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羅氏千金23歲的生日,有無數媒體和賓客在,當着所有人的面,這老婆子居然要跳樓?
酒店的陽臺也是密封的,但因爲今晚宴會人多,開了幾扇窗戶,窗簾被摺疊起來扣住,老太太就一手抓着窗簾,一手攀着窗戶邊沿,一點點的往上爬。
旁邊沒有借力的地方,要爬上去異常的艱難。
可老太太很執著,一頭花白的短髮被夜風吹的亂蓬蓬的,長長的褂子下襬蓋住了大腿的一半,腳踝處又用繩子扎住,愈發顯得那雙腳小。
就像是拍電影的現場,又像是穿越了時空,回到了舊時代,這畫面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
所有人都嚇傻了!
按道理說,這個時候,老太太的家人不是該出面攔住她,救她嗎?
爲什麼會衝出來一個人阻止江蕭然去救?
眼看着老太太扯着窗簾爬了上去,剩下的那一隻腳也離地了,再要加一把勁,只怕她瘦小的身體會翻出窗戶,直接摔下去。
這裡是七樓,跳樓的又是一個老人家,直要摔下去的話……
那場面太美,想想都讓人覺得身體發寒。
所有人急了,酒店方的人員更是着急,要真在他們酒店死了人,那就完了。
抱住江蕭然腿的那漢子膀大腰粗的,胳膊比江蕭然腿還粗,不管江蕭然怎麼踹怎麼踢,這人就是不鬆手,悶着頭死死抱着江蕭然,不讓他衝去陽臺。
江蕭然濃眉一擰,一個扣腳,在這漢子頸窩狠狠踹了一下,“靠,非逼我發狠!”
電光石火之間,江蕭白抓起旁邊的一個盤子就朝陽臺上用力擲了過去。
盤子飛旋着朝陽臺上飛去,帶來一陣破空的嘯聲,像一隻旋轉的暗器,篤的一聲,砸到了老太太的腿窩。
老太太渾身一抖,兩隻胳膊立刻散了勁,‘哎喲’一聲,人就從窗戶邊上掉了下來,抱着小腿痛苦的嚎叫起來,“殺人啦,有人要殺人啦!”
而這時,江蕭然已經踹開了死抱着他腿的那人,衝到了陽臺。
所有人都吁了口氣,蘇晴空身體一軟,就倒在了羅開焌的懷裡。
目光穿過人羣,她看到了江蕭白,沉着臉,面無表情,察覺到她的注意,他回望了她一下。
哪怕中間隔着很多人,哪怕場內各種燈光在閃,她還是看到了他眼裡的鼓勵與鎮靜。
“殺人啦,殺人啦,疼死我婆子了!”老太太抱着腿,痛苦的在地上亂滾。
江蕭然半蹲在老太太身邊,笑的一臉猙獰,“殺人好啊,老婆子,你不是要跳樓自殺嗎?殺了你不正好如了你的願?反正你也不想活了!”
“呸——”老太太啐了他一口。
江蕭然巧妙的躲開,滿臉的噁心,同樣的一個字,經蘇晴空說出來,是說不出的嬌俏可愛,老太婆做出來,就是說不出來的厭惡了。
“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當着這麼多人要死要活的,還穿這麼一件晦氣的褂子,死就死了,還這麼講究,你真該早點去死,活着也是污染空氣!”
老太太斜着眼睛瞅了江蕭然一眼,面前這人生的跟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好看,可是臉上的一道淺淺的疤痕破壞了整體的美感,看起來有些邪惡,臉上明明在笑,說的話卻是戳人似的冷。
江蕭然從來就不是一個善人,嬉皮笑臉也要分人。
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看人有自己的一套,知道眼前這人不好對付,於是抱着被砸中的腿,白眼一翻,乾脆直接的暈了過去。
“靠,這就死了?奧斯卡小金人怎麼沒頒獎給你啊!”江蕭然哭笑不得。
“婆婆,你們這些殺人犯,殺了我婆婆,我要告你們!”
“外婆,你怎麼就死了啊,你是不是死不瞑目啊!外婆,你還沒看孫兒娶上孫媳婦呢!”
這邊幾個人見老太太暈死過去,抹着眼淚嚎啕大哭。
衆人愕然,劇情發展太快,腦袋跟不上節奏啊!
袁妙旋緊張的抓緊了杜薇薇的胳膊,杜薇薇瞪了她一眼,“你揪我幹嘛?那老太婆裝死呢!”
“他們是什麼人?”
“壞人!”杜薇薇翻了個白眼。
羅開焌惡狠狠地衝着哭鬧不休的幾個人喊道:“閉嘴,我已經報了警,既然這麼不怕死,一個個的就給我把牢底給坐穿吧!”。
幾人愣了一下,沒喊完的話就那麼卡在喉嚨裡,憋的滿臉通紅。
“是你們殺了人,是蘇晴空這個踐貨,如果不是她,婆婆就不會這樣,蘇晴空,她是你奶奶啊,你就眼睜睜的看着你奶奶在你面前斷氣?你就不怕天下所有人當面指你鼻子罵,背地裡又戳你脊樑骨?你就不怕將來下了地獄你爸不認你?”三姑姑不服氣。
雖然跟計劃有出入,但她不怕,只是嘴上喊的再響,也免不了色厲內荏。
蘇晴空臉色煞白,早就沒了半點顏色,她見老太太躺在冰涼的地上,半天不動,真以爲出了什麼事情,剛纔江蕭白那一下着急不輕,老人家的身體肯定經受不住。
剛要開口,那邊江蕭然就發話了,“放心,呼吸結實着,死不了,你們想看,我能馬上讓老太太醒過來!”
閉着眼睛的老太太呼吸更加亂了。
其它人臉上也是變來變去,如調色板一樣,活久見啊,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羅開焌恨恨道:“胡說八道,什麼奶奶,也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野人就敢自稱是蘇蘇的親人,誹謗罪和詐騙罪你們逃不了,一輩子別想出來了!”
江蕭白眼角一跳,羅開焌說的這麼信誓旦旦,莫非他知道什麼內情?
就在這時,場中有人喊道:“羅先生,你這是不承認這些人是你表妹的親人嗎?據我所知,這些人的確來自西江的蘇家!”
說話的這人,是媒體來人,肩膀上還架着攝相機。
羅開焌冷笑道:“西江蘇家跟蘇蘇又有什麼關係?”
“羅先生這是否認蘇錦程是蘇晴空的父親嘍?”
周圍有人輕笑出聲。
羅開焌陰冷的目光在臺下掃了一眼,繼續答道:“沒錯,蘇錦程根本就不是蘇蘇的父親!”
羅父忍不住喝止,“開焌,不要亂說!”
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粟岸年渾身猛的一震。
全場轟的一下炸開了,包括蘇晴空自己,腦袋都是嗡嗡的,她難以置信的望着羅開焌,眼睛眨了又眨,根本沒反應過來羅開焌剛纔說了什麼!
“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蘇晴空壓低聲音吼道。
羅開焌攬着她的肩膀,大聲道:“我說你跟蘇錦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他根本不是你父親!當年姑姑親口跟我講過,我相信姑姑,她從來不會騙我!”
蘇晴空搖搖欲墜,腦袋嗡嗡作響。
腦子裡就只有幾個字在不斷盤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不是她父親!
她一直以爲的父親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也跟西江蘇家沒有半點關係?
爲什麼母親從沒有跟她說起過?是她太小?可是羅開焌當時年紀也不大!
腦袋好亂!
先前那人笑了,表情諷刺,語氣咄咄逼人,“羅先生,你姑姑應該就是蘇晴空的母親吧?她去世時,你才七八歲,你的意思是憑你七八歲時的記憶就能推翻蘇晴空與蘇家的血緣關係了?你是自欺欺人呢,還是覺得在場所有人都是傻子呢?就算是要編,也請你專業一點!”
有人轟笑起來。
“你是誰?”羅開焌眯起了眼。
“羅先生不用管我是誰,就當我是爲西江蘇家打抱不平的人吧!羅家養了蘇晴空十幾年,於她有養育之恩,但蘇家於她有生育之恩,不說兩種恩情哪種重要,至少不能厚此薄彼!我只想問一句,蘇家貧窮,前來投靠蘇晴空,爲什麼蘇晴空不理不睬,反而恩將仇報?”
“我沒有!”蘇晴空努力辯駁。
“你沒幫助蘇家是事實,你大姑姑在小餐館裡給人洗碗,三姑姑在掃大街,你二表哥在工地賣苦力,小表妹被抓進了監獄,蘇家一門二十多口人,不說富裕,連普通人的正常生活都達不到,而你……”
那人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蘇晴空好幾眼,不停的咂嘴,“說是公主,也不爲過吧?”
羅開焌怒道:“說了她跟蘇家沒有關係!”
“證據呢?你一句沒有就真的沒有了?也許你是對的,但也許真有關係呢?”
“是啊,如果真沒有一點關係,這些人又怎麼會千里迢迢跑來金海?吃飽了撐的嗎?他們爲什麼不找上別人?”有人幫腔了,力挺那位媒體記者。
“既然沒有關係,她爲什麼叫蘇晴空,而不是羅晴空?”
這一次,不僅蘇晴空臉色不對,就連羅開焌臉色都變了。
當初羅母提議過,要讓蘇晴空改姓的,是他一直堅持,姑姑從小一直‘蘇蘇’‘蘇蘇’的稱呼蘇晴空,他覺得好聽,也跟着叫起來,這麼多年都沒曾變過。
在他眼裡,蘇蘇就是蘇蘇,不是別的什麼人,如果真要改姓成了‘羅晴空’,她就不再是他的蘇蘇了,而是變成了妹妹!
他不想蘇蘇變成他的妹妹!
可是他怎麼都想不到,會有一天,有人拿蘇蘇的姓來說事!
他能回答說是習慣了嗎?
“我……我沒有不管,我給他們十萬塊!”蘇晴空小聲辯解。
“哈!十萬塊?蘇小姐也真能開得了口,就你脖子裡戴的那枚粉鑽戒指,怕是價值不下千萬吧!”
“就是就是,我公公要住院,急着手術費,那十萬塊算是我們借的,日後要還的,可是十萬塊根本不夠!再問她借,就不肯跟我們見面了,狼心狗肺的!”
蘇家人聽說那一個小小的戒指就值那麼錢,眼睛都紅了。
蘇晴空趕緊用手擋住了項鍊上的那枚戒指,她也沒想到這枚戒指會這麼值錢!
羅開焌揚聲道:“那是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羅先生,你是蘇晴空的表哥,原來表哥表妹之間是可以送戒指的,真讓人大開眼界!”
臺下賓客竊竊私語,指着摟在一起的兩人指指點點。
蘇晴空趕緊推開了羅開焌,剛纔羅開焌扶着她,只是爲了不讓她摔倒,沒想到這也能成爲別人攻擊的理由!
她彷彿成了衆矢之的,做什麼都是錯的!
她想說,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那麼可憐,江蕭白曾經去西江調查過,蘇老爺子根本沒有住院,她不見他們,是他們貪得無厭,想要的太多,她能給一時不能給一世,就拿張小艾來說,她是想要成名,當大明星,走到現在這一步,完全是她自己心術不正!
可是她又說不出口,她從沒有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只能無助的站在臺中央,任由那些人討伐她!
一隻有力而溫熱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蘇晴空渾身抖了一下,訝然擡頭,看到了江蕭白沉着冷靜的俊臉。
握着她手的那隻大手緊了緊,以示鼓勵。
他的手掌厚實而乾燥,很溫暖,握着很有安全感,彷彿有一種無窮的力量從他手心傳遞過來,她從他這簡單的動作的中,看到了他的心裡所想。
他在說,別怕,有我在!
就在剛纔,她推開羅開焌時,是他主動走到了她的身邊。
蘇晴空想對他扯出一個笑容,安慰他,告訴他自己沒事,可是她做不到。
她甚至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撲到他懷裡,來尋求慰藉。
可是,她不能啊!
之前,他及時丟出盤子砸中了老太太,才讓老太太跳不成樓,這裡是七樓,現在又是晚上,如果老太太真的跳樓而亡,場面會更加難以控制。
他又幫了她!但她卻不希望他走上臺來,和自己並肩站在一起。
媒體都在,賓客那麼多,他這樣做,只會讓他陷於被動,影響他,也影響到江氏。
蘇晴空想要抽回手,反被他握的更緊。
羅開焌怒視着江蕭白。
江蕭白卻像是沒有看見,淡定而從容的對臺下諸人說道:“送個戒指沒什麼,這年頭還有自己給自己買戒指戴,誰規定親人之間不能送戒指了,也正因爲是表哥所送,蘇晴空纔會選擇戴在脖子上,而非手指上!說出這話的人,用心太險惡!”
有人點頭,這話實在,送戒指的確不能說明什麼!
江蕭白繼續說道:“至於那十萬塊,我想說慈善的不是錢而是心,誰規定富人就要捐的多,沒有誰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江先生,我可以把你這話理解成,蘇晴空給出這十萬塊是抱着慈善的心,而不是爲了幫助自己的親人嗎?這是不是太冷血無情了些?”
“恰恰相反,這正是因爲她善良美好,纔會捐出這十萬塊!換作是我,我一分錢都不會出!”
江蕭白吐字清晰,暗沉的聲音在會場中嗡然作響,所有閃光燈都對準了他,咔咔不停拍照。
今天的這個新聞,絕對是頭條!
江蕭然皺了一下濃眉,有些不滿白說的這番話,什麼叫換作是他,一分錢也不出?
記者媒體朋友們,發言更加積極了。
“江先生,請問你是不是在故意扭曲事實,蘇晴空幫助蘇家,是出於親情道義,而你卻把這件事往慈善事上引,把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說成是善意之舉,你是因爲偏袒才刻意美化蘇晴空嗎?大家都聽過傳聞,知道蘇晴空跟您之間的男女朋友關係!”
江蕭白淡然頷首,“蘇晴空的確是我女朋友,我也有心要偏袒她,但事實證明這不需要,因爲她捐出的十萬塊,確確實實是慈善!”
不等記者們打斷,江蕭白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錦程作風不堪,腐化墮落,急功近利,這些都有資料可查!車禍去世之後,他連骨灰都運回了西江,沒有和羅書珺同葬,而蘇家,這十七年來從不曾踏足金海,他們是不知道蘇錦程還有一個女兒存在?蘇晴空在羅家有着優渥的生活,難道是現在纔有的?趁着蘇晴空還未成年的時候就打溫情牌,怕是比現在要有效的多,但爲什麼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來金海?
先是三三兩兩偷偷摸摸的試探,現在是組團來了,在蘇晴空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之後,爲什麼還執迷不悟?那位老太太身上的壽衣怕是不便宜,有興趣的可以去搜一搜,咱們華國的傳統,壽衣這種東西不能亂穿,只有在人死了之後,纔會穿上,莫不是老人家今天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來的?”
江蕭白語氣平淡,拋出的幾個問題卻發人深思,在場都不是蠢人,稍一點撥就明白了過來。
再一看剛纔那老太太身上穿的壽衣,就更加明白了。
栽贓啊!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纔會以死相逼?
哪怕是他們問蘇晴空要錢,蘇晴空沒給,但他們也沒有養過蘇晴空一天,爲什麼一上來就是要死要活的?
就在剛纔江蕭然想去攔阻老人家時,還被她的親外孫阻止,這不明擺着要眼睜睜的看着老太太去死嗎?
而老人家一死,受影響最大的又會是誰?
除了她的親孫女蘇晴空,不會再有第二人!
蘇晴空不僅要被世人譴責唾罵,還會內疚自責一輩子,華國終究是個講究倫理綱常的國家,老太太一死,她將終身背上沉重的枷鎖,一輩子翻不了身。
這一招還真是狠!
這時候,江蕭白口袋裡傳來幾聲嗚嗚的震動,他掏出來看了一眼,直接把手機關掉,掃了一眼臺下,拋下重磅消息,朗朗說道:“你們不是要蘇晴空和蘇家沒有關係的證據嗎?我這裡有!”
羅開焌和蘇晴空一齊看向了他。
震驚的,不可思議的光芒,一道道的齊齊落在了江蕭白的身上。
所有人都懵了,這又是演的哪一齣?
就連江蕭然也難以置信的望着江蕭白。
他有自己的特殊渠道,查羅家很容易,可是他也只查到羅書珺和蘇錦程兩人之間的恩怨,根本不知道蘇晴空不是蘇錦程親生一事。
那白又是如何得知的?
杜薇薇飛快的轉動着眼珠,消化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袁妙旋則根本看不懂眼前發生了什麼事,兩手緊緊握着,只是跟着衆人,一顆心一會被提起,一會又放下,羅開焌臉上的表情細微變化從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他憤怒,她恨不能上去把蘇家人挨個打一頓。
他悲傷,她難過的心都要碎了。
有記者冤枉他,她想把那記者的攝相機都給砸了。
“江總,這話可不能亂說!這麼多年了,你哪裡來的證據?我看着晴空長大,怎麼從來不知道還有所謂的什麼證據?”羅父忍不住開口了。
江蕭白麪無表情的看着他,“羅先生,我有沒有亂說,你心裡很清楚?你說是不是,羅夫人?”
奚秀文沒想到江蕭白會點自己名,這是個陰狠毒辣的人,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被許驕陽算計那麼狠!連警局都去了!
‘哼’了一聲,奚秀文扭頭到一邊,不去看江蕭白。
江蕭白伸手,石頭從人羣裡走出,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
江蕭白舉起來,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這份親子鑑定報告是二十年前出的,申請人是蘇錦程,我還找到了當時做報告的王醫生及其助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