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到了晉王府。
晉王府這邊因爲是國喪期間,所有娛樂一應廢止,趙宗閒來無事,正陪王妃說着話,其實趙宗是好動的性子,這一趟回到汴京,又開始想念泉州的諸般好處來,喋喋不休的唸叨着泉州的見聞,王妃卻是聽得無趣,淡淡笑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想着玩兒,你可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趙宗想了想,好不容易纔道:“若不是國喪的話,東平坊與馬軍司有一場蹴鞠賽。”
晉王妃不禁訝然,道:“今日是朝議,事關着整個天下的大事,更決定了你那女婿的浮沉,你竟一點也不關心?”
趙宗這才記起,便笑起來,道:“我哪裡不知道?故意與愛妃說笑罷了。不過沈傲那小子一向鬼主意多,自然不必擔心。”
晉王妃心裡卻總是懸着心放不下,她比趙宗想的透徹,今日的朝議,是皇上與沈傲攤派的日子,最後的結局是如何,誰也沒有預料,畢竟沈傲雖然佔着上風,可是皇上畢竟是皇上,千百年來,與皇帝作對的人又有幾個得了善終。沈傲是晉王府唯一的女婿,晉王的血脈都得指着他來延續,當然不能掉以輕心。
見趙宗莫不關心,晉王妃顯得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這位晉王爺什麼都好,偏偏就是貪玩性子多了一些,做事瘋瘋癲癲的。
正說着,外頭有人來報:“王爺、王妃,有懿旨來了。”
晉王妃豁然而起,道:“只怕是講武殿裡見分曉了。”
趙宗笑道:“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說了沒有事的,偏偏愛妃這般魂不守舍,若當真有事,就該當傳來聖旨了。”
二人一同出去接旨,那捧着懿旨的太監正是敬德,敬德見了趙宗笑嘻嘻的道:“恭喜晉王,賀喜晉王,太皇太后請殿下速速入宮,有天大的好事等着晉王呢。”
趙宗眼睛一瞪,道:“什麼好事?”
趙宗畢竟不是外人,敬德是太皇太后的心腹,當然不敢瞞着這位太皇太后的心頭肉,故意壓低聲音,道:“殿下只怕要君臨天下了。”
趙宗眼珠子一轉,不禁拍手道:“啊?讓我登基?這麼說內庫裡的東西都是我的了?”
敬德聽的無語,乾笑道:“是,是……”
趙宗大叫:“好極了,本王這便入宮。”
晉王妃卻是臉色冷了下來,拉住趙宗道:“你入宮去做什麼?”
趙宗道:“自然是登基了。”
晉王妃卻是冷笑:“登基?登個什麼基,你這樣子,哪裡能做皇帝?這種事自然是萬萬不能應的。”
趙宗一頭霧水,道:“這又是爲何。”
晉王妃冷笑:“不成就是不成,天下這麼多大事,到時候都要你來決斷,便像先帝一樣,明明也是貪玩的性子,卻還得操勞案牘,我只問王爺,王爺做的來嗎?”。
趙宗這時醒悟,道:“做……做不來。”
晉王妃冷笑道:“你若是做不來,整日遊手好閒,便是昏君,且不說對不起天下黎民,列祖列宗在上,瞧見你這般胡鬧,你心裡安生嗎?”。
趙宗猶豫不定的道:“不……不安生。”
晉王妃道:“做了皇帝,更是不能離宮,成日只能在那洞天大的地方,你耐得住?”
趙宗一拍手,大叫道:“虧得愛妃提醒,這皇帝本王是萬萬不能做的。”
晉王妃卻是恬然的舔舔嘴,其實她的心裡,卻另有打算,方纔說的,雖然也是不許趙宗登基的理由,可是真正的理由卻只有一個。晉王妃的年紀已經大了,不能生育,這些年來,只生了個清河郡主,現在趙宗是王爺倒也罷了,可是一旦登基,羣臣必然是要趙宗誕下子嗣好繼承大統的,做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誰能攔得住?到時候羣臣響應,太皇太后催逼,少不得這趙宗要被哪個狐狸精迷惑了去,晉王妃年紀已是不小,論姿色哪裡是那些狐媚子的對手,現在她還能做個晉王圍着團團轉的王妃,可晉王若是登了基,那她就算做了皇后,多半也是遭人冷落的國母了。
這裡頭的干係孰輕孰重,別人不知道,晉王妃卻是心裡清清楚楚,當然不肯做這等虧本的買賣。
晉王妃道:“既然王爺不願登基,就萬萬不能入宮,不管是誰來請,也決不離開晉王府。”
趙宗對晉王妃言聽計從,又被晉王妃的言語嚇住,立即道:“好,決不入宮。”
一邊的敬德聽得哭笑不得,道:“王爺……”
晉王妃態度冷淡,道:“敬德公公,你不必再說了,回宮覆命去吧,就說晉王身體有恙,入宮的事就休再提起了。”
敬德哪裡不知道晉王妃的厲害,連忙道:“奴才知道了。”說罷落荒而逃。
講武殿裡,滿朝的文武還在焦灼的等待着趙宗前來,太皇太后還在震驚於趙佶毒殺之事,心中滿是悲涼,好在她不是個懦弱的女人,早已見慣了大風大浪,仍是危襟正坐,一副恬然的樣子。
沈傲則是坐在椅上,闔着眼睛打盹。至於其他人只能站着乾瞪眼。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太皇太后已是不耐煩了,擡起眸來,問身邊的內侍道:“晉王爲何還沒有到?”
內侍只好飛快跑出去問,又過了片刻,敬德才氣喘吁吁的回來,他出現的時候,滿朝文武都打起了精神,可是看到敬德的身後並沒有趙宗的身影,眼中都不禁閃過一絲疑惑。
敬德到了太皇太后身邊,輕聲在太皇太后耳畔耳語幾句。太皇太后臉色一變,低斥一聲:“荒唐,這個時候能有什麼病?”
敬德當然不敢說這是搪塞之詞,是晉王妃挑唆出來的,那晉王妃畢竟身份非同凡響,晉王對她言聽計從,又是沈傲的岳母,說了她的壞話,以後還能在宮中待得下去,敬德只好道:“太皇太后,如今該怎麼辦?”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會,道:“叫輔政王到跟前來說話。”
敬德跑到沈傲身邊,低聲說了幾句,沈傲便快步走到太皇太后身邊,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之中,太皇太后壓低聲音道:“趙宗請病,不肯入宮,如之奈何?”
沈傲倒是沒有預料到趙宗會玩這麼一出,雖然知道這位岳父的性子多變,還想不到這一次人家又要玩一次大的,沈傲想了想,道:“無論如何,便是綁,也要將他綁來,太皇太后,現在全天下都在看着,若是晉王再不來,只怕……”
太皇太后道:“宗兒的性子,哀家再明白不過,叫別人去,只怕會被打回來,只能勞煩你帶着禁衛跑一趟,敬德,你也跟着去,不管如何,晉王一定要入宮,他玩了大半輩子還不夠嗎?”。
太皇太后冷若寒霜,似乎也是動了真怒,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已爲晉王鋪平了道路,可誰知趙宗竟這般不爭氣,實在教她失望。
太皇太后淡淡道:“記着,人一定要帶到。”
沈傲心裡苦笑,只好道:“他不來,我只好弒殺岳父了。”
太皇太后先是一驚,但見沈傲一副開玩笑的樣子,也便笑起來:“去吧。”
沈傲帶着敬德離開講武殿,立即引來竊竊私語,其實方纔敬德孤零零的回來,這些老狐狸就大致猜出了一種可能,現在輔政王又帶着敬德走了,心裡猜測的可能就更有把握了。
也有人不禁苦笑,天下人都知道晉王是個什麼性子,這樣的人做皇上,真是想都不敢想,偏偏眼下的時局,晉王反而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選擇,他不登基,就實在尋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沈傲則是帶着敬德帶着一隊小隊直接出宮,飛馬到了晉王府,門口的門丁都是認得這位姑爺的,哪裡敢不放他進去,沈傲大喇喇的衝進去,迎面就看到晉王妃過來,沈傲連忙朝晉王妃行禮,晉王妃打量沈傲,道:“怎麼?你是來探你岳父的,還是奉了懿旨來的?”
沈傲在晉王妃面前氣勢一下子減弱了,立即笑呵呵的道:“一是探病,二是奉旨來辦事。”
晉王妃緊繃着臉:“若是請晉王入宮,那就免了吧,晉王病了。”
沈傲道:“那小婿先去探病如何?”
晉王妃只好放他進去,到了臥房,果然看到趙宗一副病態的樣子在榻上唧唧哼哼,沈傲坐到榻前,也不管真假,直接道:“殿下,皇宮內庫中奇珍數不勝數,據說先帝還曾叫人特製一隻蹴鞠,那蹴鞠用的是南洋犀皮縫製,可謂蹴鞠之王。”
趙宗眼睛一亮:“真的?”
沈傲板着臉道:“這還有假?這是小婿親眼所見。”
趙宗撇撇嘴:“本王不稀罕。”
沈傲又道:“先帝在的時候,還曾養着一隊鞠客,這些鞠客的本事,想必殿下比小婿清楚,如今他們就在萬歲山,哈哈……只要晉王入了宮……”
…………………
醫生說,今天最後一次吊針,比以前好多了,不過要鞏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