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看飛絮時,問了她一些有關青雅的事情,原來金正妍所說並非虛構,竟是真的,這讓我感到害怕,同時又感到震驚,然後,飛絮告訴我應該去見見另外幾個人。
“另外幾個人?他們是誰?”我問道。
飛絮道:“這個你先不要問,我給你她們的電話號碼和名字,你們找她們,也許會想起些什麼來的。”
在我離開之前,她給了我一張紙,上面寫着一些名字和電話號碼,拿着這個,竟感到有千斤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娜可和露露——不管如何,我都無法接受她們欺騙我的事實,這不可能,決定不可能。
回去後,我把這張紙藏起來,甚至想忘記這件事情,一切都退回到以前的生活,我會害怕接到金正妍的電話,害怕飄雪再到書吧裡來,可這些,都不能避免,我的不安也直接影響到了娜可,而娜可又把這些感染給了露露。
在每天去書吧,還有回去的時候,都會經過那水吧,每次經過的時候,我都會想給金正妍跟我說過的話,青雅在病重的時候,就經常在這家水吧裡呆着,直至最後一天,那着下着雨。
還有快到家裡的那個站臺,那張長椅,她就是死在那裡的嗎?外面下着雨,她爲什麼要在這裡下車?現在,每當車經過時,我都忍不住要向那張長椅張望。
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墓碑上沒有名字,因爲不想讓別人記住她的名字嗎?還是不想讓人知道她葬在這裡?在那麼偏避的一個地方,因爲太愛安靜?
尤其是對那架古琴的興趣,可是當我再一次去看那架古琴時,發現它已經不見了,再怎麼也找不到,我問娜可和露露,都說沒有看到。這件事讓我很生氣,但兩個人都堅持觀點,說沒有動過,我也沒有辦法,只坐在那兒生悶氣,然後,露露走過來,道:“我們回去吧,離開這裡。”
“回去?回到哪裡,我沒有記憶。”我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空氣依舊是零下,冷得要死,漫無目的地走着,見到那家小酒吧的時候,忽然很想進去喝一杯,推開門,習慣性地看向那個位置,不想飄雪竟也在這裡。
她見了我,和我見了她一樣,都是驚訝。
一杯酒,談論着過去,感覺就像是在聽故事,直到她說完了,等了很久,我才醒過來,完全沒有在那些故事裡,我是主角的感覺,飄雪的眼睛裡流露出失望之情。
然後,陪我走過長長的路,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天空很藍,只是心情很憂鬱,飄雪一路踢着雪球,保持着我和一樣的沉默。
“進去看看飛絮吧。”在農場門口,要分開的時候,飄雪對我說道,她的眼睛很明亮,帶着乞求。
“她應該早睡了吧。”我不是不想進去,只是怕進去後,不知道要怎麼走,每次面對飛絮依依不捨的目光,心裡會很難受,可要留下來,又不可能。
飄雪道:“就算睡着了,你來了,她也會醒來的。”
就在我點了點頭,要進去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是露露打來的,說琴找到了,讓我早點回去,說很想我。
尤其是“想你”這兩個字,我聽到的時候,甚至都能感到也的心在顫抖。
她纔是我的妻子,其他人——我不知道要怎麼說,總之她更重要,我看着飄雪,不知道要怎麼拒絕。
“她的電話?”飄雪問我。
我點了點頭。
回到家裡的時候,露露直接撲上來,緊緊抱着我,完全忘了娜可的存在,這是第一次,讓我感到奇怪。我預感到她有什麼話要說,而且,很重要。
不過,露露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激情退.去的時候,突然淚流滿面,讓我感到異常地震驚,捧起她的臉,問是怎麼了,她拒絕看着我的眼睛,狠命地低下頭去,鑽在我的懷裡,溫柔地像只受傷的貓。
沒有對白,我只是撫愛着她,彼此的身體糾纏着,像是在用那微妙的生理興奮來拼命掩飾內心的空虛和孤寂,她赤祼的身體嬌小玲瓏,肌膚光滑細膩,她倚在我懷裡,眨着眼睛,不肯睡去。
“你愛我嗎?”她忽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在我快要睡着的時候。
“我愛你。”我擡起頭來。溫柔地親了她一下。
“可是——如果我做錯了事情,你會原諒我嗎?”她的話問得有些奇怪。
“那得看是什麼事了?有些事情可以原諒,有些事情不可以,比如說是偷情。”我說着笑起來,故意用審問她的語氣道:“你不會是有別的男人了吧?”
“不是,是——別的事情。”她的語氣很平淡,但聽得出,很認真,也許本來是不想這麼認真的,故意把語氣放淡一些,但還是表現地很認真,她還小,學不會虛僞。
“可以說來聽聽嗎?”
接下來,很長時間露露都什麼都沒有再說,我以爲她睡着了,嘆了口氣,撫摸着她柔順的頭髮,道:“傻孩子,你還小,就算做錯了什麼事情,相信也是無心的,何況又能做出什麼樣的大錯來,我怎麼會不原諒你。”
“你是說真的嗎?”她這麼一問,倒不由讓我驚了下,笑道:“你不是睡着了嗎?”
露露搖了搖頭,又開始沉默。
醒來時,窗外一片紅色,像是什麼地方失火了,把天空燃成一片紅色,只不過這紅色是靜止不動的。
推開窗,果然又下了一夜的雪,此時仍然在飄着。
“快起來看,下雪了,這麼大的雪,一定會讓你想起家的。”我過去拍露露的屁股,把她叫醒,她裹了被子,跟過來,只是她沒有在看雪,而是在看我。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我問道。
露露搖了搖頭,這纔看向外面。
大雪已經鋪蓋了所有能見的東西,遠處的森林裡——森林?我趕緊抹了抹眼睛,再看,沒錯,那是森林,而且失去了街道,沒有其他的任何建築。
“這是怎麼回事?”我趕緊轉身,問露露,這窗子?怎麼會是木製的,不是鋁合金的嗎,是格子的裡,裡面嵌着明瓦(由海里一種貝類的殼打磨而成的略呈透明的殼),也不再是明亮的玻璃,我的驚訝又何止這些,整個房間都改變了模樣,這竟是我們在雪域的家。
我穿上衣服,趕緊跑出去,腳下一滑,差點從樓梯口摔下去,這是頂層的閣樓,下面是院子,院子裡是厚厚的積雪,我衝下去。
沒錯,這裡是雪域,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可是我們怎麼會回到這裡?那麼金正妍、飄雪還有茗兒,她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名字忽然就那麼莫名奇妙地涌進腦海裡,我跑過去,一個個敲她們的門,可是都沒有迴應,我不顧一切地推開,所有的房間裡都空着,直到正在睡懶覺的娜可——不,應該是娜可露露被我吵醒,見我忽然推門進來,嚇了一跳。
我趕緊退出去。
雪依舊在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落下來,像是一片片地記憶在紛飛,我站在那兒,感到頭好疼,我抱着頭,蹲下去。
是我的錯覺嗎?不可能,不可能,可是——
露露走過來,站在我身邊,那樣看着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我的車—我的車哪去了?我們怎麼會——”
“我們回來了。”露露道,“我們回到了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我環視着,又想起我的書吧,道:“那書吧怎麼辦?我們是——怎麼一夜回到這裡的?”
“書吧?”露露猶豫了下,道:“什麼書吧?”
“我的書吧?”我的頭又疼起來,一開始回憶,頭就開始疼,露露握了我的手,一道暖流涌地來,直達心口,感覺好多了,不再那麼難受。
所有的記憶,都只是一個夢境。
這是露露告訴我的,可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也找不到那些夢是真實存在過的任何證據,衣服、電器、傢俱,這裡所擁有的一切,沒有是我在夢中見到的。
只是那些夢很清晰,清晰地像是真實地存在過,每當我一停下來的時候,就會想起來,尤其是飛絮的病情,那麼牽掛着,我常常想入夢,再進入那個世界,可都再也沒有。
雪,美麗的雪,踏在上面,發出咯吱咯支的聲音,出去打獵的時候,小白熊會緊緊跟着,漸漸訓練着它,可以去追捕獵物了,尤其是喜歡抓魚,它可以長時間地站在冰冷的水裡,等着那些倒莓的魚上衝上來,看準了,一巴掌拍下去,鋒利的利爪直接刺進魚的身體裡,然後一口咬掉它的頭,因此,我們吃的魚基本上都是殘缺的,而至少有一半是進了小白熊的肚子裡。
時間已經過了有一個多月了,我還是會常常走錯方向,會一大早就醒來,以爲自己要趕往書吧,直到想起那隻不過是一個夢,才漸漸安定下來,繼續沉睡,但怎麼也睡不着。
一切都在漸漸恢復着,直到有一天,娜可露露從房間裡走出來時,我見到她穿着一雙漂亮的靴子,那是一雙和夢境中一模一樣的靴子,整個早餐時間,我就那麼盯着她的靴子。
當我一個人走進森林裡的時候,我開始靜靜地迴響,她的靴子仍是不停地在眼前晃動,它的出現,告訴我那明顯不是一個夢,我閉上眼睛,甚至可以想像出她們的長相,飄雪、飛絮,還有金正妍,只是茗兒有些模糊,她們說過的話,發生過的事情,都可以在腦海裡清晰再現,那怎麼可能是一個夢?
靴子的事情,我沒有提起過,只是在靜靜地觀察。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利姆露露要一整夜守在祭壇,在她離開後,我決定去找娜可露露,或許能從她那兒問到些什麼。
“現在沒有電視看了,一定很無聊吧?”見她在發呆,我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是呀,都還沒看完呢。”她應了一下,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在問一個什麼樣的問題。
她回答的結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讓我感到震驚。
“這又靴子很貴的,可要愛惜着穿。”我說着更仔細地看着那雙靴子,和夢境中的完全一樣,上面的花紋,皮子的質地,都完全一樣。
接下來,我和娜可露露之間發生了一場戰爭,我要她說出所有的事實,告訴她我知道那不是夢境,是確實存在的事實,她開始否認,可是對剛纔對話中的電視和靴子的事情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最後,她開始沉默,拒絕回答我的任何問題。
離開她房間後,我沒有回房,而是走進森林裡,此時的森林是最安靜的,我在樹洞裡過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天朦朦亮就開始上路,在接下來幾天裡,我一直在試圖着找到一條可以出去的路,直到有一天,露露一直跟在我後面,在我轉身的時候,纔看到她。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只好攤牌,質問她,她一直不說話,低着頭。
事情已經挑明瞭,就不可能再生活在一起,所有的好感都被抹去,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籠子裡,連呼吸的空氣都帶着的氣息。
拒絕一起吃早餐,拒絕一起打獵,拒絕彼此的交談,就連那頭小白熊向我撲來!
的時候,我也會學着僻開,告訴它我不是它的主人,和它一樣,被人囚禁,我告訴它應該回到森林裡去,那裡纔是屬於它的天地,可它聽不懂我的語言,依舊要往我身上撲過來,它已被訓化,失去了自己的思想。
聽着我和它這樣的對白,娜可露露,或者還是利姆露露,都會感到很可笑,然後我就走開,在她開口之前走掉,拒絕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