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扳起臉來,深深地看了趙宗一眼,道:怎麼?這樣處置你還不滿意?沈傲固然是壞,可是官家那邊也要用,好歹也是有功之臣,難不成要殺了他的頭才甘心?”
趙宗苦着臉,道:“母后,兒臣不是這個意思。”他眼珠子一轉,無可奈何地道:“兒臣懇請母后,不要責罰蓬萊郡王。”
這!句話,讓殿中之人都是微微愕然,趙估朝趙宗看了一眼,心裡想,聯這皇弟莫非是轉了性?從前從不肯吃虧的,今日怎麼學會忍氣吞聲了?
太后慢吞吞喝了。茶,又用絲帕擦了嘴,尊是慢吞吞地道:“你說,爲什麼不要責罰?”
“這個……這個……”趙宗往四周看了看,顯然正在考慮是否該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
太后知道他的心意,朝嬪妃們道:“你們都退下去,哀家不用你們陪着。”
嬪妃們道了一聲安,便紛紛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太后、太皇太后、趙估和趙宗,趙宗這纔沒有了顧忌,笑呵呵地道:“母后,沈傲這個人也不算太壞,不過是犯了些小過錯,責罰就免了吧,兒臣就當吃了虧,不和他計較。”
太后道:“把你的道理說出來,不要拐彎抹角。”
趙宗連忙道了一聲是,接着道:“實在不敢隱瞞母后,昨日在蔡家門口,紫蘅和那姓沈的小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咳咳……那個……那個……兒臣聽了,自然是心有不甘,本來還想着要和沈傲理論理論的,可是轉念一想,紫蘅和他確實相處得極好,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爲過,又遇到這種事,大家都看到二人手拉着手同乘着一匹馬,鬧出這種事,紫蘅以後還怎麼嫁出去?”
太后聽了,突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鬧了這麼一出,原來那些來提親的,誰還敢再提?有了蔡倫的前車之鑑,誰知道下一趟,晉王府送來的會不會又是一個丫頭?這倒也罷了,那沈傲如此兇惡,別人也惹不起。趙紫蘅又和沈傲有了肌膚之親,這是許多人親眼見到的事,就更沒有人肯去提親了。嫁不出去,怎麼辦?這纔是擺在太后和趙宗面前的難題。
太后淡漠地道:“這些話,怎麼都不像是你想出來的,該是王妃想出來的吧?”
趙宗尷尬地道:“是王妃和兒臣一起想的。”知子莫若母,以太后對趙宗的理解,他還真不到如此深遠。
太后道:“那你說,該怎麼處置?”
趙宗苦笑道:“到了這般地步,還能說什麼?兒臣就這麼個女兒,從前都是含在嘴裡怕化了,小心翼翼的,總不能叫她一輩子待嫁。不如這樣,既然是沈傲那壞小子惹出來的是非,兒臣就吃點虧,把紫蘅嫁了他就算了。現在若是把沈傲的爵位錄除了,紫蘅嫁過去,面子上也不好看。兒臣昨夜輾轉難眠,也想了很多,想起來,那沈傲也沒什麼不好,除了愛胡鬧之外不管學問、做事都走出衆的。”
他這般說,太后也陷入深恩,趙紫蘅嫁不出去纔是大事,現在遇到這麼一出,天家顏面固然緊要,可是晉王這邊也不能薄待,紫蘅這麼乖巧,更不能讓她一輩子待字閨中。
太后看着趙估淡淡地道:“官家的意恩呢?”
趙住這時卻是反對道:“母后,萬萬不可,安寧已經嫁過去了,再嫁紫蘅,這兩個都是我和皇弟的心頭肉,怎麼能侍候一夫?就算傳開了,也是個笑話。”
趙估當然反對,本來就嫌沈傲的夫人太多,趙估至今還耿耿於懷,現在又加塞一個郡主,那還了得?這件事,不能有商量的餘地!
趙宗大叫:“皇兒……”
趙估繃着個臉,就是不鬆口。
太后也跟着勸道:“沈傲的夫人是多了,哀家也看着礙眼。可是到了這個田地,你做皇兄的,看到自己的嫡親兄弟這般爲難,又看到紫蘅這麼乖巧的人兒這個樣子,你心裡就過意得去嗎?官家,哀家這輩子也不求什麼,只求你們這一對兄弟能平平安安,一個安生地治國平天下,不要辜負先帝的厚望。另一個呢,也好生地過日子,無憂無慮地做個賢王。現在紫蘅這個樣子,她的事一日定不下來,哀家就一日茶不思飯不想,官家若是但凡有一分孝心,總要體恤一下才是。”
這番話,多少有一點柔情攻勢的意思。趙估雙肩微微一顫……時也不好斷然拒絕了,只是趴伏着不動。
太皇太后看到這個局面,心裡也想笑,可是表而上免不得要勸一下:“官家,反正沈傲也有了這麼多個夫人,多一個也不多,又有什麼打緊?再者說了,身爲人子,這孝字卻是罔顧的,你就點了這個頭,皆大歡喜就是。”
頓了一下,又道:“再者說,安寧和紫蘅,從前在端王府那邊,也是極好的一對姐妹,將來在一起,也有個照顧,不是?”
趙宗就沒這麼客氣了,一把抓住趙估的臂膀,搖晃着道:“皇兒……我這做皇弟的是胡鬧了一些,可是今日的事,你一定要答應,不答應,我在王妃那邊也不好交……”他說到一半,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立即改口道:“愛妃也會鬱鬱寡歡,皇弟更是憂心如焚啊。”
趙僂被纏得沒有辦法,只好搖頭道:“聯先想一想,就算要嫁,也不能輕易嫁過去。紫蘅年紀尚幼,也不急於一時。這個風口浪尖,先是許給了蔡家,又許給沈傲,難免叫人笑話。”
太后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接着朝趙宗眨了眨眼,意思是不要再糾纏了。
趙宗笑嘻嘻地道:“皇弟只當皇兄已經應下了。”
趙估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太后道:“那沈傲還要不要處置?就算不錄去爵位,至少也要下旨意申飭一下才對。”
趙宗大叫:“不可,私下裡說一說也就走了,讓皇兄去說一下,母后還是不要出面的好。”
他這般盡心維護,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這個時候下旨意出去,天下人都看着,鬧大了,晉王府的傷害最大,他回去也不好向王妃交差。
趙估道:“還是申飭一下好,私下裡訓斥 和沒有處分一個樣。”
趙宗立即道:“皇兄不可啊,申飭下去,天家的顏面往哪裡擱?私下裡罰他一年半載的俸祿就好了。”接着,帶着乞求的目光望向太后道:“母后,兒臣說的對不對?”
太后沉吟,道:“這樣處罰,太便宜了他。”
趙宗道:“不便宜,不便宜的。”
這一陣扯皮,讓人意興闌珊……本來太后要興師問罪,卻被苦主趙宗攔着。趙估要維護一下,最後反倒是趙宗維護得更厲害,連趙估都覺得這樣罔縱實在過意不去。
太皇太后笑道:“罷了,罷了,既然紫蘅要嫁過去,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私下裡說一下也好,罰俸就不必了,哀家聽人說,沈傲在外頭做着偌大的生意,又是茶坊又是週刊的,還會在乎這點錢嗎?罰了他,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天家刻薄。”
趙估搖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難的就是家務事,只好吁了口氣道:“兒臣明白了。”
從景泰宮出來,趙估心急火燎地將楊戩叫來,楊戩正屏息等着景泰宮的消息,看趙估鐵青着臉出來,心裡大叫不妙,想問又不敢問,就聽到趙估道:“去,把那混賬叫進宮來,要快,聯在文景閣那邊等他。”
聽到是文景閣不是講武殿,楊戩鬆了口氣,應了一聲:“奴才這就去。”接着飛也似地去了。
趙估撐着步樣到了文景閣,悶着臉進去,左等右等,還不見沈傲進宮,心裡也是煩亂,站起來,又坐下去,如此反覆了好幾次。
沈傲那邊聽到官家召見,心裡也是惴惴不安,立即騎了馬到正德門這邊,楊戩在這邊等着,一見到,立即朝他招手。沈傲原打算放馬入宮的,這時候下了馬,將馬交給正德門的禁軍,快步過去。
二人邊走邊入宮,楊戩道:“陛下那邊,只怕肚子裡有火氣,你要小心應對,還有,方纔雜家聽景泰宮的敬德說,太后和晉王,已經不追究這事了,大致是叫陛下私下i斥就是。縱是這樣,你也不能怠慢,總之,沒事就好。”
沈傲頜首點頭:“明白,所以這一趟,我特意帶了一樣寶貝來。”他狡猾地揚了揚手上的一方錦盒:“先移開陛下的注意,再從容應對。”
楊戩咯咯一笑道:“雜家就說你最是聰明的,原來早有打算。”
沈傲朝他一笑,低聲道:“待會要不要去太后那邊問個安?太后是不是還在生氣?現在去,會不會碰釘子?”
楊戩猶豫了一下:“脾氣再壞,你也要去,請個罪,也就走了。晉王也在那邊,正好對着他也認個錯,省得到時候揪扯不清。”
沈傲點了點頭道:“大不了挨一頓罵就是,怕個什麼?”說罷雄赳赳氣昂昂地加快了步子。
楊等卜跑着追上來道:“蔡家那邊,可要小心,蔡京吃了這麼大的虧,肯定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沈傲撇了撇嘴,深深地看了楊戩一眼,道:“到了這個地步,蔡京敢冒頭,我就敢把他砸下去,今時已經不同住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