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妃道,“大皇子這麼聰明,怎麼還能不知道我的意思呢?只有像椿樹一樣,才能八千歲爲春,八千歲爲秋,只有椿樹才能做到,人要是想得到樹一樣長生的壽命,那麼她只能成爲一棵樹,或者,樹一樣存在的人。”
當陳妃說到這裡的時候,桓君不由自主的看了皇帝一眼,發現皇帝的氣色好了很多,整個人也不像之前看着那樣就要駕鶴西去了。可是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慢,雖然活着,卻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只聽陳妃繼續道,“大皇子你可一定要答應我啊,我現在馬上就要離開了,你一定要派軒君回白水縣,把我的屍首也要帶回去。我在這皇宮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我現在只想回家。”說完,陳妃從暗格中取出一個盒子,遞給桓君。
桓君伸手接過那個盒子,盒子不大,也不重,可是桓君的心卻生出一種狂喜來。他知道這個盒子的存在,只是一直不知道在哪裡,現在看到之後心不由得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這是洛國曆任皇帝用來選擇皇儲的盒子,只有這一任皇帝駕崩之時纔會被德高望重的老臣拿出來。現在陳妃拿出這個盒子,無疑於告訴他自己是下一任皇帝。
陳妃見桓君臉上的狂喜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道,“這是皇上還未寫的立儲聖旨,軒君也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請求,我保證你的皇位會來的名不正言不順。”
桓君心道,“本王馬上就要成爲皇帝了,怎麼會怕一個小小的親王,答應她又有什麼關係。”他對陳妃道,“本王答應你就是了。”
哪知道陳妃又拿出了空白的聖旨,道,“還請殿下寫好詔書,封桓君爲鎮安王,封地爲白宏州及其以西地區。”
桓君知道宏州以西地區,那裡包括白水縣以及一些小城鎮,還有方圓千里的大片沙漠地區,就算是再有野心的人得到那樣的封地,也不會翻起什麼大風大浪。可以說,陳妃爲了軒君真是煞費苦心。
桓君遲疑了一下,如果他沒有去過白水縣,倒是會很爽快的答應陳妃將軒君封爲鎮安王,將封地定在宏州以西,但是白水縣能夠將朱厭一困就是幾百年,又有上古大椿,這樣一個神奇的地方,陳妃叫自己封給軒君,到底有什麼目的?
像是看出了桓君的想法,陳妃道,“現在這裡只有我和殿下,如果我說桓君帶來的椿樹枝條出了問題,所以陛下才長睡不醒,你說那些老臣會怎麼想?”
陳妃是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怎麼做才能達到目的。桓君不得不承認,陳妃抓住了自己的軟肋。
桓君沒有說話,他提筆按照陳妃的意思寫了一封聖旨。陳妃看着桓君寫完了那封聖旨,之後收好聖旨,規規矩矩行了一個大禮,道,“恭喜陛下榮登大寶。”
桓君將那立儲的盒子收好,道,“陳妃娘娘請放心,本王說的話不會食言,那父皇以後會怎麼樣?”
陳妃道,“陛下就好像一棵樹一樣,只需要喝水,曬太陽,其他的事都是做不了的,雖然活着,但是也和……”剩下的話陳妃沒有說出口,桓君也猜到了,所以她就不再多說什麼。
宮外忽然傳來一陣喧譁之聲,陳妃和桓君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驚訝。早在皇帝身體出問題時候桓君和皇后就將所有的兵力控制在自己手中,現在宮外的喧譁之聲分明就是有人帶着精兵強將闖宮禁才能鬧出的動靜。
桓君不敢貿然出去,他站在門口將門打開一條縫觀察外面的情況。隆冬的洛國天黑的很早,現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陳妃扶着桌子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個光景,她現在已經蒼老了很多,腦子都有些不靈光了,方纔和桓君的交鋒都是之前她在心中打了無數遍腹稿才說出的。
桓君和陳妃在內殿看不清楚宮外爲什麼會喧譁,宮外的軒君可是看的仔仔細細,一個女子,隻身一人,闖進了洛國皇宮,即使是平時皇宮的戒備都非常森嚴,更別提現在這個光景了。這個女子就這樣閒庭散步一般,施施然走進來,她甚至連一把兵器都沒有,手中只拿着一把紫竹骨的扇子。
女子身着一身梨花白的襖裙,發間一支紅的刺目的紅玉髮簪,嘴角微微上揚,顯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和尋常女子的柳葉眉與蛾眉不同,她的眉峰很高,眉骨流轉之時自有一股難言的風流。
軒君大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隨意闖入宮禁,禁衛軍,還不快把她拿下!”說着就抽出身上用來裝飾的佩劍,好像要和這女子比試一番。
禁衛軍不待軒君再次發令,就將女子團團圍住,手中的長戟齊齊指向這女子。
女子輕哼一聲,道,“我是來找人……”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軒君卻發難了,他站的遠遠的,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張長弓,三箭連珠,朝女子射過去,周圍的禁衛軍好像知道會有這麼一出,齊齊的散開,將女子暴露在軒君的連珠箭之下。
女子眉頭一皺,手中的動作不停,立刻撤後半步,用手中的扇子擋開箭。她那扇子的扇面也不知是用什麼織成的,在這麼利的箭下也不見絲毫破損,仔細一看,還可以看到扇面上一面題着,“滿廳芳華豔”,另一面題着,“不見白骨哀”。
軒君不知道這扇子和扇面上的題字代表着什麼,他皺着眉頭,打算再射一次。
女子卻沒有給她射第二次箭的機會,她手中的扇子上下翻飛,好像在跳一支美妙的舞,在包圍她的禁衛軍裡面飛快的遊走,不多時便又回到自己離開的位置,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自己寬大的並不存在的土,而後,那些禁衛軍好像反應過來了一般,抱着胳膊的抱着腿的抱着腿,齊齊的開始哀嚎。
軒君驚恐極了,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過來的女子,聲音都變了,他道,“禁衛軍!來人!快攔住她!”聲音粗瀝,如同裂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