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崖底

楚雲笙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擡起左手用力一掰,將脫臼的右肩脆生生的給接了回去,這纔要提起輕功來準備上樹將何容拽下來,哪曉得,才一運真氣,五臟六腑疼的她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剛剛光顧着從藤蔓上爬出來,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傷,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這次傷的不輕,本來從那麼高的地方跌落下來,即便是有這些藤蔓做了緩衝,卻依然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不小的損傷,更何況,對於她來說,這樣的損傷還是雙倍的……因爲何容給她種的“傀儡花”蠱,他體內經脈所受到的傷害也會疊加到楚雲笙的身上。

然而,這樣的重創之下,自己居然還活着,楚雲笙真心想感謝老天,待自己不薄。

她嘆了一口氣,忍着劇痛提起內力,一躍而起,爬上了那棵大樹的枝椏,費盡力氣纔將何容從上面弄了下來。

楚雲笙將他隨便扔到了地上,把了把脈,比起自己,他的傷並不算重,因爲之前中了柔妃的迷香,所以跌落下來身上沒有內力護體,但好在她落下的瞬間及時封住了他的幾處大穴,所以傷的不算重只是陷入了昏迷狀態。

半圓的月亮這時候正隱在層層烏雲裡,再加上濃密的樹蔭遮蔽,所以林子裡光線十分暗淡,只能勉強辨別眼前的景物。

楚雲笙本來是想到處轉轉,看看有沒有出路,但實際情況來看,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適合她隨意走動,所以她只得盤腿坐在何容身邊打坐,調理內息,只盼着早一點天明。

心隨意動,凌亂的內息在體內遊走了兩個小週天之後,之前飛富力的疼痛感也漸漸弱了下來,楚雲笙凝神太過專注,以至於睜開眼睛,才發現天色已經大亮,偌大的林子處在一片霧氣濛濛的狀態下,而何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她的腳邊,楚雲笙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正要環顧四周,卻纔發現他此時正倚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幹邊,神色有些疲倦的看着她。

雖然他看起來氣色不太好,但那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時不時的還有一抹晶光一閃而過,讓楚雲笙下意識的警覺他此時又在謀劃着什麼。

然而,何容卻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過去。

楚雲笙涼涼的瞥了他一眼,並未有所動作。

見狀,何容顯然有些不滿,他眉梢一蹙,道:“不想被柔妃的人馬先找到命喪這裡,咱們就得趕快走出這林子,我腿受傷了,你不扶着我,怎麼起得來?”

聞言,楚雲笙站起了身子,拿出匕首來,就近找了一株手腕粗的小樹,擡起匕首唰唰唰幾下,就削出了一截手杖來,毫不客氣的對着何容拋了過去:“我又不是你的丫鬟,要走路,自己動。”

“你……”何容接過手杖,對楚雲笙這般態度十分不滿。

“我如何?趙王不是應該慶幸在那種情況下,我沒有選擇讓柔妃殺了你,好讓你跟我同歸於盡,這樣一來,這世間也少了一個禍端,”楚雲笙轉過身子,冷冷的瞥了何容一眼:“你中了迷香,又經過這樣一番創傷,一時半會內力就恢復不了的,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的好。”

說着,也不看何容的表情,楚雲笙自己找了一根較長的樹枝拿在手中,按照記憶中他們掉落的方向走去。

林子裡的草木長勢極好,有些地方一腳踩下去連鞋子都要沒入期間,而現在天氣已經回暖,保不齊從草叢裡竄出個什麼來,所以楚雲笙每走一步,都用那樹枝先將前面的草叢掃了掃,確定沒問題才繼續往前走。

被她這般嘲弄,何容居然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一言不發的跟在了她後面。

天色漸漸大亮了起來,有一縷朝霞透過茂密的枝椏間照進了林子裡,之前還霧氣濛濛的林子,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兩人都默不作聲的,繼續沿着一個方向走,偌大的林子裡,只聽得見蟲鳴鳥叫以及兩個人的大口喘息聲。

“咕……咕……”

楚雲笙正想着心事,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她纔想起來,從昨天早上出門到現在,一天一夜的功夫,她什麼都沒有吃,之前一身的傷,只顧着疼了,現在肚子一叫,才發現自己餓的有些頭暈了。

而彼時,另外一聲咕咕也響了起來。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了起來。

楚雲笙漸漸沒有了力氣,放緩了步子,白了何容一眼,道:“想來,這還是金嬌玉貴的趙王第一次餓肚子吧。”

聞言,何容不以爲意道:“我如果說,我小時候經常餓肚子,被宮裡的掌事太監欺負,被老嬤嬤們剋扣的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你信嗎?”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何容的語氣裡帶着一如既往的平靜和從容,絲毫不見有絲毫的窘迫和不愉。

似乎,這些都只是說着一些不相關的陳年舊事。

然而,這話裡的意味卻讓聽者覺得,莫名的辛酸。

前世裡,雖然不是在爾虞我詐的皇宮中長大,但自被何容接出鎖妖塔之後,住在宮裡的那一段時間,楚雲笙也沒遇到過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們的“熱情招待”,因此,對於何容的這一番話,她是信的。

雖然信,雖然同情憐憫,但卻並不代表她會因此而原諒他曾經對自己和孃親所作出的一切惡行。

一個人對別人所施加的罪行是不能因爲他曾經經歷了哪些,得到過哪些殘忍的對待而被原諒。

恩恩怨怨,楚雲笙分的很清楚。

想到此,楚雲笙的語氣沉了沉,冷冷道:“但這並不能成爲你現在變得如此殘忍無情的理由。”

“你說我殘忍?無情?”

似是被觸怒了一般,何容驀地停下了步子,用手拄着楚雲笙給他的手杖,定定的看着楚雲笙,眸子裡滿是諷刺道:“我要站在這趙國的制高點,不使出一些非常規手段怎麼可能有今天的地位,我殘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殘忍,不對那些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人手起刀落,那麼躺在那玉石階下的血流成河的就是我,成王敗寇,亙古不變的道理,何來殘忍一說。”

聞言,楚雲笙也停下了步子,靠在一棵樹幹上大口的喘着粗氣,卻不願意同何容再做半點交流。

見到她這樣一副十分不耐的樣子,何容上前一步,走近楚雲笙,隨着他走近,他身上的幽香也隨之將楚雲笙包裹了起來,聞到那樣的味道,只讓楚雲笙心底裡翻涌的恨意越發明顯。

那香味時刻在提醒着她曾經因爲這人而遭遇到的一切。

然而,何容卻似渾然不覺,他逼近楚雲笙,擡手按在楚雲笙倚靠的樹幹上,藉由這力道讓自己站穩,同時因爲他這動作,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被拉的很近。

何容就這樣,近距離的看着楚雲笙,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看到她眼底裡那一抹毫不掩飾的恨意和厭惡,他心底裡那一股莫名的煩躁情緒越發明顯,而這樣的情緒完全不受他自己情形冷靜的大腦支配,在自己尚未來得及想明白爲何會突然衍生出這樣的情緒來之前,他另一隻手已經棄了手杖,擡手捏住了楚雲笙的下巴,迫使她同他對視:“你覺得,柔妃手下的這些高手都是短時間內集結的?你覺得我父王晚年得子是偶然?你覺得,我若是放過柔妃同她腹中的孩子,她就會老老實實的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平凡的生活下去?”

說到這裡,他冷哼了一聲,在感受到指尖觸摸到的楚雲笙面頰上滑膩的肌膚的時候,他手中的力道下意識加重,語氣也越發冰冷了幾分道:“我不過是打掉了她的孩子,但還給她留了一條命,但若是換做是她,你覺得,她會讓我活命?”

十分不喜歡這樣被人挾持着說話,尤其這樣居高臨下的帶着倨傲的諷刺的表情,楚雲笙眸色一轉,手腕一動,擡手抓起何容的手腕,輕而易舉的將現在沒有內力傍身的何容撂倒在地。

而同時,她的手並沒有鬆開,而是將何容反手壓倒在地上,換成是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何容,冷冷道:“對於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對於還沒有出生的孩子,你怎麼能僅僅是因爲那或可能有的潛在威脅就將一切抹殺。”

何容動了動身子,想要掙脫開楚雲笙的鉗制,奈何現在他根本就不是楚雲笙的對手,索性就鬆了力氣,躺在地上,笑着看向楚雲笙道:“是,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放過了李家的那孩子,再過幾年,你且看着罷,哈哈……”

聞言,楚雲笙一怔,何容居然知道她在衛國皇宮所做的事情。

他居然知道這些……

不過轉瞬想起來,李家就是在何容的授意和暗中幫助下,才成功的對姑姑下了毒手,才順利的控制了衛國朝堂,害得那麼多忠臣良將無辜慘死,算起來,這裡還有何容的一筆賬!

想到此,楚雲笙按在何容手腕上的力道驀地加重,眼睛裡也迸發出刻骨的恨意,恨不得現在就在這裡結果了他,跟他同歸於盡!

但是,林間清冷的風撲面而來,那種清冽的感覺讓她的靈臺瞬間清醒……現在還不是時候。

楚雲笙深吸了一口氣,纔將那刻骨的恨意收回,擡手就鬆了何容的手腕,挺身站了起來,不願意再看地上一眼。

而在剛剛那一剎那,何容也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楚雲笙眼底裡的殺意,以及在那一剎那她渾身上下說散發出來赴死的決心。

但最後,她還是選擇放過了他,何容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冷笑,他好整以暇的坐起了身子,整了整剛剛被楚雲笙撂倒而弄凌亂的衣衫,對着背對着他的楚雲笙道:“說起來,我還是很好奇,你跟衛國公主蕭宜君到底是什麼關係?能讓你冒死潛入皇宮救她,能讓你不遠萬里費盡心思的幫她掃除朝中障礙,若是簡單的說是爲了當日她救你的情誼,也說不過去呢。”

在聽到何容的這句話的時候,楚雲笙心底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好像想起來什麼,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是仔細想,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何容知道她去衛國,知道她救了衛國公主,知道她所做的這一切,她可以理解,畢竟他在衛國也有自己的勢力跟眼線,不然怎的會在當時能幫得上李家的忙。

然而,那一句——“爲了當日她救你的情誼”,她當時從陳言之手中逃脫,在鎖妖塔外遇到姑姑並被春曉帶去讓元辰師傅醫治的事情,並沒有幾個人知道,而何容是怎麼知道的?

心底裡驚詫不已,但是面上卻沒有表露分毫,楚雲笙身子都沒動一下,冷冷道:“看來趙王的消息網很龐大,居然連我曾經被衛國公主所救的事情都瞭如指掌,那麼還有什麼趙王不知道的事情呢?你何不猜猜,爲何我會對衛國對衛國公主這般拼死守護。”

“這也我所想不通的地方,”何容聳了聳肩,輕笑道:“但我想,終有一日,你會告訴我答案。”

聞言,楚雲笙驀地轉過身子來,用那雙比日月星辰更加熠熠生輝的眸子,緊緊地盯着何容,笑道:“是的,終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答案,而且,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這句話楚雲笙說的很輕,然而話裡的篤定卻格外的明顯。

她現在只懊惱昨天出門的時候,被那掌事太監催促着換衣服,沒有來得及將平時自己身上都帶着的一些藥粉帶上,現在何容內力全無,完全是她下手的好機會,她可要拼一把,將他體內的母蠱引誘出來,那麼,她身上所中的“傀儡花”也就自然而然的解了。

但是,遺憾的是,她根本就沒有想到何容不是帶着她去參加什麼先王法事,而是帶她去給他母妃祭拜,更沒有想到會中途遇到踩點的柔妃,以至於她什麼藥粉都沒帶,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大好的機會從自己的眼皮邊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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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感覺這幾章很不滿意,我的思緒有些亂,待我這兩天重新整理一遍大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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