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寧昭昭在冷宮裡看書,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來散步,便頭也不回地吩咐魯嬤嬤:“把我母后送來的那件鮫紗裙子找出來先放着,我走兩圈就去沐浴更衣。”
聽見身後沒有迴應,寧昭昭皺了皺眉,回過頭去看,果見身後沒了人。
不止如此,整個冷宮都變得空蕩蕩的。
寧昭昭警覺,立時丟下書站了起來:“魯嬤嬤?”
她試探着叫了幾聲,卻無人迴應。
就連外面的侍衛也沒動靜。
寧昭昭在院子裡晃盪了幾圈,突然轉進了過道,然後猝不及防,那個缸子就出現在眼前!
那個頂在缸子上的老婦此時已經鶴髮雞皮如老婦,落了一頭的枯葉無人打理。只是每日有人進來餵食。她看到寧昭昭顯然非常興奮,圓溜溜的腦袋在缸子上扭着轉着,裂開黑洞洞的嘴直喘!
雖早就心裡有數,但是寧昭昭已經很久沒想起這東西了,此時陡然就讓嚇着了,退後了一步險些摔倒在地上!
幸而這個時候有人在後面扶了她一把,讓她站穩了身子。
“竟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禍害人了,果然妖妃就是妖妃!”
寧昭昭跌進了一個帶着暖香的綿軟懷抱裡,擡頭一看卻纔發現是龍姬。
她微微驚了驚之後回過神,道:“你怎麼來了?”
龍姬連忙扶着她站穩了,低聲道:“殿下,屬下來接您出宮。”
棒槌什麼大場面都見過了,此時倒也不至於熱淚盈眶地失態,只是道:“宮中怎麼安排?”
“老皇被束拓纏住了,冷宮內外已經清理妥當,您收拾一下,先跟我走。”
寧昭昭猶豫了一下,問道:“阿沅現在怎麼樣了?”
龍姬面色一僵,然後才道:“主子在黑市,黑市名醫聯手,已經在好轉了。”
寧昭昭其實主要是爲了確定龍姬是否可靠。
看她雖然面色有異,但這表現也足可以說明這陣子她都跟着顏清沅。若她說顏清沅好了寧昭昭反而不信,畢竟他那種病怎麼可能說好就好?
想通這一層,寧昭昭點了點頭,道:“走吧。”
當下龍姬護着寧昭昭出宮。
……
齊帝早知道束拓是色令智昏,只是沒想到會到這個地步。
還沒等他看夠束拓和齊綴吵架的笑話,束拓就已經怒氣衝衝帶着人殺進了宮。
想來齊綴那個暴脾氣,忍了一個多月已經是極限,她也不是光讓人佔便宜的,如今真真惱起來了。束拓竟然衝冠一怒爲紅顏,帶着人進宮向老皇要人了。
聽說束拓果真跑進宮爲齊綴要人,一副十分蠻橫的架勢,老皇帝頓時頭大如鬥。
“若是王妃不歸,綴兒也不會再理會本王!皇上,您說您扣着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是爲何?難道大齊現在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要靠挾持旁人的妻兒來穩固江山了嗎?”
老皇帝沉下臉,道:“王子,這是大齊的內務,也是朕的家事。你似乎沒這個立場也沒這個權力來質問朕。”
“怎麼沒權力?皇上莫忘了,大齊的叛亂是誰平的,我王兄現在還帶着人在大齊四處平叛呢。這用人的時候就口口聲聲說是一家人,如今倒說本王子沒有立場了?”
束拓眸中微沉,道:“何況帛國和大齊的聯盟本就是和攝政王建立的,現在攝政王不見蹤影我們一直沒有問起,難道還不能來要一個交代?若是這樣,本王也只好早早發信給還在爲大齊征戰的兄長和帛國勇士,讓他們早日回國了。”
其實齊帝巴不得帛國士兵能回國。
但是束拓所言必然不是這個意思。相反,有這麼一支軍隊在大齊國土上橫行,而這個局老皇帝暫時還壓不住。
齊帝沉聲道:“攝政王無錯,只是病了。王妃因爲照顧王爺失責,所以暫時先押入冷宮,她懷有身孕,一應起居用具都是皇后一手打理,還按照太子妃的規格供給。這原便是我皇族教導一個不聽話的兒媳婦的私事,怎麼能勞動束拓王子來相詢?
束拓冷笑,道:“既然是家事,那可見也不是什麼大事,皇上啊,您是做公公的,也不必太過苛刻吧。本王可是在綴兒面前誇下海口一定會把王妃帶回去同她相聚的,相信皇上也不會爲一點私事讓本王難做吧?”
齊帝道:“束拓王子,王妃有責,朕可是下了死令,讓她與冷宮閉門思過的。如今綴郡主仗着你帛國王子的寵愛,慫恿王子你氣匆匆入宮來和朕對峙?王子,此等禍害,還是不能長留在身邊啊。”
也真是可笑,當初分明是他一力拉得皮條,如今卻是又要來“好言相勸”。
束拓冷笑,道:“我們帛國兒郎不同你們這些假惺惺的中原人,我們帛國人從不失信於女人。大齊皇帝若是覺得本王說話做不得數,那本王用大王兄的軍隊說話如何?”
齊帝頓時陰沉下臉,道:“七王子可以替長兄做主?”
“本王出使大齊,原就是想要來給大王兄的事情一個了結。皇上啊,我帛國兒郎在大齊土地上灑的熱血難道就白灑了?”
這是齊帝一早防備的,這個時候大齊不適合跟帛國談這個條件。
只束拓進京之後便一直沉迷於女色,以爲色令智昏不足爲慮,沒想到此時倒讓他昏到宮裡來了!
如今齊帝只恨顏清沅留下了這個爛攤子,若是他在位,又豈能容他國兵馬在本國橫行?
“王子,帛國兒郎爲大齊所做的一切,大齊銘記於心。只是這是太子和帛國的協議,朕卻是還沒有得到詳細消息。真要找,也需得找太子。只可惜如今太子病重……”
束拓眯起了眼睛,道:“皇上的意思是,兩國聯盟這麼大的事,若是其中一方江山易主,就不作數了?”
齊帝沉吟不語。
束拓道:“那皇上未免也太過輕率。”
過了一會兒,齊帝才鬆了口,道:“此事王子莫急。對了,剛纔王子不是說起冷宮裡的太子妃?”
果然束拓就鬆了口。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齊帝讓人把冷宮的太子妃叫出來,答應在侍衛的陪護下讓她去驛站陪她表姐小聚幾天。
束拓還有些不滿意,但到底不吭聲了。
齊帝心裡迅速盤算着對策。他知道這是個局自己是無論如何壓不住,可唯有穩住束拓,才能穩住在大齊境內的赤蒙。而如今,只有齊綴能安撫住束拓。
竟然利用外邦的勢力來威脅大齊的安寧,齊帝在心裡直罵齊綴是個反骨。在他看來無論國家怎麼動亂也不該將外敵引入。
但是眼下他也只能生生忍下這口氣,想着將來倒是可以用這個罪名來壓制西南端王。
然而,不一會兒的功夫,派下去的太監就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爲了徹底換掉顏清沅的的勢力,齊帝很是大刀闊斧地在自己身邊換了一批新血。這太監也是新侍君王,因此不像老太監那般有眼力見兒。
此時他就直接在殿上大聲道:“陛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失蹤了!”
齊帝頓時面目猙獰!
若是換個懂事的,此時應該先想辦法把事情周旋過去,只說太子妃待會兒就到,然後再想辦法,譬如說突發過過人的急病什麼的,讓束拓回去安撫齊綴,也就是了!
可怎麼就當着束拓的面就嚷嚷起來了!
束拓立刻暴跳如雷,道:“不是說不是責罰,只是教導一個兒媳婦,怎麼把人關在冷宮裡還能關得不見了?攝政王何在?我要見攝政王!”
齊帝心中只恨不得把那太監拖出去千刀萬剮!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王子莫急,不如隨朕先到冷宮去瞧瞧。朕丟了兒媳婦,也是心急如焚。”
束拓的怒氣驚人,道:“此番要讓本王子如何和綴兒交代?若是王妃真的不見了,本王立刻要見攝政王殿下。不然只怕無法向長兄和爲大齊血戰的帛國兒郎交代!”
齊帝忍着氣,當下匆匆清點過人,就帶着束拓同去了冷宮。
往日此處都是有侍衛把守,此時卻是空無一人。
冷宮寂靜得像是一座死殿。
侍衛連喊了幾聲也不見人來應,心中戒備,連忙進入冷宮搜查了一番。
出來回稟齊帝道:“陛下,此處已經空無一人,太子妃也不知去向!”
不等齊帝說話,束拓已經怒得上前一腳把他踹開,道:“堂堂太子妃,未來的大齊國母!不過是太子病重,她就尊貴不再?皇上,您這是故意欺哄於我帛國,真當我帛國兒郎是豬狗,爲大齊戰死而不足惜?”
齊帝此時心中也如同驚濤駭浪那般,竟然有人能進入深宮,悄無聲息地讓他佈置的最精妙的侍衛隊消失無蹤……
束拓咄咄逼人道:“皇上是不是應該給我帛國兒郎一個交代?本王立刻,馬上就要見到攝政王!”
攝政王……
是他,是他回來了!
齊帝想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頓時就覺得好似泰山壓頂那般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開始有些惶惶,哪裡還聽得見束拓在說什麼?
他,他此番已無退路,他將齊沅心尖上之人囚困在了冷宮……
等待他的,只怕會是那人最可怕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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