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蒙太后娘娘召見,自然不能帶着唱戲的妝容拜見.
她下了戲臺去後面稍作梳洗,戲班班主又是驚,又喜,萬萬沒想到被貴人說準了,不停叮囑青衣千萬得謹慎。
得太后娘娘看重的機緣,十年不見得有一次,不僅是青衣光榮,他們整個戲班都光榮,往後勳貴人家的堂會必定會邀請他們去唱。
同孔四說話的王芷瑤心思一動,向觀戲臺的二樓看去,正好同王芷璇的目光撞到一起。
她似笑非笑且大有深意的樣子讓王芷瑤心生警覺,卻也沒搭理她,轉頭問:“她是因治好皇后娘娘的頭疼,才被恩准入宮的?”
孔四一向偏愛八卦,消息靈通得很。
“你不愛出門,她們也不敢在你面前拿王芷璇的事說嘴。你只知道她憑着幾根銀針治好皇后娘娘多年的頭疼,卻不知她還得了太后娘娘的眼緣,外人都說她也給太后娘娘治好過熱毒……她運氣好,顧將軍捷報傳來沒兩日便害起喜來,都說她是有福的,給國朝帶來大勝。”
“四皇子妃就眼看着?” 王芷璇當街向王譯信哭訴有喜且尋求靠山,當時好像四皇子妃要她命一般,如今卻能單獨坐在四皇子妃身後聽戲,其中的變化太快。
“最近……”孔四想了想,壓低聲音道:“德妃娘娘同皇后娘娘關係極好,說是德妃娘娘用了自己的血給皇后娘娘做藥引子。”
見王芷瑤露想笑不敢笑,孔四捏了她手腕。“你別當笑話聽,德妃娘娘本就是個老實,守規矩的人,在後宮中很有人緣,四殿下以前被陛下幾次訓斥。焉知不是陛下對四殿下寄以厚望?四殿下入朝後,在政事上的表現讓朝臣刮目相看呢,連我祖父都說四殿下處置公允,不怕得罪人。”
“四殿下不是一直很內斂?”
“那是以前的舊黃曆了,如今四殿下風頭正勁,德妃娘娘又得了皇后娘娘的感激。沒準皇后娘娘會看重四殿下。”
“孔四姐姐放心,定國公府的立場對三少影響有限。”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旦顧家偏向四殿下,顧將軍只怕想獨善其身也難。” “皇后娘娘再執迷不悟下去,陛下對她只剩下對太祖高皇后的承諾了。顧家如今的尊榮,起於陛下同定國公的交情,源於定國公幾次征戰,並非因爲皇后娘娘是顧家女。”
“還不都是爲冊太子鬧得。”
“咦?”
“怎麼?”
“沒事。”王芷瑤對孔四笑了笑,“許是眼花。”
“肯定有事,你好意思瞞着我?又笑得這麼……”孔四鄙夷的說道:“奸詐,你又想算計誰?”
輕輕寬茶。王芷瑤嘴角勾起,“東施效顰,她也只能做些拾人牙慧的事兒。沒一樣是原創的……真真是白長了腦袋。”
“你越是不說,我越是心癢。”
“別急,一會你就看到了。”
王芷瑤偷偷的指了指二樓看臺,小聲道:“想看好戲就別錯過,一會如果我大鬧一頓,在場的人可是大飽眼福了。可惜……我不一定非要按她的路數走。我更想知道誰會做炮仗,畢竟上面坐着的人都是人精兒。何苦同我過不去呢。”…
彼時卸去戲裝青衣亭亭玉立的站在太后娘娘跟前,圓潤的臉龐上掛着恬謐的微笑。“拜見娘娘。”
太后娘娘看清楚青衣的模樣,脣邊的笑容淡了幾分,對身邊的顧皇后道:“這丫頭模樣倒是俊,聲音也好聽。”
顧皇后點頭:“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話,今年十四。”青衣屈膝行禮,微微低頭,“四歲練功,今年才登臺。”
戲子是下九流,女戲子比男戲子地位更低,甚至比妓女更不堪,大多會淪爲玩物。
青衣不願意錯過覲見太后娘娘的機會,想法設法多同太后娘娘說上兩句,被娘娘們注視打量,青衣略帶幾分緊張。
王芷璇離着太后等人不遠不近,把一切都看在眼中,把玩玉佩的看戲心思少了,不由得握緊玉佩,緊盯着和悅郡主。
“本郡主看她面相是個有福的。”和悅郡主一直坐在太后娘娘身邊。
王芷璇心中略覺鬆了一口氣,隱含一絲嘲弄,恰在此時,御風臺門口閃過一道如松柏挺拔的身影,不見其人,只是一道影子卻生生的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了去。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整個國朝沒有第二個——新晉冊封的永壽候到了。
和入城時盔甲罩身不同,因祭拜太廟,顧天澤換上厚重的玄色朝服,頭帶深紫色紫玉玉冠,綬帶分兩側垂下勾勒出他英俊如刀斧刻過的臉龐,滾着銀線的衣襬隨着他走動而翻滾,衣領袖口處同色同花樣的繡紋襯得他猶如富貴公子,沒有身穿盔甲時的硬朗,殺氣逼人,可這一身讓顧天澤更顯貴重。
旁人注意的目光,影響不到他,在他眼裡只裝得下一人。
王芷瑤眼中的驚豔顯露無疑,顧天澤勾起嘴角,冷傲的俊臉頃刻如同冰雪融化,露出幾許暖意。
都說女爲悅己容,顧天澤也會爲王芷瑤的驚豔而快活。
一步步走到近前,他清澈,漆黑的眸子只印着王芷瑤的影子。
坐在王芷瑤左右兩側的閨秀便是沒被他看到,也覺得渾身不舒服,彷彿屁股下面的椅子就不該自己坐一樣。
閨秀慌忙起身,對近在咫尺的顧天澤屈膝行禮,不管什麼規矩,狼狽向一旁退去。
孔四惱恨自己不爭氣。竟然也沒勇氣繼續纏着王芷瑤……顧天澤微微側頭,瞄了孔四一眼,還想掙扎的孔四立刻閃開了,暗想自己比被顧天澤嚇走的閨秀還是強點的。
“你……”
“嗯?”
顧天澤光明正大的坐在王芷瑤身邊的椅子上,從果盤中拿了柑橘。彷彿四周無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極快剝了皮,一個柑橘分作兩半,其中一半遞給王芷瑤,“不是聽戲麼?”
“……”
太后抓住和悅郡主的手臂,笑道:“把戲牌子送去給阿澤。讓他點一出。”
“多謝太后娘娘。”顧天澤對着二樓拱手,回頭就問王芷瑤,“你喜歡哪出?”
王芷瑤臉龐如同火燒一般,又羞澀,又是歡喜。手中的橘子瓣都快被捏爛了,“我更喜歡二樓的戲。”
顧天澤笑了,“不會讓你失望就是。”
王芷璇曉得計劃落空了,所有的陰謀在強勢歸來的顧三少面前都是渣,他在王芷瑤身邊,便是眼前的青衣同王芷瑤是雙胞胎也沒一人敢說,哪怕是太后和顧皇后都不敢。
顧天澤對王芷瑤的專一,以及萬衆矚目下的愛慕傾心。是女人都會羨慕。
這也是王芷璇最想要的榮光,上輩子在四皇子是太子時,她都只能做太子背後的愛人。命婦們對她再多恭維,也及不上此時王芷瑤一分。
顧天澤從點戲的托盤裡捻起一個木牌,詢問:“貴妃醉酒?”
“隨便。”
王芷瑤實在沒顧天澤的好心態,被人注視着還能什麼事都沒有,旁邊閨秀的目光都快把她給融化了。
顧天澤勾起嘴角,把牌木牌子扔給太監。託着托盤的太監高聲道:“永壽侯點貴妃醉酒。”
坐在一樓正中間位置的定國公夫人面色不大好看,幾次想要讓顧天澤過來。話到嘴邊上又怕顧天澤不給自己留面子,攪動着娟帕。果然是前世的冤家,不孝子!
眼裡就沒她這個做母親的,被一個狐狸精迷得忘記了本分。
她再多的抱怨,顧天澤也聽不到,只能暗自生氣。
“方纔見她眼熟,怎麼都想不起像誰來。”和悅郡主笑聲極爲清亮,壓過了戲臺上開場的鑼聲,“母后就沒看她像誰?”
和悅郡主翹起蘭花指指了指青衣,“您再仔細看看?”
王芷瑤同命婦一樣,不顧得看戲擡頭看向二樓。
顧天澤從她手中拿走柑橘,又用帕子一點點把她手上的水漬擦拭乾淨,輕柔的動作專注的眼神讓人心慌慌,王芷瑤哪還有心思‘看戲’,反手握住顧天澤的手掌,輕輕的搖了搖,心底涌起一絲的甜蜜,“三少……我想你,很想你。”
“我知道。”
他的笑容比驕陽還耀眼,黑瞳亮晶晶的,“我們成親好不好?”
王芷瑤下意識的點頭,果然他笑得更好,黑亮的眼底盪漾喜悅,他俊美得讓王芷瑤移不開眼,“我……答應……你。”
顧天澤拽起王芷瑤,拱手道:“娘娘,臣先告退。”
“走。”
“做什麼去?”
王芷瑤被他拽着向御風臺外走,耳邊傳來清脆的笑聲,“她呀同王氏挺像的,就是老四的愛妾啊。”
真想回頭看看王芷璇的臉色,一準很精彩。
“阿澤,你這是作甚去?”
乾元帝領着皇子,重臣出現子在御風臺,顧皇后等見聖駕來臨,連忙起身行禮。
顧天澤單膝跪下,王芷瑤只能跪在他身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讓王譯信看着只想翻白眼,暗自後悔不該讓顧天澤提前過來,瑤兒太心軟,一準被顧天澤的‘美色’誘惑了,“陛下……”
“陛下。”
顧天澤的聲音蓋過王譯信的打岔,仰頭道:“您方纔問臣還有何心願。”
“你說。”乾元帝道:“朕都可以答應你。”
王譯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陛下。”嘴脣蠕動,聲音卻像是蚊子,“您也答應過臣留瑤兒到及笄。”
“您給臣賜了府邸,賜了爵位,臣只缺一名夫人,臣昨日翻看萬年曆,十日後是今年最好的日子,臣想同她那日成親。”
顧天澤表明態度般亮出握在一起的雙手,執着的說道:“姑父,我想成親。”
王譯信腳一軟,雙膝跪倒,“陛下……臣女還小啊……”
他剛剛資本疼愛瑤兒,怎捨得讓瑤兒這麼早嫁人?
顧天澤這個臭小子,明明他都答應這門婚事了,這麼着急作甚?就不能等瑤兒及笄?
“師傅。”顧天澤道:“我會好好照顧她,您放心。”
“臣不放心。”
王譯信狠狠的瞪了顧天澤一眼,警告道:“等她及笄再提成親也不晚。”
“就算她及笄,師傅也捨不得,不如早嫁,師傅也可以多同師母一處,您和師母還年輕。”
“哈哈。”
乾元帝大笑,指着滿臉通紅的王譯信道:“是這麼回事,謹之還年輕,年輕好啊。”
“我願意嫁給——顧天澤。”
王芷瑤擡起頭,朗聲說道:“臣女願意嫁給他,不離不棄,相伴一生。”
ps下午六點儘量更新,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