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之勞,還望阿笙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在那種情況下,我想是誰也無法放任姑娘不理的,更何況,姑娘還留我在這裡養傷,爲我治病,算起來,還是我欠姑娘的更多,還有,我跟阿笙姑娘也算是患難與共過,所以其實不必那麼客氣的,如果阿笙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以朋友相稱相處,叫我阿宸就好。”
聞言,楚雲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瞪了他一眼,佯裝生氣道:“既然都是朋友了,那爲何你還要叫我阿笙姑娘呢?見外的是你纔是。”
聽楚雲笙這麼一打趣,蘇宗宸垂眸笑着,長長的眼睫毛一眨,將眼底裡那一抹異樣的情緒恰到好處的掩蓋了下去,他接過從小竹屋裡走出來的竹生端出來的茶,擡手給楚雲笙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但他只是將茶盞放在手中,並沒有喝。
他身上清涼而又華麗的氣息隨着他倒茶的動作混合在竹林裡的清新的竹葉香裡,只讓人覺得身心舒暢,前所未有的放鬆。
而他給自己倒茶又不喝茶的這一細節,讓楚雲笙心頭一動。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面前的這個人絲毫不爲過。
他現在的身子是不適合飲茶的,然而還是讓竹生沏了茶來,而且爲了不至於她一個人飲茶有些尷尬,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捧着茶盞陪着她,能有這般細膩心思爲他人着想的人,當真少見。
楚雲笙拿起茶盞,慢慢飲下一小口,才道:“好茶。”
聞言,蘇宗宸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答話。
楚雲笙本是十分好奇蘇宗宸的身份,但現在一見到,卻也覺得其實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已經不那麼重要,面前的這人心胸坦蕩,而且還帶着一兩分不經人事的羞澀,這樣的人,無論他的身份是什麼,但他的所作所爲都憑自己的心思,無慾無求。
所以,她也就放棄追問他身份了。
時間仿似放緩了步伐的潺潺溪水一般,在這清幽雅緻的竹林裡,都比外面過的更緩慢了些。
擔心他在竹林下久坐會影響內息,她也沒敢多停留,楚雲笙又囑咐了他身邊的竹生一些關於他最近的飲食應該注意些什麼,就告辭離開了。
在下山回去的路上,騎在馬上的楚雲笙腦子一停下來,就想到早上春曉告訴她的那個消息,然而,一觸碰到那一個點,她的腦袋裡依然是一片漿糊。
所以在經過一片幽暗的小樹林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前面倒下的一堆樹樁,眼看馬就要徑直撞了上去,她才終於從混沌中驚醒,擡手連忙扼住繮繩,險險的讓馬兒在那些樁子前停住。
然而,才停住馬,周圍立即響起了一片利器破空的聲音,和在樹林裡葉子在風聲下搖曳拍打的聲音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楚雲笙身子一緊,跟阿呆幾乎是同是從馬上躍下,提起輕功就跳到了旁邊的大樹上。
而那些利器聲轉瞬及至,他們纔在大叔上落穩身形,剛剛還馱了他們一路的兩匹馬頃刻間就已經被射的渾身都是箭羽。
而那箭正是昨日那個粉衣華服的男子射向她的,比袖箭更鋒利的短箭。
緊接着,幾十個青衣人從樹林深處突然冒了出來,提劍向楚雲笙和阿呆撲殺了過來。
在腳尖落向樹枝的同時,楚雲笙就已經擡手放出了旗花,並抽了腰間的軟劍在手,她雙眸緊緊盯着樹林深處,一邊搜尋昨日那個粉衣華服的男子,一邊提醒阿呆道:“注意他們手中又暗器。”
話音才落,就見幾道銀光穿透樹林裡茂密的樹葉攜着強勁的內力破空而來,於那幾道銀光同時出現的,果然還是昨日那個着粉色華服的男子。
以阿呆的身手根本就不需要楚雲笙擔心,她現在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照顧好以免成爲阿呆的負擔,所以看到那銀光和粉色華服男子出現的同時,她的腳腕一轉,飛速的掠下了枝頭,避開了那幾道銀光的射殺方向,直接向着衝殺過來的青衣人擊去。
這些人的身手都不弱,而且幾乎招招切中要害,所以楚雲笙跟他們打起來也根本就沒有手下留情,她重生的這具秦雲錦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見慣了戰場的廝殺和慘烈,每逢遇到與人圍困擊殺的情景時候,她渾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的沸騰了起來,說是她體內的嗜血因子被點燃了絲毫不爲過。
衝!殺!挑!刺!削!
她的招式比那些青衣人更凌厲更狠辣,再加上有阿呆在一邊幫她將身後的圍攻着都解決掉,所以在楚雲笙將趕在最前面的一批青衣人都放倒了之後,後面緊跟上來的人,都有些猶豫。
雖然都還蒙着面巾,但是他們眸子裡的恐懼和腳下因爲遲疑而放緩了半拍的步子還是將這些情緒泄露無遺。
而且,也不等他們再撲殺到楚雲笙面前,樹林裡的這條官道左右兩邊都突然涌出來大批的御林軍。
這些人都是楚雲笙早上出發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的,她想到這些人既然專門爲刺殺她而來,那麼一定會等她再出城或者出宮的時候下手,所以她才特意只帶了阿呆兩個人出來,而從城外到桃山,這裡是最好隱蔽最好偷襲的地方,剛剛的那旗花,就是給隱藏在暗中的孫應文的部下發信號。
那個放出柳葉鏢的粉色華服男子也是一怔,沒有想到楚雲笙早有準備,他恨恨的一咬牙,只得放棄,跟手下的青衣人做了一個撤退的姿勢,就要跑路,卻聽楚雲笙在不遠處朗聲道:“你們跑不掉的,樹林路兩邊是御林軍,那一頭是懸崖,而這邊有我和阿呆兄,你們還想跑去哪裡?乖乖束手就擒,供出你家主子是誰,說不定我還會放你一條生路。”
楚雲笙話音一落,就對兩邊已經蓄勢待發的御林軍做了一個手勢,頃刻間身着玄色鎧甲的御林軍將士們分成兩隊,向已經圍城一個小圈準備向樹林深處逃亡的刺客們圍攏了過去。
即使的到了這樣已經無路可逃的境地,那個粉色華服的男子依然一聲不吭,那雙晶亮的眸子裡多了一抹視死如歸的堅定,他又一次丟了手中的小弓弩,抽出了腰際的軟劍,做了一個要拼死相搏的架勢。
楚雲笙本也沒有想在這裡趕盡殺絕,她還想留活口,要問出這些人的來歷,但見這些人這樣子,估計最後即使能把他們擒住,他們也會選擇自盡,她站在原地,負手而立,冷冷的看着場中的粉色華服男子道:“你們不說也沒關係,就算你們死了,爲了你們的大義而死,但是你們身上總會有蛛絲馬跡,而一旦叫我找到這蛛絲馬跡確定了你家主子是誰,第一,我會隱瞞你們以死明志的消息,第二,我會散佈假消息,說你們已經叛變投向了我,身爲刺客,想必你們的家人的性命也都在你們家主子手中握着吧,這樣一來的話,你們的主子會如何對待你們的家人呢?我不介意這麼試一試。”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聽到楚雲笙雲淡風輕的說出這樣一番令人後背發涼的說辭來,始終保持着沉默的粉衣華服男子終於忍不住,對楚雲笙叫罵道:“你要殺便殺,何苦還用毒計暗害別人的家人?”
“我是惡毒啊,”聽到這人對自己的評價,楚雲笙不怒反笑道:“我從不否認自己的惡毒,尤其是在面對次次取我性命的人,讓我想善良都善良不起來。”
話音一落,她擡手,就要對周圍的御林軍下令,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斥:“住手!住手!”
那聲音如此熟悉,即便她不回過身來去看,也知道是林葉霜姑娘的。
而她的出現,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昨天林女俠那般失常的樣子,她怎麼會沒有考慮並不做防備,今早她出宮之前,命人叫孫應文安排人在這樹林周圍佈局的時候,還刻意說給了林葉霜聽。
目的,也是爲了引她出來。
到了這種時候,即使從這些刺客身上問不出什麼來,林葉霜也再不會隱瞞這些人的身份。
然而,在楚雲笙回過頭來,看到胸口不住的起伏,氣喘吁吁的林葉霜的面頰上全是擔心和緊張之後,她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林葉霜跟這些刺客之間的關聯程度。
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再加上她蹩腳的輕功,所以她到了楚雲笙身邊,還接連喘了好一會兒粗氣,才終於緩和了過來,不看楚雲笙,而是對着樹林深處的人喚道:“二哥,你知道她是誰嗎?”
二哥?
一聽到這句話,在場的人,除了青衣人和那個粉色華服的男子以及對什麼事情基本沒什麼反應的阿呆,其餘人都是一臉震驚。
楚雲笙也是,她剛剛還在想這些刺客對於林葉霜來說並不僅僅是認識這麼簡單,說不定還相識,還有深交,但她還是沒有想到,這個次次都要置自己於死地的粉色華服男子居然是林葉霜的二哥。
是楚國林家的二公子,那個楚王身邊一等護衛,林如輝?
“我自然知道她是誰,霜兒,你怎麼在這裡?”
如果說只憑林葉霜單方面的說辭讓人不敢相信的話,那麼對面那個自從見到林葉霜出現之後就滿臉震驚的粉色華服男子的答話顯然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是林如輝。
而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衛國的土地上?
他不該是在楚王身邊近身守護的嗎?
一想到這裡,再聯繫今早聽到的蘇景鑠就要迎娶林家的嫡女林葉珠的消息,楚雲笙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但再想將想到的東西抓住,卻又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抓住,什麼都想不透了。
腦子裡一片混沌。
然而心卻疼的如此清晰。
“我?我自然是要來保護阿笙的啊,皇太孫殿下讓我來的,阿笙在我在,阿笙若少了一根頭髮,我都難辭其咎。”林葉霜大氣的說着這一番話,然後提起步子就繞到了楚雲笙身邊,大有一副將楚雲笙護在身後的架勢。
然而,她這一轉身的動作太快,險些將身後那柄大斧頭刮到楚雲笙身上,好在已經跟她相處出經驗了的楚雲笙反應極快,提起步子就往後退開了一步,才讓開了那一柄斧頭。
“霜兒,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聞言,那個粉色華服的男子顯然有些難以置信,他的眸子中出現了憤怒:“你是一定要跟二哥對着來嗎?”
林葉霜連忙擺手道:“我怎麼會,倒是你二哥,你來這裡做什麼,爲什麼會來刺殺阿笙,你一向不都只是聽命於皇上的嗎,皇上……”
說到這裡,林葉霜似是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面上一僵,驀地緊緊的盯着林如輝道:“是不是?”
事已至此,解釋掩蓋都已經沒有用,林如輝擡手摘了面上的黑色布巾,露出一張清俊的面容來,他只看着林葉霜,嘆了一口氣道:“是的,你既然已經猜到,又何必問我。”
雖然聽到自己的二哥給了肯定的回答,但是林葉霜卻是怎麼也不相信,她一個勁的搖着腦袋,否定道:“怎麼會這樣?二哥,你是不是搞錯了?”
聞言,剛剛看向林葉霜的時候面上還帶着寵愛和親切的林如輝面色一沉,擡眸看向楚雲笙的時候,那兩道眸子宛若兩把鋒利的刀子,直直的朝楚雲笙射了過來,他冷冷道:“沒有搞錯,就是她,霜兒,你無需阻攔,阻攔也沒有用,今日二哥即使將這性命丟掉,也不會放棄這次刺殺任務。”
“哈哈哈……”
聽到林如輝說的如此決絕堅定,林葉霜一時間有些傻眼,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她身後的楚雲笙已經擡手將她撥開,揚起下巴笑了起來,“好大的口氣,也不知道現在是誰生死一線,還想要刺殺我,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這句話楚雲笙說的一點都不留情面,她擡手將軟件放回腰際,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如輝道:“只怕今日在這裡丟掉性命的只是你,而不可能是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