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卻是註定不能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一大清早，夏生歡就被夏華的臭腳丫子給弄醒了，因爲一隻髒兮兮的大拇指有半截插到她的鼻孔裡。確切的說，是被那十里飄香的臭味給硬生生把腦子裡的瞌睡蟲薰到集體陣亡，於是不得起牀，一邊穿衣服，一邊在心內發出一聲狂嚎狂咆哮着。
老哥哥，你估計有半個月不洗腳了吧？你丫個臭鬼！想臭死我呀！
夏生歡一邊快速地穿好衣服隨即手腳麻利地把被子疊起，一邊時不時扭過頭看一眼腳邊抱着被子嘴角掛着一連串透明口水鼻子上小泡泡規律地收縮，顯然睡得正香的自家老哥。
表情極其的憤憤不平。
昨天還和她朝一個方向，不知道啥時候，就倒了過去。人睡覺不老實就算了，還把腳蹬她臉上，真是太……可惡了！
夏生歡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夏華，回過身輕手輕腳的下地，開了門提着夜壺跑到廁所倒掉，順手從旁邊積攢了多半雨水的甕中舀了一瓢水仔細地把夜壺洗涮了一遍放好。然後，跑到柴房抱了一大把玉米秸稈和少量的引火柴回到剛纔住的那間窯裡。她瞅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瞅了一眼地上明顯不夠做一頓早飯的秸稈，深深地嘆了口氣，認命地又去抱柴房了兩次。
馬上就要入冬了，家裡和院子裡的溫度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溫差少說也有十幾度。說起來自己上一世離開的時間，也剛好是秋末。
夏生歡搓了搓就這一會兒時間就凍得通紅的小手。她在老媽肚子裡中不到八個月就來到人世，關於不足就月出生的崽子，老人們都知道他們這種人向來胃寒腎虛，一年四季除了夏天以外，手腳總是比正常人的冰涼，即使後天怎麼補也不可能把先天不足補回來。
她也不例外，尤其是到了深冬，手腳簡直比冰塊還要冷上三分。記得前世的時候，每次下了班吃飯後，躺被窩裡沒有一兩個小時，身子絕對暖和不過來。
唉，這種怕冷容易受寒的毛病估計會跟着自己一輩子。
轉頭看了一眼還在睡得很香的自家老哥和老媽。可能是昨天從早到晚幹了一天活，沒有睡好的緣故，老媽蒼白的臉上有濃濃的疲憊之色。她記得上一世母親因爲心絞痛經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醫生說是因爲壓力太大，想得多，平時經常乾重活所致。也正因爲如此，愛美的老媽不到四十五歲，就滿頭白髮。
想到這裡，夏生歡眼圈一紅。兒女無論年齡有多，在母親眼中永遠都只是孩子，上一世即使她和哥哥後來日子過得很不錯，但是，老媽還是依舊爲他們操了大半輩子的心。
夏生歡決定好好地露一手，她要爲爸媽做一頓這裡民間家常飯。
把柴火放到竈火旁邊，夏生歡用燒火棍將昨日竈腔裡燒炭留下來的煤灰漏到下面去，然後，拿起小鐵鏟子伸到竈臺下面的一個小洞中，把灰掏到簸箕裡倒到院子裡的灰堆上面。
從外面回來後，夏生歡調整了一下鐵圈，這才把鍋坐好。在裡面添兩瓢水，怕熬出稀粥來不夠喝，想了想，又跑到甕旁舀了半瓢加進去。
一邊往爐子里加柴，一邊裡裡外外的走動，她最終從家裡的櫃子裡翻出半盆昨天吃剩的肉燴菜和一小盤白大米。回來的時候，正好鍋裡水開了。她趕忙把手裡的東西放到炕上已經鋪好的油布上面，拿起小半碗小米下進去，爲了防止汁水外溢，還加了幾滴燒紅的植物油2進去才蓋好鍋蓋。
十分鐘後，米粒的清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滲透在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夏生歡揭開鍋蓋，一小鍋稠密適中色澤黃澄澄的小米粥出爐了。
把粥倒到一個大盆裡晾着，東西都準備好了，把鍋洗乾淨倒入
油。東西都準備的的差不多了，只是除了蔥和蒜還有放調料的小盒。因爲老媽怕她和哥哥拿這些東西玩，浪費了。所以，這三種東西被她放在一米六高櫥櫃頂子上面。
現在僅僅一米多一點點的個頭肯定探不到。憑着兒時對於家裡東西擺放的記憶，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四條腿高一點兒的板凳，伸出小短手在上面摸了半天才把這些東西都找全，心想還好這不是一個悲劇，否則，沒有調料的飯怎麼能吃下去。
先是把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蔥和切成薄片的蒜放進鍋裡爆炒三四秒，油和調料的香味立即撲鼻而來，然後把大米和肉燴菜一齊倒入，放上鹽、味精、花椒、茴香等調料炒了一番，大米巴在鐵鍋上滋滋地響成一片。
鐵鏟子在翻炒的過程中時不時刮到鐵鍋上發出不小的聲響，炕上老媽和老哥居然還沒有醒被她吵醒。不過，可能是炕燒得熱了，老哥忽然一腳把被子踢開，露出兩隻胖乎乎的小腿肚來，腿倒是比腳白多了，她想估計是因爲天氣冷穿了長褲的緣故。
夏生歡爬上炕把被子給他拉好，省的等會兒要吃飯的時候，老哥腿肚兒抽筋來一陣倒足人胃口的鬼哭狼嚎。她下了地到竈臺旁就着鍋鏟嚐了一口，覺得味有點兒淡，老媽向來做的燴菜都比較少鹽，於是又添了半勺子鹽巴，加了幾滴醬油翻炒了一兩分鐘，纔出鍋。
剛在鍋裡添好洗鍋水，拿着水瓢轉身朝水翁走，腦袋卻撞在一根大柱子上，砰的一聲動靜挺大，夏生歡不只是腦門兒疼，而且隨着眼前一陣發黑加暈眩，一屁股向後做在了地上。頓時，屁股也開始疼痛起來。
“老婆子，快醒醒，你看咱們家閨女居然會做飯了。”粗糙的手指先朝炕上一指，然後，轉向鍋裡，語氣自豪，笑嘻嘻卻粗聲粗氣，“還知道等會兒要洗鍋，看，把水都添好了。”
夏媽媽從被窩裡探出頭來，臉上混合着濃重睡意和驚訝，表情口氣顯然不信，“怎麼可能？”
夏爸爸眼睛一瞪，對於自己老婆當着兩個兒女的面竟然表現出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很是沒面子，便惱怒地大聲道：“你自己看看，我還能騙你不成！”
“我們家閨女就是懂事。”夏媽媽一轉頭就對是早飯，看着擺在面前米粒金黃飽滿的炒飯，噴香噴香的小米粥，眼神立刻變成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便轉了口風，同夏爸爸一般自豪地說道。
夏華一邊跟着老媽往身上穿衣服，一邊吃驚地把視線投向向來賴死鬼投胎的小妹。
心裡想不明白的是她什麼時候轉性了？今天早上居然比他起的早，還把早飯做好了！這還是前幾天還天天尿牀當自己跟屁蟲的自家妹子嗎？
夏生歡則是還沒來得及因爲腦袋和屁股上傳來的痛呲牙咧嘴，就被一雙粗壯結實的臂膀抱起來坐在來人的寬厚肩膀上。下一刻，又被人用雙手掐住咯吱窩上下拋着玩，男人那張大臉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啊的，等四五個回合後，繼續被放在肩膀上，只不過是另外一邊胳膊上，小手緊緊地抓着面前的腦袋，眼前有無數只帶着黃色小星星的小鳥嘰嘰喳喳地飛過。
夏爸爸“哈哈”大笑，眉飛色舞，“老婆子你給我生的好女兒，現在這麼小就會做家務，懂事得很，將來讀書必然是個好苗子。”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做家務和讀書有什麼關係呀！
夏生歡老臉一紅，屁股在自家老爸的肩上左扭右扭要，嘴裡小聲抗議堅持要下去。對於一個心理年齡快三十歲的老女人，被當作真正七八歲的小孩子這樣對待，雖然這人是老爸，但是她強烈表示壓力好大。
這頓早飯，在夏生歡被誇獎的滿臉通紅和夏華被批評還不如比自己小四歲的妹妹表情沮喪之中結束。不過，倒是沒有影
響飯量，他甚至還多吃咳小半碗炒飯。估計是第一次吃自家妹子做的飯心情大好，連帶着夏家夫婦都胃口大開多吃了一碗，直說自己女兒是做飯的料子。
吃完飯後，夏爸爸趕着驢車把豆腐拉到二里地外的大鎮子上去賣，夏媽媽則拿上繩子去地裡面撿別人家不要的幹玉米秸稈和一些枯樹枝，打算捆好揹回來冬天燒火做飯取暖用，這樣子能省下好多炭。北方農村冬天零下二十幾度，要燒炭火暖炕，炭並不便宜，燒點柴火也能節約下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夏生歡本來打算跟着自家老媽去拾柴火，可是想了想，覺得自己小胳膊小腿估計去了也是非但幫不上忙，還會拖累老媽的進度和速度，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是，自己總得做些什麼吧，不然，日子過得很無聊的。便眼睛一轉，於是便苗上了夏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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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華到七點半去上學得時候，還是一副深受打擊，沒有恢復過來焉了吧唧得樣子。在他的書包裡裝滿了臨走時自家妹子死塞進去的零食，一顆洗乾淨的蘋果和桃子，還有三根香蕉以及好幾把花生瓜子糖果若干。
他表明自己不要，抗議了半天，夏生歡失聰般裝作完全聽不見。他用手從書包裡把這些東西抓出來，夏生歡就趁他不注意又偷偷地放進去，並且，東西的分量是原來的好幾倍。
他佯裝生氣地狠狠瞪她，她卻一臉委屈，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夏華拗不過自家寶貝妹妹，畢竟人家一片好意，再加上他疼自家妹子就像親自己一樣，可捨不得拉拉扯扯動用武力傷着對方。
可是，這麼多吃的……他是去上課學知識，還是去吃東西……
夏華看着櫻桃小丸子真人版的妹子睜着純潔無辜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最後悲催地完敗了。
夏華帶着一頭黑線走出門的時候，夏生歡帶着滿臉燦爛的笑容站在家門口的水泥臺子上，保持着掂着腳尖揮舞着自己胖乎乎的小胳膊的姿勢，衝他的背影大聲喊着：“哥，你上學路上慢點兒啊，注意安全。還有那個，提醒你一下不要和前面張大娘家的女兒玩啊。媽媽說，那丫頭好像看上你了還對別人說將來要嫁給你。她長得那麼醜，我纔不要他當我嫂子！”
夏華一個踉蹌，差點以狗吭泥的姿勢跌倒。
學校就在自家窯洞後面，自己這麼大一個人了，還用得着你這個小不點兒瞎操心。還有……張苑哪裡醜了？
伴隨着腦海裡娶媳婦三個字，夏華的後腦勺有一大滴葡萄汗落了下來。
欣賞完老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夏生歡整理了一下家裡老爸老媽給買得吃食，拿出幾個塑料袋，一一歸納繫住口子裝好。
正是九十年代，雖然家裡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富足，但是由於老爸每天三更半夜就爬起來做一百五十多斤的豆腐拿到鎮上去賣，老爸人長得憨厚，能說會道，做的也是童叟無欺的憨厚買賣。所以，幾乎天天一到中午的時候就可以把豆腐全部賣光，換一些磨豆腐的豆子和現鈔。因此，當時她們家的日子算的上全村數一數二，紅紅火火不是蓋的。相對來說，對於她們兄妹的吃穿，老爸老媽都是能給多好的就給多好的。瞧瞧這成袋成袋一快到冬天就貴得要死得瓜果和糖，就可見一斑。
做完這些後，夏生歡百無聊賴地爬上炕，在炕頭上一蹲就是整個上午。
夏媽媽從地裡回來，好幾個小時沒有喝水，正渴的要命，到柴房放下背上的一大捆柴火，回到屋子裡，擡起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拿起舀滿水的瓢，剛灌了大半水下去，就聽到自己小女兒突然說出來的話，便一口水嗆在喉嚨裡咳得死去活來，過了大半天才能說話。
“歡歡，你剛纔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