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英幾個正在林子裡打兔子,陡然聽到這麼那麼大的聲響,便領着同伴們尋了過來。
當他們就着昏昏的火光看到地上血.淋淋的野豬和昏迷的冬陽時,都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長英將手上抓着的野兔扔到邊上,大步走到晨曦身邊問道。
“我和冬陽出來找柴火,遇上野豬了!”晨曦聲音帶着一絲驚嚇道。
她想,正常人遇到這種事兒,應該是害怕的纔對。
“那你們有沒有事?”另一名護衛長隆問道。
“沒事!”冬陽摸着昏昏沉沉的腦袋,他額角上撞出了一個包,有些紅腫,太陽穴也突突跳得極快。
”還好剛剛有個打獵的,幫我們解決了這頭野豬,不然我和晨曦......”冬陽扶着腦袋,說話有氣無力,斷斷續續。
“獵人?”長英有些疑惑。
這個時候,就算有人在這林子裡狩獵,也早下山回家了吧?
他瞥了野豬腹部上那個黑漆漆的傷口,一時間看不透,是什麼武器造成的。
“既然沒事,那就先回去吧,莫讓郎君等急了!”長隆說道。
蕭景泰聽說晨曦和冬陽遇險的經過後,臉瞬間沉得比抹了煤灰的鍋底還要黑。
他冥黑幽冷的眸子掃了晨曦一眼,見她無恙後,擦身從她身側走過,一言不發便回了車廂。
冬陽捂着額頭,湊近晨曦安慰道:“別怕,郎君生氣只是因爲太擔心了,畢竟剛剛的情況也是萬分兇險的!”
“我知道!”晨曦嘻嘻一笑道。
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對於蕭景泰的脾氣,晨曦或多或少也有了些瞭解。
他那個人嘛,總體上來說綜合素質還是不錯的。
大周朝最年輕的一位刑部侍郎,能力手腕這些自不必說,單看他對餘氏案子的執着和堅持,就足以說明他是一個恩怨分明的,有很強正義感的人。
正義感。這是雙子星人最推崇的一種精神。
而從他個人的私生活上看。也是屬於那種潔身自愛的,幾乎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唯一有缺陷的是他那張有點毒的嘴和那張有些冷的臉。讓人很難產生親和感。
“你帶了藥嗎?額頭上的傷好似有點嚴重!”晨曦看着冬陽額角高高突起的紅腫問道。
“有,一會兒就去上藥!”冬陽嘿嘿一笑,面部肌肉拉扯到傷口,又疼得齜牙咧嘴。一雙眼睛霧氣迷濛。
“瞧你疼成這樣,趕緊先去上藥吧。肉我先幫你烤着!”晨曦拍了拍冬陽的手臂,徑直往火堆邊上走去。
冬陽看着晨曦輕鬆從容的背影,伸手捂住了臉。
他男兒漢的尊嚴,受到了深深的打擊。
娘唉。剛剛那麼兇險的事情,她轉頭就跟沒事的人兒似的,這內心也太強大了吧?
相較之下。冬陽覺得自己,還是買塊豆腐乾脆撞死得了......
長英幾個已經將野兔的皮毛和內臟處理乾淨。架了篝火開始烤肉。
沒有調味料和鹽巴,這味道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但這絲毫不影響長英這些個壯漢子的熱情。
對於他們來說,乾巴巴的乾糧和肥滋滋的肉,自然是肉更符合他們的需求。
晨曦在火堆邊坐下的時候,已經能聞到一股誘.人的肉香了。
她伸手撿起邊上的幾根幹樹枝往篝火堆裡扔去,笑道:“要不要我幫忙?”
架子上的肉被火烤着,不斷往下淌着油脂,滴落在柴火上,發出嘶嘶的輕響,油煙四散。
“不用了,這兒油煙重,小姑娘你坐馬車那邊等着,一會兒烤好了,給你送過去!”坐在晨曦邊上的長揚說道。
他話音剛落,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道是。
“叫我晨曦就好!”晨曦微笑着說道:“我就不用了,待會兒給郎君和冬陽送去就成!”
她說完,拍拍手起身。
一堆大老爺們圍着,她一個小女子參與其中,畫面感有些違和。
再說他們一個個的對烤肉這項技術活很是在行的模樣,晨曦也沒有必要跟他們爭搶了,雖然她烤肉的技術比起他們的實在是好太多了......
篝火熄滅,被夜色籠罩着的林子幽深而靜謐。
長英幾個護衛們撐着圓鼓鼓的肚皮,背靠着背坐在柔軟的草地上休息。
冬陽受了驚,又因駕車乏累的緣故,倚在車轅邊上睡着了,晨曦坐在他的邊上,還能聽到輕微的呼嚕聲。
好似所有人都會周公去了,就只有她還清醒着。
晨曦擡頭望着頭頂,濃密的樹蔭遮住了蒼穹,林子上空灰濛濛的,藉着羊角燈的光亮,肉眼可見渺渺霧氣繚繞。
“進來裡面睡吧,外頭霧氣重!”
一道低沉動聽的嗓音在晨曦身後響起。
她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透過楠木車廂門的縫隙,晨曦看到了蕭景泰半倚在軟榻上的修長而慵懶的身軀。
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水晶一般,熠熠閃動,而他側臉的線條在車廂昏暗光線的烘托下,剛毅立體,越發凸顯出他成熟男子的冷峻魅力。
晨曦看怔了神,半晌沒動彈。
“還不快進來!”蕭景泰冷冷道:“姑母讓你跟着出來是伺候我的,可別病了傷了反而拖我後腿......”
晨曦哦了一聲,凝視着他,笑意微微加深。
明明是關心體恤下屬的話,怎麼在他口裡說出來,就這麼難聽呢?
毒舌成這樣,也真是夠了!
晨曦動作輕巧又靈敏,像貓兒一般弓着身子推門進去。半點聲響也沒有。
蕭景泰進晨曦進來,又沉着臉,斂眸翻身,留給她一個銷.魂的背影。
晨曦咬牙忍着笑,兀自做了一個鬼臉,手搭在矮几上,趴在將就睡着。
翌日清晨。東方的天際才露出魚肚白。蕭景泰一行人便出發了。
早春的氣候還有些微寒,空氣裡溼度重,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較低,因此行進的速度並不快。
馬車搖搖晃晃間,晨曦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視線上方,驀的出現一張放大了數倍的俊顏。清雋白皙的肌膚,紋路細膩的肌理。甚至連毛孔上的小小絨毛都清晰可見。晨曦眨巴了一下小嘴,暗歎這皮膚構造真好,她目光向上移,撞上一雙暗黑的瞳孔。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
晨曦眸光微閃,倏然反應過來,身子像只貓兒般從几面上騰起。
她起得快又急。徑直撞上了某人的下顎。
“啊!”二人同時輕呼出聲。
晨曦捂着頭,蕭景泰扶着下巴。二人氣鼓鼓的瞪着對方。
“你.....郎君你幹嘛偷看我睡覺?”晨曦先聲奪人質問道。
偷看她睡覺?
這話裡頭的歧義,讓蕭景泰的臉莫名燒紅起來。
他輕咳了幾聲,揉了揉有些麻痛的下巴,用嚴肅的面容來掩飾他此刻內心的窘迫,正色道:“晨曦小婢女,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辭。第一,這是我的車廂,難不成你佔着我的地盤,還要我閉着眼睛難爲我自己不成?第二,不是我故意要盯着你看,而是你的睡容.....實在有礙觀瞻,粗魯至極!”
什麼?
晨曦差點炸毛。
她的睡容哪裡粗魯了?
咳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憑什麼審視她的睡容?
許是看出了晨曦的質疑的表情,蕭景泰翹起手,指了指晨曦剛剛趴着的矮几。
“我本來是口渴想要倒杯水的,但是看到你那一灘口水,實在下不去手......”蕭景泰嗤笑道。
晨曦順着他的指尖望去,結果,差點兒羞得鑽到車廂木板底下去。
她發誓,這絕對絕對是她第一次睡覺淌口水......
一路上,晨曦都懶得再跟那個窺人隱私的卑.鄙小人說話,除了例行公事地添茶倒水之外,她基本上都保持着沉默。
晨曦想用沉默來表達她的不滿!
可蕭景泰卻似已經忘了所有的不愉快,若無其事的看着書,不時用指尖輕點幾面,提醒晨曦續茶。
第二日快近黃昏的時候,馬車終於抵達了高淳縣的城門。
長英向守城的士兵出示了腰牌後,馬車順利進了城。
蕭景泰囑咐長英直接往縣衙門去,到了那兒之後,縣官早已經下衙,是衙門的捕頭接待了他們,並且在將他們暫時安置在後衙的廂房裡。
一行人粗略洗漱過後,高淳縣的縣官周貴從府中匆忙更衣,趕到了衙門拜見蕭景泰。
周貴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肥頭大耳的,頭髮稀疏蒼白,圓鼓鼓的身體將墨綠色的官服撐得緊繃,讓人不禁擔心這單薄的官服會經受不住壓力,爆裂開來。
他用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帶着笑意拱手作揖,本就不大的眼睛因肥胖而擠成了一條線,臉上的肉輕輕抖動着,聲音倒是洪亮十足:“下官參見蕭侍郎,不知道您提前到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您還未用過晚膳吧?今晚下官在東壁樓做東,還望蕭侍郎賞臉!”
蕭景泰雖然比他年輕許多,但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卻絕非周貴能比擬的。他一身玄色常服,簡潔而妥帖,似修竹般昂然挺立,冷冽威嚴的氣場逼人,讓人莫敢直視。
“不必麻煩!”蕭景泰灼灼燦亮的目光落在周貴身上,淡淡道:“本官是來覈查柳大鴻的案子的,請周大人一會兒將涉案的有關卷宗資料送到我房裡來,在案子覈查完畢之前,案子做過證供的相關證人,都要隨時侯召,希望周大人全力配合本官的調查工作!”
周貴明顯沒有料到蕭景泰會拒絕他善意的邀請,肥胖的身子一顫,旋即道:“這個一定,蕭侍郎您只管放心,下官自當全力配合。只是現在已經到了用膳的時辰,且下官過來時已經命人去東壁樓訂了房......”
晨曦能瞧出來周貴的表情非常的糾結,他很想借這個機會跟蕭景泰拉關係套近乎,但剛剛那冷麪神又直接了當的拒絕了他,所以,他的內心十分的矛盾,不想放過,卻又不敢強人所難。
“本官說過不必麻煩了,周大人只需在案子上全力配合本官即可,其他方面,不必費心!”蕭景泰面無表情的說道。
晨曦嘴角抽了抽,看那周貴漲得通紅的肥臉蛋,心裡默默的爲他點了根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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