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中秋還有兩個月,金玖還記得,三年前的中秋節後不久,林安兒便出現在紅葉林中。
有一陣子沒有見到她了,不知道小丫頭又長高了嗎?
此時他正在城東的玉器行,這是母親留給他的產業之一。玉器行的窗外便有兩棵梧桐樹,碩大的葉片密密匝匝。
金玖還記得剛來時,她騙着他寫了好多梧桐葉子,過來卻再也沒見她再寫過。
想到了梧桐葉子,金玖便想起了林安兒常去的張記鐵匠鋪。
玉器行和張記鐵匠鋪只隔了兩條街,金玖遠遠地站在街角,看向那間鐵匠鋪。
三年來,林安兒總計來過這裡十五次,有八次回到府裡沒精打采,還有七次都是喜氣洋洋,高興得快要飛起來。
鐵匠鋪是六扇門的地方,司空星一直被關押在刑部大牢,他的消息不會令林安兒有這樣的反應,讓她時而興奮時而傷心的,應該不是司空星,而是寫在梧桐葉子上的哥哥。
他見過她的哥哥,那個在桃然亭把他引到紅葉林中的少年,應該就是她的哥哥。
金玖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想讓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林安兒的真實身份。
哪怕是司空星和她的哥哥,也不能。
金玖又看到那個少年,他從鐵匠鋪走出來,眼睛不經意地望向街角,他也看到了金玖。
和三年前初見時相比,少年的身材更加高大強壯,已和金玖差不多高矮,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他的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青布衫子。可整個人就像是早上初升的太陽,英氣勃勃。
司空天野認出了金玖。
他的記性一向很好,更何況這個人是金玖。
“金玖?”
“對。”
“你沒帶你的富貴鳥。”
“姑娘鳥嫌富貴鳥叫得難聽,把它放生了。”
司空天野笑了。金玖發現,他笑起來很好看,如同一道陽光綻放在午後的街頭。
司空天野沒有再說話,他從金玖身邊擦肩而過。陽光灑在他的衣衫上。亮得耀眼。
金玖看着他的背影,忽道:“你要帶走她嗎?”
司空天野聞言停住了腳步,但也只是一剎那。他便很快消失在街角轉彎處。
金玖在原地佇立良久,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不僅是陽光,還有......威壓。
一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卻讓人感到了威壓。
金玖忽然有了想把林安兒永遠藏起來的衝動。他不想讓林安兒看到這個人,哪怕這是她的哥哥。
“大少。方纔的少年對您可有危險?”
一直遠遠跟着他的兩名隨從走過來問道,他們都是練家子,那個少年身上的氣勢太強,他們本能的想到了危險。
金玖搖搖頭:“故人而已。”
這裡是六扇門的地方。金玖不想被人注意,他和隨從們拉開距離,迅速離開了這裡。
“大少。可是要回城西嗎?”
“不,準備馬匹。去高家莊。”
司空天野既然能隨便出入張記鐵匠鋪,他和六扇門必有瓜葛,想要打探出林安兒的下落輕而易舉。
這個時候,金玖不想出任何差錯。
翻身上馬,金玖忽道:“先到採芝堂。”
林安兒最喜歡採芝堂的糕餅,尤其是蓮蓉餡的。
蓮蓉餡的糕餅沒有現成的,還要等上大半個時辰才能出爐,夥計把金玖請到二樓雅閣小坐。
採芝堂在京城已有百年曆史,樓下是外賣,樓上另有雅閣。雅閣用盆景和花卉隔開,四周懸掛着名人字畫,佈置得極是雅緻,配上採芝堂精緻茶點,這裡便成了京城有名的文會之地。大成民風開化,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也常來此小坐,點上幾碟小點,要上一壺香茶,閨中蜜友們坐在這裡聊聊天,也是一件樂事。
金玖找了個臨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壺雨前,眼睛看向窗外。
隔壁傳來女子的竊竊私語,金玖雖沒有打算去聽,但還是有幾句飄進他的耳朵。
“不過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而已,裝得哪門子清高,我兄長不嫌棄她出身低微,她竟然不樂意。”
“左右不過就是長得出挑些,就想着攀個高枝做鳳凰,這種女子不理她就是,五姐姐你就別生氣了。”
“哪能不氣呢,她和我們家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偏生我哥就是看上她了。”
“行啦,五姐姐,你是路家嫡孫小姐,不必爲個拖油瓶生氣。”
“拖油瓶?哼,她倒是
危情:總裁,非你不愛無彈窗
想當拖油瓶,我那姑母壓根兒沒想接她過去,孫傢什麼樣的門第,我那兩位表姐妹眼裡可揉不進沙子,姑母原本夾在中間就難做,若再讓這個小狐媚子住進去,那就家宅不寧了。”
金玖皺皺眉,這些深宅大院內的女子整日無所事事,嚼舌根子,這次回高家莊,一定要叮囑秦夫人,要好好教導林安兒,萬不可讓自家媳婦長大後也如此勢利。
想到林安兒,便又想起方纔見過的陽光般的少年,金玖坐不住了,恨不得快些回到高家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她知道世上還有比親情更寶貴的東西。
沒人比他更瞭解林安兒的性子,只要她不樂意的事,誰也不能逼她去做,那少年是她哥哥,她若不想離開,做哥哥的自是捨不得把她綁走。
這裡一個輕柔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隔壁傳來:“真是巧,在這裡遇到表姐。”
“哼。”金玖能想像中那女子定是把頭昂起,用眼角的餘光表達她的輕蔑。
果然,這位表姐開口了:“楊表妹真是愛出風頭,在哪裡都能遇到你,又是來參加文會的嗎?我在這裡怎麼沒有看到一位京城名士,登徒浪子倒是看到不少。”
這時正是午後,雅閣的客人並不多,且多爲女客,男子包括金玖也不過兩三位。
金玖心裡不悅,這是哪家的勢利小姐,你們表姐妹鬥嘴也就罷了,一竿子打了一船人,自己好端端躺槍變成登徒浪子了。
金玖不快地轉過臉,隔着幾盆蘭花望過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這般牙尖嘴利。
這一看不要緊,金玖的眼睛和一個人正好對上。
楊夢旖!
但凡是男人,遇到位絕色姑娘都會記的,金玖這樣的“有婦之夫”也不例外,更何況他和孔七一樣,都是情竇初開的少年。
兩三個月不見,楊夢旖出落得更加水靈,同在高家莊時的我見猶憐相比,此時的楊夢旖宛若一朵亭亭白蓮,淡雅中透出嫵媚,身上是件淡紫色茜雪紗褙子,下邊繫着月白色百褶裙,就是這麼一襲素淨的衣衫,就把這雅閣之內衣着華貴的閨秀們全都比了下去。
看到楊夢旖看向他,金玖連忙把眼光錯開,想不到方纔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的竟是楊夢旖。
楊夢旖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金玖,雖然隔了幾盆蘭花,自己又要面對並不友善的表姐,楊夢旖還是沒有忘記給金玖送上一朵羞澀又驚喜的笑容。
“表姐錯怪夢旖了,夢旖只是從這裡路過,想給外婆選上幾樣點心,沒想到在這裡遇到表姐。”
楊夢旖顯然平日裡常受這位表姐欺負,此時的聲音聽上去楚楚可憐,隱隱地帶了哭腔。
“行了,祖母沒在這裡,我也不是四哥,你不必裝腔作勢。”
“表姐想來是誤會夢旖了,夢旖和表姐一樣,只想爲外婆盡孝,別無非分之想。”
金玖記起來,楊夢旖的外家姓路,這位表姐想來是她舅家的女兒。明明是姑表親戚,那位表姐對她卻似有仇似的。
金玖和孔七不同,他自幼便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看人也更深,更遠。
事出必有因,就像金明珠憎恨林安兒吧,那是因爲林安兒處處和金明珠作對,還揍過她,所以這對姑姑和侄媳婦才成了死對頭。
一個巴掌拍不響,路表姐看不上楊夢旖,除了嫉妒她長得美,恐怕還有些別的。
金玖想到此處,吩咐板兒結帳,他站起身來,沒有再看隔壁一眼,直接到樓下取了糕飯,便騎馬出城了。
看着金玖離去,楊夢旖有些失落。
她原本以爲,看到表姐這樣囂張跋扈,無理取鬧,金玖最起碼也會走過來幫她解圍,沒想到這位曾經出銀子幫她安葬祖父的金大少,竟然對她這位絕代佳人沒有多看一眼,閃得比兔子都快。
楊夢旖平素裡常和那些風|流才子們接觸,以爲如金玖這樣富貴多金又貌美如花的高富帥都是憐香惜玉,能爲美人出頭的。
事實是,她太不瞭解金玖了。
能用錢搞定的事情,金大少絕不會多動一點心思,多費一絲力氣,所以他才掏錢讓孔七去給楊祖父辦喪事,這和憐香惜玉根本沾不上邊兒,只是因爲楊祖父的死和他也有關係。
而爲美人出頭的事,他長這麼大都沒做過,也不打算去做,更何況這事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又沒有銀子可賺,這樣的事情金大少是不做的。
這就是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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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號開始十三就要雙更了,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