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笑的溫和,在夏生歡擡起頭之前,把玩味深深地掩藏在面具之下,道:“趙家這地方大,路也七拐八繞,說也說不清楚,萬一你再迷路其他人也不好找得到你。還是你跟我來,我親自帶你出去。”
“麻煩你了。”
“不客氣。那我們走吧,你跟着我就好。”
王宇聽到夏生歡甜甜地嗯了一聲,他的心不知道爲什麼也突然變得發癢。
一路上,涼風習習,樹枝搖擺顫動,楓葉紅的如同夕陽一般,妖嬈燦爛,鋪了滿滿厚厚的一地,人踩上去感覺非常舒服。
“門口到。”王宇回過身,轉頭笑着說道。
在旁邊那顆樹又一片楓葉落下的時候,本來走在王宇身後的夏生歡,突然跑上前抓住對方的手朝旁邊用力一拉,藉着勢頭抱着他地面上滾了好幾滾。
王宇的臉上沾滿了地上的灰,背也被幾個青石板路上的小石子咯得生疼,咬着牙不明所以地看着手拍着胸口,一臉驚魂未定的夏生歡。在聽到下一刻身後傳來車子開門的聲音之前,他甚至都以爲這個女孩又在調皮搗蛋,惡作劇整他。
韓罄罵罵咧咧地走下車,夏生歡遠遠地就聽他的腳步聲,只聽他朝背對着他躺在路中間的他們兩人大聲吼道:“這到底是哪來野狗在擋道?我倒要好好看看。”
“狗?狗……說誰?”
“說你……”
夏生歡快速從地上跳起來,陰沉着臉衝過去,朝着雙眼呆滯正盯着她看的男人就是一巴掌,然後不解氣似的,對他另外一面臉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用力不比剛纔少上半分。
其實,她本來是想對這個紈絝子弟拳打腳踢,好好教訓一番,甩巴掌這種方式一向被她看不起。從小到大除了大姨媽造訪期間,她和吳墨一向成天拳來腳往的動真格。
可是此時此刻此不行。
王宇就站在她的身旁,看向她的眼神帶着十足的驚愕。作爲一個女孩子第一次強吻對方耍流氓,第二次雖然對象是別人還是打兩個巴掌收斂些的好。要是見紅的話把人給嚇壞,對方在心裡給她貼上個什麼不可理喻之類的標籤,可就大事不妙。
“你罵我?還打我?”向來被人伺候慣了奉承慣了的韓三少,捂着臉難得雙眼通紅,模樣委屈,估計從小到大來沒有任何男女敢連着兩次一見面就揍他。
“呵……你才反應過來啊,韓家三少爺的腦子真是一等一的聰明……”
“你諷刺我,我要……”
韓三少雖然被夏生歡擠兌得臉色青紅交錯,卻只是站在原地,並沒有衝過來。這還不真不像韓三少平時的性格。
不過夏生歡的心裡纔不在意這些,對方過來要是跑過來和她打一架,她更是樂意動手,那時候就可以盡心盡力地修理死他。對於這個昨天晚上打算去掉她一隻手的惡棍,她好感爲負數。
“你要?你要怎麼樣?我要是你們家大人,拿根鞭子抽死你,省的給父母抹黑,敗壞祖宗名聲。”
“我不是剛纔沒有看見前面有人,又不是故意撞你們。況且,我的大奔撞死一兩個人又怎麼啦,整個B城都是我的地盤,天塌了有我爸媽我姐頂着,誰我也不怕。”
這人……還真是大言不慚,都什麼年頭,這麼猖狂你以爲你爸是X剛!
夏生歡心裡一怒,臉色微變,剛擡起手,打算再給對方絲毫不知道悔改的臉上狠狠地印個鍋貼。卻發覺自己的手臂被人從後面拉住,隨後被抓住的地方就傳來一陣疼痛。
眼皮突然突突猛跳起來,左財右災,是右眼。記得當初出事的那個夜晚,眼皮也是這麼一個跳法,邊跳邊帶着些許刺痛,夏生歡不由自主一陣心驚肉跳。
“小罄趕緊給我閉嘴,給這位小姐道歉,你撞了人家怎麼說也是你的不對。”
聽到身後人說話的聲音,夏生歡全身的肌肉幾
乎立刻緊繃,心跳更是匪夷所思的快,呼吸非常急促,慢慢的一種情緒佈滿紅血絲充斥的雙眼。
姜欣,是這個女人。夏生歡閉了閉眼睛,垂在身側的手握緊,鬆開,再握緊,再鬆開,用這種方法,如此反覆將心中即將噴發的情緒強壓下去。
“姐,我纔不要給這個臭男人婆道歉,看看我的手就是因爲她才搞成這個豬頭樣,真是醜死的要命,害我整天被哥們兒取笑。”
韓罄牙齒暗咬,臉色通紅,眼神屈辱,轉過頭就是不開口,一副彆扭到死的樣子。猛然間眼角暼到那個本來比男人還男人的女人,早已經不是原來那種表情義憤填膺的鮮活模樣,而是她的整張臉蒼白到透明,緋色的嘴脣顫抖,神色混亂複雜。姜欣不理會自家小弟的孩子氣,轉過頭對一直站在旁邊安安靜靜沒做聲的老熟人,笑道:“真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麼,小罄天天就知道抽菸酗酒飆車泡妞,只想着往KTV跑吃喝玩樂,既不讀書,也不跟我學做生意,這也就算了。關鍵是我還得天天跟在這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屁股後面給他收拾爛攤子,你說將來長大他可怎麼辦。”
王宇笑的善解人意,溫文爾雅,道:“沒事的,小罄還小不懂事,以後他明白後,一定會好好努力,他那麼聰明,肯定都會幹成一番事業。”
姜欣得到安慰,立馬喜笑顏開,臉色難得柔和的跟春風似的,語氣也明顯比剛纔輕快許多,輕笑道:“你這句話聽的我很舒服,話說剛纔那個臭小子的車又沒有傷着你?”
“因爲你現在抓着的這個女孩反應快,我們躲開的非常及時,所以我們才都沒事。”王宇皺了皺眉頭,看着韓罄微微有些責備道:“小罄這次的確太不知輕重。”
聽到這裡,姜欣也聽懂王宇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不由得又朝自己那個總是闖禍的小弟,冷冷地威脅道:“限你一分鐘之內,給你宇哥哥和這個女孩道歉,不然看我回去讓你好過。”
“對……”韓罄猶豫半天,瞪着夏生歡,神色間的憤怒到彷彿燒得他整個人要跳起來,好好的三個字,卻在肚子咽喉處千轉百回,怎麼也無法說不出口。
夏生歡不等韓罄說完,平靜地就轉過身,順勢手腕一扭用巧勁掙脫對方一直抓着自己不放的手。
夏生歡瞟了一眼着裝利落的姜欣,一邊用另一隻手的手指按壓剛剛被她抓疼的地方,一邊朝他們冷笑。
“用不着道歉,我不需要。說了不如改正得好,你們韓家的人還是好好管教才行,不然,將來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別怪我提醒你這個給人家當姐姐的。”
率先跳起來的居然是韓三少,只聽他色厲內荏地朝夏生歡罵道:“男人婆,你這麼口無遮攔是想死?大名鼎鼎地姜家大小姐你也招惹,小心被扔到水庫餵魚。居然敢和我姐這麼說話……”說完偷偷觀察了一眼自家老姐的臉色,眼底閃過一抹擔心。
夏生歡面無表情,心底卻在冷笑。
姜欣眯着眼睛看了夏生歡好半天,對方斜着眼睛,要看不看的和她對視,一臉鄙視又無所謂的樣子,空氣中一時間噼裡啪啦,火花四射火藥味十足。
不一會,王宇在旁邊打圓場,笑道:“姜老大,這個女孩說的雖然不好聽,但是卻是實話,用等價代換來說,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你們就是朋友,何必搞這麼僵……”
姜欣打斷他,朝他取笑道:“她是你的朋友?女朋友?”
王宇鬧了個大紅臉,耳朵都火燒火燎,急忙澄清道:“我們只見過兩次,你別胡說……”
姜欣給王宇面子,大姐範十足彎腰出手,把夏生歡的臉拍到一邊,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指間的女士香菸,冷笑道:“哼,我真是第一次見像你這樣非但不討人喜歡,還很想讓人變着法弄死的女人……況且,我弟管不管是我的家事,要你多嘴。”
夏生歡
不再說話,連笑也懶得笑,朝王宇淡淡地點點頭,算是謝他剛纔爲她說話。“你叫什麼?”王宇在她身後忽然開口喊到。
已經走出好幾步的夏生歡頓住腳,輕輕地轉動脖子,把頭側着朝衆人露出半個耳朵,古井無波的聲音,但是聽在別人耳朵卻有一股慎重的味道。
“夏生歡,夏天的夏,生命的生,歡樂的歡。”
“爲生命而歡樂……我叫王宇。”
“喂……那個男人婆,你先別走,停一下,我叫韓罄,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從趙家大門出去,夏生歡走了很長一段路纔打到出租車。坐在副駕駛上她縮成一團渾身都在發抖。司機小夥朝她看了好幾眼,確認她不是什麼羊癲瘋之類的病發作,便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抽了好幾張紙巾塞到她手中。
一副和她一樣情傷的樣子,寬慰道:“小姑娘你別哭,不就是失戀嘛,爲踹了你的男人不值得,過段時間就好。況且,天涯何處無芳草,總有一天真正適合你的那個人會出現。”
夏生歡這才驚覺自己正在哭,並且,鼻涕眼淚齊流,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肯定難看死了。
上一世有多長時沒有哭過?十一年,還是十二年?從父母生意破產的那一年,她獨自一人站在十二層樓頂絕望地痛哭整整一夜之後,一直到後來結婚十年,即使小三插足,家庭破裂,經歷人世間幾乎所有的苦難,她都沒有再掉一滴眼淚。
眼淚是弱者的行爲,會讓本來就不夠堅強的她變得軟弱,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弱肉強食的食物鏈依然適用於整個社會,軟弱便要被別人踩在腳下欺負。想要生活的好,就必須丟掉哭泣的資格。
臨近下車的時候,她一摸口袋才發現剛纔自己把錢包拉在趙家,全身上下連一毛錢的鋼蹦都沒有。
從趙家打車到市中心醫院,整整五個小時,小票顯示車資共四百五十二。頂着司機小夥越來越不信任的眼神,對方就差朝她吼出一句,“丫,你居然敢坐我的霸王車,看老子我弄死你丫!”。
夏生歡只好硬着頭皮讓他再次發動車去附近的自動取款機付錢。
最後錢是付了,小夥子也拿着錢歡歡喜喜地免費把她送回醫院離開。可是,她發現一個極其坑爹的問題。那就是她所有的銀行卡中的錢僅剩五百多塊。
夏生歡在從醫院門口到病房的路上,鬱悶地一直糾腦袋上的頭髮,懊惱不已,早知道自己昨天絕對不會不充大方做散財童子。
因爲她現在纔想起,自己僅上了一個月的班,工資雖然不少但這些天貌似都貢獻給設施良好的醫院。
那麼最關鍵的問題來了,她接下來這些日子吃什麼?
她屁股剛挨着牀,口袋中的手機就滴滴滴地響個不停,拿起來一看,上面顯示包租婆三個字。
“喂,夏小姐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夏生歡的耳膜就被震得生生髮疼,趕緊把手機舉到離耳朵一尺的安全地帶開了擴音。在前世模模糊糊的記憶中,包租婆的聲音和她的身體一樣彪悍,具有無與倫比的殺傷力。
“是我,請問房東太太您有什麼事嗎?”
下一刻,夏生歡大跌眼鏡,向來潑辣霸道的房東今天居然還有些不好意思,說話囉哩吧嗦,並且解釋一大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夏小姐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和我老公商量了一下,你租我們的那間公寓不能再讓你住下去了,我兒子要去法國留學,將來打算在那裡定居,我們要把連帶其他幾處的房子也都賣掉,同一起出國。”
夏生歡眉頭一跳,心中不好的預感加劇,勉強笑道:“房東太太,您不要這麼客氣,沒關係,房子再找找肯定還有。那當初是交三押一,我才住了不到一個月,剩下的錢您什麼時候退給我?我最近急需要錢有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