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顏清沅出現在赤蒙面前的時候,臉色陰沉得可怕。
赤蒙是在他手上吃過不少虧的,看他這個樣子,心肝都跟着抖了抖。
有些懷疑他是被女人給收拾了,但就是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問的。
他只是有些尷尬地道:“聽說你打算出城,羅娜讓我來問問你,寧氏你帶走嗎?”
顏清沅有些費解地看着他。羅娜那個女瘋子,走到哪兒都是狗也嫌,只有赤蒙一心把這個妹妹當寶貝,還說她是什麼西域明珠……
他道:“自然帶走。你問這個幹什麼?”
“哎,我家那個妹子,你知道……”赤蒙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慶王又選了幾個姬妾,她很不高興……非逼着我來問你,那什麼,我也是……”
“慶王選妃,和我夫人有什麼關係?”顏清沅淡淡地道。
赤蒙猶豫了一回,才道:“他都是照着寧氏的樣子選的。”
“……”
赤蒙似乎也知道自己這趟是來討打的,躊躇了再三,道:“你說你能不能把寧氏給休了?”
顏清沅非常非常認真地問他:“赤蒙,你的腦袋,是讓羅娜拿屎給糊了嗎?”
赤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過了半天才道:“我就來傳個話,你看,咱們都二十多年的情義了,也不值當爲個女人,弄成這樣……羅娜最近瘋得厲害,非說看見你女人心裡就堵得慌……”
“那她不知道我見着她也堵得慌?”
赤蒙道:“也是她非逼着我……除非你把寧氏給休了,不然就要我傳信回帛國,讓把帛國那邊黑市的文牒,給取消了……”
龍姬那一脈黑市主要做的就是西域和大齊的通商,十分繁華。這在西域很多國家,也是有文牒,過明路的。帛國是一個重要的樞紐,若是帛國斷了文牒,會給龍姬那邊造成不小的麻煩。最重要的是,眼下他把龍姬留在京城輔佐張邁,西域那邊沒人主持大局。
顏清沅眯起眼睛不怒反笑,道:“能耐了啊,赤蒙,爲了你那個妹子,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你看我們幾十年的情義,何必爲了一個女人弄成這樣……”
羅娜老唸叨着這幾句話,他本來也覺得這個想法荒唐之極。可是被唸叨得受不了了,想着就是來給顏清沅添添堵得了。
眼看顏清沅沒有勃然大怒,說不定,有點轉機……
顏清沅坐了下來,道:“我想你弄錯了幾件事。第一,道不同不相爲謀。咱們莫說就是認識了幾十年,如今你便是我親兄弟,可我沒錯的話,你已經歸順宋氏了吧?再說什麼交情,以後你我都難看。”
赤蒙:“……”
顏清沅又笑道:“第二,咱們從局勢上講。我休了她,你賠我西南的兵力,端王府的姻親?你來之前,就沒想過這些?還是說你覺得在我這兒,你們那所謂的‘二十幾年情義’,就這麼值錢?”
赤蒙:“……”
“這第三,寧氏是我的人,肚子裡還有我的種,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把人娶回家,又費了多少力氣哄她,你是不知道麼?以我的性子,這輩子沒費過這麼大的力氣要過什麼,誰動一下我就得玩命的,你是不懂啊?”
赤蒙:“!!!”
“最後,我以爲我真的不敢弄死你麼?”
赤蒙站起來,悶頭開始往外走,碰到寧昭昭站在那,就回過頭道:“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了。今兒你只當我沒來過,那些話我沒說過。”
顏清沅笑道:“你這個妹奴,這就想走啊?”
赤蒙覺得有些背脊發麻,過了一會兒才道:“你想怎麼樣?”
顏清沅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就想鬆鬆筋骨。”
話是對赤蒙說的,眼睛卻盯着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寧昭昭。
寧昭昭披着衣服站在那,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道:“剛剛我外祖讓人來送信,說他已經回西南了。”
赤蒙驚道:“大半夜走了?”
寧昭昭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只是他這麼大一隻也實在是很難忽略他的存在。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回,冷哼了一聲,走了。
顏清沅有心想叫她,心裡知道她肯定聽到了他剛纔說的那些話。可是看她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又覺得黯然。
他打定主意這次除非她拿出和離書道歉,不然這事兒沒完!
寧昭昭回到屋裡也有些煩躁。
倒不是因爲顏清沅那些話。就是他現在天天瘋了似的找她要和離書,她也不想跟他鬧啊。
到了這一步,她倒也沒這麼矯情了,對顏清沅也是放心的。
可問題是……
和離書早在很久以前有一天,她換衣服的時候忘了拿出來,被丫鬟收了衣服去洗,泡爛了啊!
她拿什麼給他啊!
繃着面子放不下,總不能說泡爛了吧,那還不得被他笑死!
那天晚上寧昭昭煩躁地滾了一個晚上沒睡着,顏清沅則在院子和腿傷剛好不久的赤蒙摔角,把赤蒙虐得哭爹喊娘。
總之第二天他們夫妻倆碰了面,都是一臉睡眠不足的死相!
“收拾一下,準備出京。”吃過早飯,顏清沅丟下這句話。
寧昭昭死氣沉沉地“哦”了一聲,就在家裡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
顏清沅獨自進了宮。
相比前幾天的消沉,皇上在聽說端王出京回西南之後,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意氣風發。看着顏清沅的眼神,總帶着這麼點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顏清沅也是個臉皮厚的,請了安之後就提出了自己打算今日出京。
皇上眸中閃過一絲輕蔑。心道沒了靠山,以爲逃到燕明就有用麼?
原本因爲宋氏的作爲,他對這個兒子多少有點內疚。現在他只覺得這些子女也好,后妃也罷,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說來說去還是隻有宋氏是真心對他的!
“既然如此,到工部領了牌子,就出京去罷。給你十萬兩白銀,你給朕修一個運河。”皇上淡淡道。
你怎麼不去搶?十萬年白銀,修一個運河?
顏清沅微微一哂,不過他早就料到了,只恭恭敬敬地道:“是。”
皇上驚訝於他的冷靜,過了一會兒又沉吟道:“國庫吃緊,一年之內都調不出多餘的銀子了。若有難處,你自己擔着些。”
“是。”
他淡定的態度,讓皇上一愣一愣的。
直到出了宮,顏清沅才冷笑了一聲。
若換個旁人恐怕都氣死了。可是他對這位,本來就沒什麼指望。就算皇上曾經表現出再多的動搖,他也不會動容。也只有秦皇后纔會這麼看不透,以爲可以把他拉回來。
他在外頭各方打點,中午纔回府。
遠遠地就看到忠王府已經列了長長的馬車隊。他的小棒槌手腳一向利落,不用他多說就能明白他的心意。此時剛吃了午飯,她換了一身淺藍色長裙,顫顫巍巍地站在王府門口踮腳望向他這邊呢。
顏清沅的心裡一軟。
不管是不是在生氣,她總是向着他的。
他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道:“等了多久?”
寧昭昭回過頭道:“沒多久,吃飽飯我還睡了個午覺。”
端王昨晚就走了,她就算是個棒槌,也意識到了嚴重性。
之前藉着端王的威風在京城裡可沒少囂張。如今人走了,他們也得趕緊跟着溜……
雖然在別人看來未免狼狽。不過對於寧棒槌來說,打一棍子就跑,絕對很符合她一貫的作風。
上馬車的時候顏清沅要抱她,結果她不樂意了,瞪了他一眼。
顏清沅習慣性地想衝着她傻笑來着,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做的那個決定,就也繃着臉,把雙手背到身後。
寧昭昭心中有些訝異,這是要造反啊?
不過她很快輕蔑地哼一聲,打算爬上車。
正爬着呢,突然就聽到一個震驚的聲音:“二皇嫂?!”
寧昭昭:“……”
顏清沅:“……”
寧昭昭只得又爬了下來,回頭就看到慶王一臉焦急衝了過來。
“你這是要跟着去燕明?可你不是有身孕?你不是身體不好?”
寧昭昭只覺得自己滿頭都是包,旁邊的人看着,她只是按捺着火氣道:“我好的很!何況燕明又不遠!”
“可,可是你前幾天不還在御書房……”
想到昨天赤蒙說的,他照着她的樣貌選妃,她就恨不得給他兩個巴掌!
此時也不敢看顏清沅的臉色,很直接地打斷了他,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慶王殿下,您不是說了從此是陌路嗎?記性不會這麼不好吧!”
慶王沒動。
“你趕緊給我走得遠遠的,別讓我看見你!”寧昭昭看到他那個樣子就來氣!
裝什麼二啊,你丫都是要子孫遍地的人了,有這功夫你還不如回去好好陪着你那些妃子呢!
慶王眼睜睜地看着她爬上了馬車,又看着顏清沅有些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直到車簾放下了,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爲什麼這麼生氣?
看到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什麼髒東西似的……
打死他也想不到,赤蒙那個妹奴,頂着被顏清沅打了一頓的風險,特地上門去造謠說他照着寧昭昭選妃的事兒,讓寧昭昭反感了……
馬車漸行漸遠,他彷彿又回到當初在城外送宋顧謹遠行的情景,沒由來的心中就是一陣又痛又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