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緩緩停在醫院的停車場，幾乎不做停留，葉安然下車直奔醫院大樓，高敏緊隨其後。
一路加緊步伐，趕到凱蒂所說的病房，她頓時止住了腳步。
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依稀能夠看到醫生和護士還在裡面忙碌。
她明白，再怎麼着急，現在若是衝進去不僅幫不上忙，還要給醫生護士添麻煩。
高敏見她絲毫沒有想要進去的模樣，心裡急得跟火燒似得，她生怕葉盛年有個什麼好歹，扔下她一個人和他們的馨愛，伸手便想去推病房的門，口中嚷道：“乾站着做什麼，進去看看情況啊！”
葉安然回身將她安置到一旁的座椅上，蹙眉低聲道：“醫生還在裡邊，你坐下安靜點，我們現在進去除了干擾醫生，什麼用處也派不上！”
她說得全然在理，高敏一肚子的埋怨也只能咽入肚中，有些緊張地盯着那扇房門，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襟。
這時候的一分一秒說是度日如年也絲毫不爲過，她靠着一旁的牆壁，緊繃的神經讓身子站得筆挺，彷彿等待將領發放命令的士兵，虔誠而又莊重。
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她在心中默默祈禱，所有的苦楚委屈她都可以自己承受，只要能夠換取父親的安好。
病房的門不斷開啓又掩上，護士進進出出，卻沒有帶出一點消息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一個四十歲模樣的眼鏡醫生緩步走出，低頭翻看着手中的資料問道：“哪位是葉盛年葉先生的家屬？”
高敏幾乎是一躍而起，兩三步跨到醫生的面前，聲音有些發顫地答道：“我是她的妻子。”
“醫生，我父親現在怎麼樣了？”葉安然急急道。
那醫生擡起頭掃了她們一眼，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緩聲說：“葉先生身子不太好，而且有多種舊疾。”
父親的身體抱恙她是知道的，早些年爲了事業，爲了談下一筆業務，少不了便是應酬。
葉安然心裡頓時有些酸澀，不願意依靠家族勢力而想要自己打拼
一片天地的父親，早出晚歸只爲了能夠創造葉氏的輝煌。而如今葉氏也好，父親也好，都落得個這般下場。
“糖尿病作用下，心臟功能也有問題，”醫生將眼鏡重新戴好，對兩人說道，“親屬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四個字頓時如一座大山狠狠壓在葉安然的心上，她像猛地置於冰窟中，驚愕地只是喃喃：“醫生，這．”
“心理準備？”高敏登時像瘋了般拽住了那醫生的衣領，眼睛也紅了半圈，“你把話說清楚，盛年到底是什麼情況！”
那醫生對這場面也是司空見慣了，旁邊的護士忙上前將高敏拉開，口中安慰道：“太太您冷靜點。”
高敏被強行拉開摁到座椅上，幾乎是帶着哭腔般吼道：“冷靜？我的丈夫有事，叫我怎麼可能冷靜！”
高個醫生撫平衣襟，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開口道：“葉先生身子都是老毛病，除了調養別無他法，如今突然暈倒病情加緊，恐怕你們只能準備料理後事了。”
“庸醫，全都是庸醫！”高敏歇斯底里地哭喊起來，“我要馬上打電話轉院，轉到最好的私立醫院！”
那醫生有些無奈地搖頭：“轉到哪家醫院都是一樣的結果，葉先生身體器官已經衰竭殆盡，不久於人世。”
碩大的辦公室，安靜得除卻鋼筆在紙上滑動的聲音和呼吸外，再無其他。
男人坐在寬大的紅木桌後，微微低垂着眼眸，目光在手中的文件上流連，隨即在紙上留下一個漂亮的簽名。
門口傳來兩聲有些急促的叩響。
他頭也未擡，只是沉聲說道：“進來。”
臉上還帶着幾分慌亂，助理匆匆走到男人的面前，低聲報告道：“總裁，葉氏出事了。”
在聽到那個讓他有些在意的詞語後，席靳城不動聲色地將手上的文件合上，拿起桌上微涼的咖啡輕戳一口問道：“怎麼了？”
助理忙答道：“聽消息說葉氏的總裁葉盛年今天在公司暈倒被送進了醫院，葉夫人和葉安然葉小姐都趕到了醫院，據說葉先生恐怕是不行了。”
席靳城心裡猛地咯噔一跳，他想到葉安然若是知道葉盛年不久於人世，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神情。
她恐怕會哭吧。
“總裁，”助理半彎着腰，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要不要．”
“怎麼，”席靳城擡起眼眸微微睥睨着他，聲音薄涼得讓人心寒，“難道我還要去看看不成？”
那個自以爲是的女人，乾脆利落地拒絕了自己的庇護，自己又何苦多管閒事。反正在她眼中，一切不過是場交易。
“當然不是。”助理趕緊低下頭避過男人的目光。
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自家總裁明明一臉很在意的模樣，卻偏生不願承認，真是拿着沒有半點法子。
助理只好彎腰鞠了一下躬，輕聲說：“那我先出去做事了。”
男人又拿起手邊的文件，低頭翻看起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助理剛剛轉身，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嗓音。
“等等。”
有些困惑地回頭望去，只見男人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是哪家醫院？”
助理哭笑不得，他真的有點摸不清自家總裁的脾性了。
彷彿已經聽不到周遭的聲音，醫生的結論，護士的寬慰，還有高敏聲嘶力竭的哭腔。
緊繃站立的身體，在聽到醫生話的那一瞬間鬆懈下來。葉安然只覺得兩腿發軟，若不是後退幾步靠着牆壁，恐怕就會這麼滑坐在地上了。
眼睛酸脹得厲害，葉安然恍惚地伸手去碰，手指被滾燙的液體溼潤，她才發覺自己原來哭了。
最疼愛她的父親就要離去，好像一瞬間自己所做的事情都失去了意義。
生老病死見得多了，那些醫生護士對這場面不過是見怪不怪了。
他扶了扶眼鏡說：“葉先生現在還在昏迷，等情況稍稍穩定些你們再進去看看他吧。”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葉安然輕輕抹去臉頰上不受控制拼命滑落的眼淚，站起身來，“有什麼手續需要辦理，我去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