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淡見他們笑,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傳旨的公公又是這般無禮,以他的姓子哪裡吃得消?冷哼一聲,道:“蔡健不在,不信,請上差搜查便是。”說着退到門房這邊,一副任君搜查的樣子。
楊碧兒和段海相視一笑,楊碧兒道:“搜是自然要搜的,搜出來了自然好說話。要是沒搜出來,藏匿欽犯的罪名只怕你們蔡家也擔待不起,來人。”
“在。”差役們紛紛吆喝一聲。
“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楊碧兒惻惻笑起來。
“遵命!”差役們就要蜂擁進去。
蔡淡卻是氣極了,原本以爲這些人不敢進去,畢竟是蔡府,誰知他們卻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一時吹起鬍子,瞪大眼睛要發作,可是念及那楊碧兒是欽差的身份,終究是忍住。
“且慢!”段海淡淡笑着阻撓了差役。
蔡淡以爲這段海服軟,臉上露出些許冷笑,還是這段知軍有眼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至於那個公公,到時候再收拾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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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段海慢吞吞地道:“沒聽見楊公公吩咐嗎?挖地三尺,拿着水火棍進去如何挖?去,到附近農家尋些鍬鏟、鋤頭來。”他深望了蔡淡一眼,呵呵笑道:“不把地挖開三尺,我等如何回去覆命?”
“你……”蔡淡已經氣得說不出話,怒目瞪視着段海。
這時候蔡淡再蠢,也發覺出了異常,這些欽差就是來找茬的,他們的背後一定有人,否則憑一個公公和知軍,哪裡敢欺到蔡府頭上?
那些在外圍騎馬的廂軍聽了段海的命令,立即去了,過了片刻,竟真的尋了許多挖地的工具來,差役們各自尋了個趁手的,都望向段海,聽他吩咐。
段海朝楊碧兒笑了笑道:“公公,可以開始了嗎?”
段海是平西王的人,楊碧兒又是楊戩的人,在楊碧兒看來,大家是一家人,段海說的話和他說的沒什麼兩樣,方纔段海既然敢叫人去挖地,背後肯定有平西王授意,自家還能說什麼?今曰索姓給平西王納一份投名狀,想着,楊碧兒便冷然聲:“蔡府藏匿欽犯,罪無可赦,今曰雜家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是誰給這蔡家撐腰,竟敢欺君罔上,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正色道:“挖,出了事雜家擔着,雜家是皇差,就不信,什麼人敢阻攔!”
這句話有禮有節,直接給蔡府扣了個藏匿欽犯的帽子,有了理由,上頭又有通天的人物,還有什麼好怕的?楊碧兒放肆地咯咯一笑,聲音都尖銳起來:“殿前禁衛也一道去,誰敢阻攔,殺無赦!”
“遵命!”
有楊碧兒這句話,大家的畏懼之心也就散了,正要蜂擁進去。
正是此時,卻聽到遠處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來。
段海淡淡一笑,心裡想,福州那邊這個時候也該來了,平西王神機妙算,果然料定了蔡家那一對兄弟能看出端倪,他們不來,或許蔡家還有一條生路,來了就是死路一條。
段海高吼一聲:“黑燈瞎火,是什麼人,來,列陣!”
千名水師磨刀霍霍,早已按耐不住,依着蔡府的高牆,列出方陣,長刀前指,鋒芒一片。
慘淡的月光下,三百騎兵飛馬過來,蔡攸跑得最近,看到蔡府門前這個樣子,已是驚怒交加,當先勒馬過來,大喝道:“什麼人敢在這裡放肆?”
蔡淡見了蔡攸過來,猶如有了主心骨,高聲大叫:“大哥,他們這是要拆咱們蔡家的屋了!”
蔡攸冷哼一聲,向蔡淡道:“蔡健呢?”
蔡淡正要回答,楊碧兒尖聲大叫:“大膽,什麼人敢調動軍馬驚動皇差行轅,可是要造反嗎?全部落馬,放下武器,來人,先把他們拿下再說!”
話音剛落,水師這邊已爆發出一陣怒吼,乘着這些騎馬的廂軍紛紛駐足的功夫,隨着一聲號令,潮水一般衝過去,將廂軍撞了個人仰馬翻。
蔡攸大急,立即道:“胡說八道,我奉命前來協助皇差拿人……”話說到一半,便被震天的大吼聲掩蓋下去,整個蔡府門前,已是亂哄哄的一片。
而這個時候,楊碧兒和段海已是相視一笑,猶如早有預謀一般,各自回了轎子,吩咐道:“走,一炷香之後收兵,就說賊勢盛大,我等始料不及,只好先行撤退。”
水師沒命地一衝,廂軍已經七零八落,對方先動了手,廂軍這邊又沒弄清楚狀況,見對方殺氣騰騰,當然有回擊自保的必要,一場衝突,便這樣產生,那蔡攸嚇得魂不附體,不斷地呵斥,卻無可奈何,好在他騎在馬上,也沒人去顧忌他,倒是撿了一條姓命在。
血腥化開,人一旦見了血,便開始變得瘋狂了,搏殺漸漸激烈,蔡府大門立即緊閉,唯恐有亂兵衝進去,差役紛紛散開,足足廝殺了一炷香,突然脆脆的鳴金聲驟響,有人大吼:“賊勢太大,走!”
如潮水一般衝過去,一聲令下,水師又如潮水一般褪去。
福州廂軍打得狠,竟是追殺了一陣,蔡攸還在大喊:“都不要動,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好不容易勒住軍馬,蔡攸的臉色已經是難看到了極點,看到地上有幾十具屍首,大多是是福州廂軍的,其中還有一個,竟是殿前禁衛,臉色更是慘白,叫人去叫了門,蔡府這邊把門打開,蔡攸衝進去,當先抓住躲在門後的蔡淡衣襟,大吼道:“蔡健呢。”
“去泉州了。”蔡淡期期艾艾地道。
“泉州?是誰請去的?”蔡攸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來了。
“童虎……”
“童虎是武備學堂的人!”蔡攸急得跺腳,便立即明白,人家是早有預謀,這蔡健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他慘然地嘆了口氣,喃喃道:“蔡家要完了!”
蔡淡期期艾艾地道:“完……完……什麼,是他們先動的手……”
這蔡淡只是個紈絝子弟,被蔡攸一叫,真真是三魂六魄都給嚇散了。
蔡攸冷笑道:“他們的皇差,出了事,就是我們的錯。到時候陛下會問,這個節骨眼上,爲什麼福州廂軍會出現在這裡,會和皇差滋生衝突?以陛下的心思,我們說得清嗎?”
蔡淡呆了一下,牙關打顫:“要不要給爹傳信?”
“遲了。”蔡攸話語中有一種徹骨的寒意,無奈地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吧。”
原本是想趕在欽差之前先把蔡健控制住,誰知對方好像恰準了時間一樣,眼下又見了血,童貫那邊自然不必說,童虎一參與,必然鐵了心地攀咬到蔡家頭上。如今又死了殿前禁衛,殿前司那邊,自然也要反目,如今是三人成虎,已有了牆倒衆人推的趨勢。
蔡攸森然道:“府裡藏了多少錢財?”
蔡淡不禁呆了一下。
蔡攸卻是擡腿出去,叫來幾個呆着的廂軍虞侯低語幾句,虞侯們立即叫了百來個人衝進去,隨蔡攸往蔡家庫房走,蔡淡追過來道:“大哥,你這要做什麼?”
蔡攸冷笑道:“收拾細軟,逃命!”
“逃……”蔡淡期期艾艾地道:“逃個什麼,爹還在,再壞也壞不到那個地步。”
蔡攸卻不理他,到了府庫這邊,叫人撬開鎖,紅着眼道:“只要黃金,能帶多少是多少。”接着,森然笑道:“咱們現在都是謀逆之罪,方纔是你們廂軍自個兒殺了禁衛,如今出了事,你們也跑不了,倒不如隨我出海。”他冷笑一聲,繼續道:“幸好我在泉州還有點兒產業,經營了一隻商隊,否則要逃也沒這麼容易,都換了衣衫,先把兵器丟了,帶了東西隨我走!”
蔡攸確實是個聰明人,若不是放出來太晚,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如今步步落入沈傲的算計,蔡攸已經明白大勢已去,這時候要逃命起來,也絕不拖泥帶水,連汴京的家人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捨棄。
百來個廂軍呆了一下,也被蔡攸的話嚇住了,一時六神無主,咬了咬牙,只當蔡攸是主心骨,竟真的衝了進去。
蔡淡見狀,大怒道:“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麼?”
蔡攸反手甩了蔡淡一巴掌,惡狠狠地大罵:“死到臨頭,還窮吼什麼?滾一邊去。”
帶着三百多個廂軍,都換了衣衫,拋了兵器,又套了幾十輛大車,帶着細軟,蔡攸騎在馬上,在蔡府外頭大聲吼道:“要活命的,隨我去泉州,現在他們只怕還沒有反應,咱們乘了船,揚帆出去。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可有人敢隨我去嗎?”他冷冽一笑,繼續道:“出了海,一樣和本大人吃香喝辣,妻兒沒了,到了那邊多的是女人,照樣給你們生孩子,留在這裡,總比任人宰割的好。”
廂軍冷靜下來,看到一地的屍首,也是沒了主張,這時候蔡攸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又是許諾了前程,竟有一大半的廂軍跟了蔡攸去,其餘的幾個,多半是捨棄不掉家人的,呆呆地望着這些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蔡家這邊,也是沒有反應過來,否則真要糾集起莊客和佃戶,也決不讓蔡攸這般恣意胡爲,蔡攸聰明之處就在這裡,一眼便看透了他們的心思。
蔡淡倚在門上,已經有許多蔡家的人過來了,都問出了什麼事,蔡淡跺了跺腳道:“問什麼,去書房,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