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臉頰埋入雙腿之間,只覺整個世界都開始紛亂複雜起來。
她到底該怎麼辦?
既然已經傷了陳瀚東,就不要再傷害霍瀝陽了。他現在這麼脆弱,不能沒有人照顧。就這樣吧……和陳瀚東,就當作是一場夢。
霍瀝陽的手術結果很糟糕,他真的不能走路了。
雖然大家都沒有告訴他,可是他自己感受的到,腰部以下幾乎沒有任何知覺,醫生護士憐憫的眼神,還有餘式微小心翼翼的態度,這一切都讓他有了不好的聯想。
“我這是怎麼了?”他逼問餘式微。
餘式微儘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耐心的說到:“沒什麼的,這只是術後的一個普遍反應,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你一個星期前就是這麼和我說的,你一直說很快很快,很快到底是多快?”霍瀝陽又發火了,最近這段時期他的脾氣很暴躁,動不動就亂砸東西,甚至還罵人。
“你別生氣,來,喝點兒水。”餘式微試圖安撫他。
霍瀝陽一把揮開她伸過來的手,水杯被打翻在牀,被子溼了一大片。
餘式微立刻說到:“我去喊護士幫忙換一牀被子。”
霍瀝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神陰沉的盯着她:“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癱瘓了?”
餘式微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死死的盯着被面。
霍瀝陽焦急的吼道:“你倒是說啊,我是不是癱瘓了?”
“瀝陽哥,你……你不要擔心,醫生說堅持做復健的話,還是很有可能重新站立起來的……”
這意思就是他真的癱瘓了?霍瀝陽一瞬間面色如土,他慢慢的,慢慢的鬆開了手掌,了無生氣的躺在牀上,雙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一動也不動。
餘式微嚇壞了,她急忙連喊了兩聲,他卻像沒聽見一樣,她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也像沒看見一樣。
餘式微慌了,急忙又去把醫生叫了過來。
一番檢查之後醫生告訴她,病人的求生意志現在很弱,這對他的康復非常的不利,嚴重的話甚至可能出現自殺傾向。必須儘快重新激發病人的生存意志。
“激發他的生存意志?怎麼激發?”
“多和他說一些家人的事,還有美好生活的回憶,以及對未來的憧憬等等,儘量說些積極向上的事情。”
“我明白了,謝謝醫生。”
回病房的路上,餘式微一直想着待會兒要怎麼說。
家人的事?霍剛生病住院,霍氏集團完全被霍正霍殷容掌控,還有那個關於繼承權的比賽明顯是偏袒霍殷容,這些事對他來講肯定算不上美好。
美好的記憶?餘式微突然想起了霍瀝陽不久前和她說過的話,他說他是因爲聽到她的話才產生了強大的求生意志,想起了對他的承諾才醒了過來,還有上次他遇到雪崩,也是因爲相着她才一直堅持到救援人員的出現。
餘式微像突然發現了寶藏一樣,拔腿朝霍瀝陽的病房跑去。
霍瀝陽還呆呆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餘式微心中一陣揪痛,她在門口怔了怔,隨後故意裝出一幅很開心的樣子推門小跑了進去。
“瀝陽哥,我剛剛聽人說過兩天就要下雪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堆雪人打雪杖好不好?就像那年一樣,我們一起在雪地裡奔跑,我們在角落裡偷偷堆砌屬於我們的秘密。”餘式微伸手搭在霍瀝陽的腿上,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不,這次我們不偷偷的,我們光明正大的,在院子的正中間堆兩個雪人好不好?一個是你,一個是我,相互依偎,直到世界盡頭。”
霍瀝陽依舊毫無反應。餘式微心中有些氣餒,暗罵自己是個笨蛋,一個辦法怎麼可以使用三次呢,肯定沒效果的。
不行,再換一個。
“瀝陽哥,你還記不記得……”餘式微換了個思路又說起了別的事情。
她不停的說不停的說,把自己記得的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希望引起霍瀝陽的反應,哪怕只是輕輕動一下也好。
可是,任憑她說的口乾舌燥,霍瀝陽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像個木頭人一樣。
幾天下來,人倒是一點一點的消瘦下去。
餘式微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又去找醫生,問他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醫生思索了一番之後說到:“既然積極向上的不行,那麼只能試試黑暗療法了。”
“黑暗療法?那是什麼?”
“就是改爲向他說一些比較消極的事情刺激他的情緒,甚至可以讓一些他十分討厭痛恨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越恨的人越能刺激他的神經,只要他對外界還有反應那就行了。”
“他痛恨的人?”他恨的人……應該是害死他父母的霍正和胡靜月,還有派人綁架他的霍殷容。
可是,就連霍剛住院,霍正和胡靜月也只到醫院看過一次,他們會願意來看霍瀝陽嗎?
霍殷容就更不用說了,說不定還會想別的方法繼續害他。
到底該怎麼辦呢?餘式微焦急的走來走去,她得想個辦法才行,霍瀝陽不能就這麼一直躺下去。
怎麼辦怎麼辦?
在快要把自己轉暈過去的時候餘式微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她可以找媽媽餘莞幫忙啊,媽媽可比她聰明多了,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打定主意,她去樓下的話吧打電話給餘莞。
手機被偷之後她就一直在醫院,也沒抽出時間去買新的手機,還有手機卡也得重新補辦……
她一邊想着事情一邊飛快的按下了一串數字。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她還在想待會兒該怎麼說,知道她要幫霍瀝陽,媽媽肯定又要生氣的,說不定又得訓她一通,可是沒辦法,她只能找她了。
電話終於接通,一道清冷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喂!”
餘式微立刻怔住,咦,怎麼是個男的?
“喂,說話!”那邊的人又說了一聲,語氣稍稍有些不耐,就像當初他回到陳家,看着站在遠處的她,那種感覺竟是那麼的熟悉。
她竟然在無意之中撥通了陳瀚東的電話。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餘式微心裡是捨不得,這麼多天整個人跟陀螺似的一直不停的轉啊轉,神經也緊緊的繃着,只有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精神才稍稍鬆懈了一下,像是找到了可以避風的港灣。
原來她的心裡,對陳瀚東是如此的依賴。
他的呼吸聲輕輕的在耳邊響起,餘式微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卻只能拼命咬住下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那邊頓了頓之後,有些不敢相信的問到:“是不是……是不是小微……?”
那樣穩重的人,聲音竟然有一絲顫抖。
那隱隱的期盼重重的壓在了餘式微的心頭,她砰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她傷的他那樣的深,他卻還對她這樣的溫柔,她愧疚的愈發的無地自容,原本壓抑的啜泣聲竟然漸漸抑制不住,最後改爲放聲大哭。
她坐在位置上哭得不能自己,引得店裡其他人紛紛側目。
好心的老闆娘還給她遞了一包紙巾,心裡不禁猜測,這姑娘家裡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吧,竟然哭得這樣傷心?
見被大家圍觀,餘式微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眼淚擦乾,然後一邊抽噎着,一邊撥通了餘莞的號碼。
這次她是再也不敢打錯了。
當她把事情的經過和這通電話的目的說了一遍之後,餘莞是久久的沉默。
“媽,求求你,幫我這一次……”餘式微苦苦哀求着。
“好,我幫你,”餘莞又補充說到,“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纔會幫你。”
“什麼……條件?”餘式微的心懸了起來,她的手指無意識的緊緊的卷着電話線。
“我的條件就是你馬上離開他霍瀝陽,回到陳瀚東身邊。”
果然又是讓自己離開霍瀝陽。
“媽……瀝陽哥他已經很慘了,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他什麼都有他怎麼慘了?相信我小微,其實你在他心裡沒那麼重要。”
“可是他會變成這樣有我很大一部分責任……”
“這不是你的責任,是他自己貪心,如果他肯老老實實的留在法國,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事了。”
“……”餘式微說不出話來了,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瀝陽哥說他是爲了她纔回來的,媽媽卻說他是爲了霍家的財產,她不知道該相信誰,於是只好誰都不相信。
事情一下子就回到了原點。
“媽……這些事等瀝陽哥真正好起來的時候再說吧。”
意思就是隻要一天霍瀝陽沒好,她就一天不離開霍瀝陽的身邊。
聽懂了她的潛臺詞餘莞氣的又忍不住想要罵人,眼角忽然撇到一個身影悄悄的朝她走了過來,她靈機一動,然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現,繼續說到:“霍瀝陽殘廢了關我什麼事,你別妄想我會去看他。我就是去了也是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一通,到時候一不小心把他氣死了或者是他承受不了羞辱想要自殺,你可別來找我算賬!”
罵完她就假裝掛斷電話,然後氣呼呼的回了房間。
關上房門她立刻對電話那頭滿臉沮喪的餘式微說:“剛剛那番話我是故意說給胡靜月聽的,我估計她有可能上套了。明天她要是去了你躲着點兒,別讓她發現了。”
事情突然峰迴路轉,餘式微立刻破涕爲笑,她開心的連聲說到:“謝謝你了,媽,我真是太愛你了,你真是我的好媽媽。”
餘莞嫌她肉麻,嗯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付完錢,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走了。
不能讓霍瀝陽發現她哭了,不然他會不開心的。
餘式微走了纔沒多遠,她之前用過的那個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老闆娘一邊把抽屜鎖好一邊慢悠悠的走過去,心裡卻在想,這裡是話吧啊,有誰會往這裡打電話?
“小微,是不是你?”她剛拿起電話,裡面就傳出一道焦急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