“那是炭火。”我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心想她幸好心腸不是太壞,要不豈不燙壞了我的手。
我繼續摸,記得椅子在那邊的,結果竟摸到了牀上,甚至還摸到了娜可露露的腳,儘管隔着被子,仍臉上一陣微燙,好在娜可露露並沒有說什麼。
娜可露露道:“就坐在那兒吧,仔細想一想,回去的路要怎麼走,杯子在哪裡,茶水在哪裡,還有去廚房訴路等等,想不到的可以問我,明天以後,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我規規矩矩地坐好,開始回想,本來很清晰的地圖,可越想越亂,最後發現,在這裡,我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沒有了眼睛,我什麼地方都去不了。
娜可露露讓我試着給她倒杯水,我又一次差點摸到炭火上去,找了半天也沒的找到。
娜可露露嘆了口氣,自己下牀去倒水,我聽到她下牀的聲音,趕緊側過身去,她嘆了口氣,道:“我穿衣服了,反正你什麼也看不到。”說着過去倒了水喝,再回到牀上。
聽她的腳步和動作如此熟悉,我不由訝道:“不是已經熄了燈了嗎?一片漆黑,你可以看清楚東西?”
“燈是點着的。”
“點着的?可我——”我仔細感受了一下,感覺不到一點光亮,然後大膽地睜開眼睛,可房間裡仍舊是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到。
“你在騙我?”我問道
娜可露露道:“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不要問我爲什麼,我很困了,明天醒來,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回去?我試着摸出去,在撞了幾次牆之後,終於找到了門,在跨出去的時候,被高高的門檻給絆倒,直摔在雪裡,進了一脖子的雪,緊接着就是遭遇到那隻小白熊撲上來,把我撲倒在地,我和玩耍,可我什麼也看不到,沒有心情。
現在,我是在月光裡嗎?感到冰冷的寒風,再一次失去方向感,想去問娜可露露,可還是算了,我決定自己摸索,然後——當我很順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我感到一陣不可思議,我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記不清自己是從哪個方向走過來,可我居然走回來了,而且路上只摔了一跤。
爲了證明是純粹的偶然還是別的原因,我試着從這裡走到娜可的房間,敲門時,聽到娜可的問話,我感到更多不是興奮,而是不可言喻的恐怖,不可能,我不可能這麼熟悉地走來走去,我什麼都看不到,根本就記不得方向,也記不得路上有些什麼,剛纔——我沒有回答娜可的問話,我走回去,一邊記憶着,一邊慢慢地摸索,結果轉了一個大圈,敲門時,仍然是娜可的問話。
這一次,我失去了那種本能的直覺。
接下來,我就在不停地走來走去,大腦在飛速地轉着,過一段時間就敲一次娜可的門,因爲只有聽到她的回答,才能確定自己是在哪裡,在接着發生幾次這樣的事情後,娜可幾乎被我給逼瘋了,打開門,出來一腳把我給踹進雪裡,喝道:“再來敲門,我就殺了你。”
倒是小白熊見我這樣很興奮,一直陪着我跑來跑去,蹭着我的腳,總有意無意地把我給絆倒。
又累,又困,腦子裡快要爆炸了,似想起了什麼,又什麼都想不起來,那種不用去思索時完全憑着本能卻可以準確無誤地走來走去,而仔細想着憑着記憶結果會南轅北轍,讓我感到不解,感到不可思議。
以前,我是否也曾有過這種經歷?只是太困了,我在完全疲憊的狀態只憑着感覺的情況下,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的時候,我幾乎想笑起來,可又不知道爲什麼要笑。
夜,突然漫長起來,我已經醒了幾次,感覺睡了很久,結果天還沒有亮,依舊是一片漆黑,極夜現象?或許是因爲自己太過興奮了吧,所以纔會睡不着,天,應該就快亮了吧,再躺一會。
又幾個一會過去了,天依舊沒有亮,而我的肚子已經在咕咕叫了。我感到有點不對勁,拼命地睜大着眼睛,可依然是什麼也看不到,天,確實沒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