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做戲而已
“孽畜,給我滾過來,爹如今就是想包庇你也包庇不了了,你自己過來跟你妹妹,妹夫請罪吧!子誠如今已經知道,你們一家貪墨了亞楠的那些錢財,今天,你自己把貪墨他們家的錢財,全還給他們!
爹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了,你大哥爲了你,差點不能去鄉試,你妹夫要拉你大哥見官哪!你個孽畜,非要害的你大哥一輩子不能去考試嗎?”
老李秀才,一見到自己二兒子,頓時也激動起來,有自己這個爹在,他這個兒子,還敢不承認是他乾的?他要是敢不承認,自己就敢打死他!
老李秀才,激動萬分的揮舞着戒尺,叫囂着撲過來就要打他二兒子,如今之計,只有自己當着趙子誠的面,狠狠打老二,再由老二跪下認罪。
老二如今做生意發了財,若是他識趣點,自己掏錢還了這些債,趙子誠心滿意足,老二自己也能一身輕鬆了。自家更是半點關係也沒有了。
二舅舅猛然遭遇爹的戒尺揮舞,醬紫着臉,生生承受着這樣的屈辱,滿眼蓄滿淚水,狠狠咬着自己嘴脣,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的就咆哮出來:自己是不是你親兒子?
可回想小時候,爹一個人拉扯大自己,用他辛苦掙來的束脩,爲自己娶妻,分家的時候,也分了田地給自己。
若是沒有爹做主大哥一家貪墨亞楠錢財的事,自己一定一定及其敬重這個爹,一定一定及其孝敬這個爹。
“二弟,到現在你還嘴硬的死撐着不肯認罪?你這是要活活氣死我們爹嗎?”
大舅舅在老李秀才揮舞戒尺狂打他弟弟的時候,更是在一邊,痛心疾首的呵斥二舅舅。
二舅舅滿臉絕望,這就是自己家人,這就是自己血濃於水的家人?哈哈哈哈!
自己跟着亞楠做生意,掙了不少錢,到現在爲止,自家足足掙有一千兩以上。
過年回來的時候,自己還勸服了妻子兒女,要帶兩百兩給爹做奉養的銀子。
村裡人分家之後,每年兒子都要給父母一二兩奉養的銀子,自己如今做生意發了財,雖然想起來自己被爹他逼着認罪的事,會感到心痛。
但在自己心裡深處,還是當爹是至親之人,如今自己有能力孝敬爹,自然想讓爹能在暮年之時,能頓頓吃上好的,穿上好的,睡的暖和,若是辛苦,也可以不用做私塾先生了。自己如今可以讓爹過上好日子了。
可是,今天的自己,再一次的被爹狠狠拋棄了,戒尺落在身上的疼痛,也不及心裡的疼痛。
罷了。是自己還一廂情願的念着爹的養育之恩,可爹早就拋棄了自己,如今更是一副自己只要敢不承認,就要打死自己的架勢,自己發誓,從今以後,自己再不是爹的兒子,再不是,再也不是!
給爹奉養的銀子,一律按照分家時候寫的那樣,一年二兩,多一文錢,自己也不會給,再也不會給!今天帶回來準備給爹奉養的銀子,就當做是給妹夫還債的,嗚嗚嗚!
“爹,別打了,兒子錯了,兒子做錯了,兒子今天就還給妹妹這些錢。妹妹,這是二哥沒有良心,貪墨了亞楠的錢,如今還給你們!嗚嗚嗚嗚!”
二舅舅心痛欲絕的拿出原本準備給爹奉養的二百兩銀子,顫抖着雙手,捧給亞楠爹。
趙子誠內心劇痛,爲亞楠而劇痛,更爲亞楠二舅舅而劇痛。
這件事到了現在,雖然亞楠二舅舅一口承認了下來,但自己怎麼可能蠢得以爲,真是他二舅舅做的?
亞楠二舅舅當初從縣城帶着禮物回來的時,因爲沒有聽亞楠的話,先回自家家,才讓岳父一家人,有了機會搶奪了亞楠的見面禮,更是爲了堵孩子的嘴,頻繁糟踐孩子名聲。
亞楠二舅舅因此深感愧疚,哪怕再沒有做生意掙錢的時候,也先拿出十五兩替他爹,替他大哥還着良心債。
到了掙錢之後,更是加倍的要還這筆錢,自己爹孃怎麼也不肯收,最後還是以他給亞楠添嫁妝的名頭,留給了亞楠。
今天,亞楠二舅舅被岳父打的不得不當着自己面認下這個罪名,更是再一次的拿出大筆的錢,雙手捧還自家,若是要自己說,整件事,受害最深的恐怕是亞楠二舅舅了。
他何其無辜,卻被他爹狠狠拋棄,更是被他無情大哥狠狠糟踐,末了,他還得顧着他們臉面,一而再的要給自家還債。
“二哥,你先讓開,錢財的事,我暫且不提,我只想問問爹跟爹大哥,爲何要糟踐亞楠名聲?難道你們不知道,女子的名聲,更甚生命?”
趙子誠避開二舅舅雙手捧出來的錢,狠狠的盯着岳父跟大舅子,別當人都是傻子!任憑你再由理由,你們如此糟踐我女兒的名聲,便是你們的罪,這罪名你們可是推卸不到二舅子身上去了吧?
“誒,這件事也是被這個孽畜連累的,到底我們不忍心讓他坐牢去,纔不得不委屈了亞楠,這件事到底是我們的錯啊!”
老李秀才喟然一嘆,癱坐在地上,滿臉的滄桑,看起來好不可伶。頓時惹的李秀鳳,滿眼淚水,忍不住的走過去攙扶自己爹起來。
“爹,地上涼的很,會生病的。”李秀鳳眼淚滴落在地上,老李秀才則是滿眼哀求的看着自己女兒,似在懇求女兒原諒他這個爹似的。
“爹,不怪你,是女兒做的不好,是女兒沒有好好孝敬爹,爹。”
李秀鳳被自己爹如此的悲慼神情深深刺痛,忍不住的依附在爹的肩膀邊上,掩袖痛哭起來。
老李秀才更是應景的陪着女兒一起無聲落淚。
如此父女兩人,看起來很是情深意重。如此場面,更是催人淚下。
大舅舅,大舅母兩人,更是不甘落後的雙雙掩面痛哭起來。
“岳父,雖然我敬你是師長,更敬你是岳父,但害女之仇,我不能忘記,你們放心,錢財之事,我可以放下就當沒這件事,之前你們糟踐亞楠名聲的事,我也可以放下。
但從此以後,我們兩家,除了過年走個過場,再無必要相互來往,在我心裡,害女之仇,永不能忘!
二哥,你收起這錢,這件事究竟如何,我們各自心裡都有數,誰都不是傻子。秀鳳,我們走!”
趙子誠再也不想在這邊多待下去,只想儘快回家,不用看岳父大舅子他們醜惡的嘴臉了。
李秀鳳滿眼悲慼的看向趙子誠,真恨不得撲上去,撕咬趙子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事情真相都已經大白了,他還是對自己爹不依不饒的,讓爹如此悲慘,讓自己的心,如此痛徹心扉,而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卻在狠心逼自己拋棄親爹他們?
趙子誠看到妻子的悲憤眼神,知道她是再次被他爹矇騙了,當即也不願跟她多囉嗦,儘管自己走人。
她若是選擇留下,自己會給她一紙休書,若是她悲傷之餘還知道跟着自己回家的話,自己會告訴她,亞楠二舅舅早已給了亞楠三百兩做陪嫁,那時候,她就能明白過來,她爹今日如此悲傷,不過是做戲而已。
原本自己是不打算多說亞楠嫁妝的事的,畢竟那是一筆不菲的財富,妻子雖然怕了自己,但還是需要時間觀察她。若是她真心悔過,再說不遲,倘若她裝模作樣,家裡的大事,她再不必知曉。
不過今天,她雖然糊塗,也是被她家人矇騙的,如果她今日傷心悲憤之餘,還能以自己爲天的話,自己就將二舅舅給了亞楠三百兩錢的事,告訴她。
若是到了此時,自己再不說亞楠二舅舅給的那三百兩銀子的事的話,妻子即使跟着自己回家,她心裡必定還是深深以爲,自己誤會了他爹他大哥。
“女兒,去吧,女子出嫁從夫,聽子誠的話,好好做好你的媳婦本分。爹不要你擔心,爹有你大哥大嫂伺候着,快去吧!”
老李秀才一邊給自己女兒擦擦眼淚,一邊用輕柔的語氣,教導女兒出嫁從夫。
趙子誠走着的背影,忽然一滯,深深被自己岳父刺激到了。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先生,自己的岳父,會是如此的虛僞,如此的醜惡不堪。但他的外表,卻給人德高望重之相,真叫人恨不得扒了他那層虛僞的臉皮。
李秀鳳萬分不捨的看着爹蒼老的面容,萬分不捨的看着大哥大嫂他們悲慼的神情,不得不擦乾眼淚,轉身離開這個養育自己多年的家。
但她在錯過自己二哥身邊的時候,卻是用萬分陰毒的眼神射向他,很想很想吐他一口唾沫,更想奪走他手上的兩百兩銀票,家裡一切一切的根源,全是他做的孽,本應他還錢給自家。
但那個無情的男人沒有拿,自己就是再想拿下來,也不敢。暫且記住,等自己獨自有機會去縣城的時候,必定親自跟他要回來今天的這筆債。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越是臨近過年,三姑越是思念自己的男人,不僅僅是三姑思念自己男人,三姑的婆婆也是越發的等的心焦了,自己這個兒子,到現在還不曾拿出今年分家後給自己的奉養銀子,臘月初五媳婦給的三兩,她自然當做是給小兒子結婚的賀儀,壓根就沒有算是給自己的奉養銀子。如今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自己也不必等下去,直接上趙家找兒子媳婦要奉養銀子去。
樑家明終於在過年前兩天的大早上趕了回來,滿身的狼狽,臉上還有幾處明顯擦傷,身上的衣服,更是破了好幾處口子,髒兮兮的。
更甚至他還帶着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回來,那個少年個子跟樑家明差不多高,若是不看他滿臉的污漬,倒也能算是端正的長相,尤其是他的雙眼,看起來,很是有神。可以說他滿身的狼狽,也遮掩不住他雙眼的色彩。
三姑滿臉的驚喜,儘管相公看起來那麼的狼狽,但只要能親眼看到相公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比什麼都強。
三姑死死的咬住自己嘴脣,不敢開口問話,只是淚水早已忍不住的模糊了清秀臉龐。
“爹,娘,我,我回來了!”樑家明跪伏在地,給岳父岳母行大禮,暫時也不敢顧妻子的眼淚。
只是心裡揪着疼着,這一次出去,非但沒有掙回來錢,還招惹了不該招惹的糾紛,這次回來,想的是跟妻子告罪之後,就跟着戚繼光,一起入伍,希望將來能博一個前程,封妻廕子。
一起狼狽而來的戚繼光,也對着亞楠爺爺奶奶,弓腰行禮。
亞楠爹孃,二叔二嬸,六叔還有家裡的所有孩子,都一起圍着樑家明跟戚繼光兩人。
亞楠孃的眼裡,掩藏着濃濃的鄙夷跟嘲諷,一個男人混到了讓岳家給他養兒育女的程度,不如一頭撞死。還說什麼大話,出去掙錢回來蓋房子?
呸!就他這個樣子,跟乞丐沒什麼差別了,還有臉回來?估計他的兜裡,怕是一文錢也扣不出來吧?
就是到了這樣的地步還不算,他居然還有本事帶回來一個跟他一樣的叫花子?哼,我倒是要看看,趙家人怎麼招待他們的好女婿!
“快起來,你,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此的狼狽?”爺爺拉起跪下的女婿,滿眼是擔憂的神情,女婿這個樣子,必定發生了糟心的事,不然怎麼會如此狼狽?
邊上的戚繼光,被亞楠爹請的一起坐下,一家人都緊張的看着樑家明,等着他解釋。
樑家明滿臉醬紫,一臉的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很是爲難。
爺爺心裡咯噔一聲,知道不是好事,但現在已經這樣,只能揮揮手,攆走家裡其他人,包括奶奶,只留下了亞楠爹一人。
樑家明見岳父如此,不得不硬着頭皮說起起來,心裡卻是忐忑不安,是自己給岳父一家添禍事了。但自己過年之後,一定帶着戚繼光一起入伍,離開岳家,便不會連累岳父他們家了。
原來,樑家明沒有到省城汴州,而是到了登州做鹽工,誰知竟然遇上了戚繼光家鉅變,戚繼光的爹被戚繼光庶出的大伯害死,甚至還奪得了戚繼光爹世襲的登州衛指揮僉事一職。
戚繼光從家裡艱難的逃出生天,卻在登州海邊差點被他大伯抓住,幸好遇上樑家明,他在樑家明的幫助下才逃出登州,不然也得跟他爹一樣,死於非命。
但戚繼光大伯卻是不死心,發動手下親兵,層層追剿,樑家明帶着他一路從登州輾轉二回,兩人路上時常餐風飲露,好不容易纔到了趙家。
“爹,當時事出突然,我也無法眼睜睜的看着他出事,只能空手而歸,但是,爹,我這次回家,是想要跟子玥說一聲,我要跟着他一起入伍,掙一個前程,將來才能封妻廕子,才能報答爹,報答子玥!”
樑家明雖然事出突然的救了戚繼光一次,但從跟着戚繼光逃亡以來,樑家明驚詫發現,才十五歲的戚繼光,不僅僅武藝高強,還有極其精明的頭腦。
樑家明隨即感覺到,如果自己能追隨他,他日很有可能得到自己意想不到的的前程,足以封妻廕子的前程。而這也是戚繼光答應自己的。
“趙爺爺,你放心,我會參加後年的武舉考試,只要考上,即使不靠我祖輩他們,我也一定能掙得屬於自己的功勳。樑大哥若是跟着我,只要我能有前程,他就一定也能有前程!”
戚繼光緊跟着樑家明的話之後,立即鏗鏘有力的表態,雖然年紀輕輕,但說的話,卻給人擲地有聲的感覺。
爺爺陷入了沉默,怎麼也沒有想到女婿惹來的竟然是這樣的要命的禍事,如此可怎生是好?
即使現在因爲怕事的往外推,也無濟於事,女婿已經幫了這個少年,現在即使不幫也不能跟這件事撇清了,更何況還有女兒跟兩個外孫,自家是怎麼都瞥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只能幫了,怎麼幫,還得有個說得過去的說法。村裡人,家裡人,只要稍微有人露出風聲,便能給自家人惹來滅頂之災,這些當兵的,可不是讀書人,都是說殺人就殺人的吧?
爺爺躊躇不定如何幫人。
“趙爺爺,你不要擔心,我看這裡山高林密,我可以獨自一人在山裡狩獵兩年,等到武舉考試的時候,我再出來考試,等我考出功名來,只要你們答應,我就帶他一起赴任!”
戚繼光是及其感激樑家明的那次仗義相助,雖然在他看起來,樑家明並無長處,徒有一些力氣罷了,若是跟自家原先的那些親兵相比,實在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不過他既然有願望想博前程,自己就會帶着他一起去拼搏,只要自己有功名,將來就不會少了他的。
戚繼光的話,讓爺爺老臉一紅,這孩子,誰要逼他進山狩獵的?上裡面的狼不說,裡面的野豬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往裡面再走深了的話,恐怕連大蟲都能碰到。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
“爹,不如這樣,他大伯一定不會想到,他習武的侄子,會成爲讀書人,過年後,讓他跟着我一起去上原縣讀書,就當家明遇上了求學的書生,我們家適逢其會幫一把罷了?”
趙子誠也跟他爹一樣,在心裡權衡過了,這件事既然已經沾手,就算後面撇清,也是無濟於事的,還不如好好的幫助他,既可以幫他躲過他伯父的追殺,說不定他真能憑自己本身考出武進士功名。
“如此也好,他大伯必定想不到自己侄子會成了讀書人!”爺爺也覺得兒子說法很有道理。
“小子感激不盡,不過,我已經承受樑大哥的救命之恩,再不能受你們照拂,這樣,我今晚在這休整一天,明天我就進山打獵,不僅僅可以用於生計,也可以歷練我自己。”
戚繼光雖然年紀輕輕,但經過這次家中鉅變之後,早已成熟起來,自知自己這樣的身份,一般人根本不敢收留。
趙家人能勉爲其難的答應收留自己,自己就不能再讓他們在自己身上多但那些風險,自己一個人,怎麼都好過,尤其是這裡的山脈綿延,及其適合自己。
“這樣吧,暫時先在我們家過個年,後面你想進山打獵歷練,到時候再說,不管如何,先在這好好過個年。”
爺爺心裡有些憐惜這個少年,家逢鉅變之後,還能如此堅強,實屬不易。
答應孩子給他進山打獵,是給他臉面,讓他能安心在自家過個年,等過年之後,他也逐漸融入自家,回頭怎麼安排,再商量,總之,先留下孩子。
好在家裡的條件,能出手幫一個孩子,也許這也是命中註定的,誒!
戚繼光見趙爺爺如此,也不好不答應,好在時間不長,過完年自己就進山,只是一家人能如此善待自己,將來自己若是翻身了,掙了功勳了,一定好好報答。
趙子誠見戚繼光雖然年少,但也是極其有主見的,既然如此,先留下他過年,後面怎麼安排,再說吧。
這邊戚繼光跟樑家明才梳洗好,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樑家明的娘就殺了過來。
“你這個不孝子,都過年了,你們還死賴在這不肯回家,是不是故意想賴掉三兩奉養的銀子不給?啊?”
“娘,臘月頭,我不是已經將一年三兩的奉養銀子交了回去?”
三姑一臉的不可思議,婆婆竟然如此不堪,收了自己三兩奉養的銀子後,現在竟然又來要這三兩奉養銀子?”
“那算是奉養的銀子嗎?那是你這個嫂子給你弟弟他們明年成婚的賀儀,能算是給我這個婆婆的奉養銀子?啊?”
樑家明的弟弟,原本說好是今年年底成婚的,但對方忽然要求添妝,便折騰的拖到了明年上半年,家裡的原本準備好的錢,自然也不夠了。這不,老二家的銀子,就被他們算計上了。
三姑氣的渾身發抖,這三兩銀子,還是自己辛辛苦苦繡出來的錢,全給了他們家,自己爹孃因爲心疼自己,都沒有指望自己交家裡一文錢,到頭來,竟然還填不夠她的胃口?
家明這次出去,不僅僅空手而回,還帶回來一個身無分文的少年,自己已經覺得非常非常對不起爹孃哥哥嫂子他們了,可就是這樣,婆婆一家人還是不願罷手?非要逼死自己一房不可嗎?
“娘,那就是給你的一年的奉養銀子。我們分家不到幾個月,就給足了娘一年的三兩奉養銀子,而弟弟到明年才結婚,我現在我們手裡早已沒有一文錢!”
三姑臉色鐵青的回絕婆婆的訛詐,別當人是傻子,也別當自己真的是軟柿子。如今你們樑家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給我,連一畝田也沒有給我,分家之後,我們還得一年管你們三兩銀子,都被你們逼到這樣的地步了,你們還想得寸進尺?
“你!你?樑家明,你跟老孃回去,把你去省城掙得銀子,交上來,你弟弟婚事都要辦不成了,你還沒良心的死捂着銀子不給?”
樑家明的娘,本想開口罵媳婦,但看到媳婦的一家人,一起虎視眈眈的瞪着她,頓時嚇得縮回了要罵媳婦的話,改爲呵斥自己兒子。
樑家明滿臉的憋憤,很想很想呵斥回自己娘,自己還是不是你親兒子?
“娘,我這就跟你回家。”樑家明不願在過年的時候,讓自己娘在岳父家大吵大鬧,隨即鐵青着臉,要求跟自己娘回去,但他並不打算,帶着妻子兒女一起回家。
自己一房原本的瓦房已經成了弟弟的房子,爹孃將那個坍塌了的老房子算是自家的,若是帶着妻子女兒回家,他們住哪兒?
樑家明的娘見兒子肯跟自己回家,也不在這鬧着了,回家之後,一定逼的兒子拿出錢來給他弟弟成婚。
至於媳婦這個賤人,不去就不去,有她跟着,說不定自己還逼不出兒子的錢來,這個媳婦如今學的脾氣大多了。
呸!不要臉的賤人,哪有嫁出去的女兒,還死賴在孃家的?也不怕人家說你被我兒子休了?
最好還得帶回去兩個孫子,不然村裡人說的太難聽,竟然說趙家給自家養孫子?呸!是他們趙家自己要倒貼的,關我們樑家屁事?
樑家明的兩個兒女,志廣,志珍兩人,都滿眼恨意的看着自己奶奶欺負自己爹孃,見爹被奶奶逼的滿臉青紫,還得要跟奶奶回去。志廣最先忍不住的開了口。
“爹,不要回去,我們家給叔叔搶了,爹要是回去,能住哪兒?”
“爹,別走,你纔回家,還沒有抱我呢!”志珍眼淚巴巴的也跟着開口。
“你們兩個畜生,我,我打死你們兩個不曉得好歹的畜生,樑家纔是你們的家,趙家?”
樑家明的娘本想說趙家不過是狗屎之類的粗話,卻見到趙家的大兒子趙子誠忽然鐵青着臉殺氣騰騰的過來,頓時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嚇得即刻閉上了嘴,再不敢罵趙家是狗屁什麼的。到底還是發怵趙子誠的八品芝麻官。
趙子誠滿臉怒氣的瞪着樑家明的娘,一個貪婪尖刻的女人。
他們欺負妹妹多年,雖然有自己之故,但妹妹從嫁入樑家,無時不刻不在辛苦織繡,只不過,這個老女人,眼裡就只盯着曾經給了自家的二十兩聘禮的錢,從沒顧忌妹妹自身的繡藝,早已超過了他們家給的聘禮。
“家明,你暫且回去,明天你再過來接子玥他們一起回去,回去之後,就住原先你們住的房子,吃住也在你爹孃那邊,一年到頭,老人不都是盼着孩子們圍着他們,好好過一個年的?放心去吧!”
趙子誠狠狠瞪過樑家明的娘之後,也不得不叫他們一家回去過一個年三十,年三十那天,不僅僅要祭拜先祖,也是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
哪怕他們爹孃那麼不堪,也得回去做做場面,得叫人說不出話來,滿村的人,都看着呢!
但若是兒子媳婦回家之後,卻被他們一家人攆出了,這就不能怪他們不孝了,村裡人自當會爲他們說話的。
如今志廣要讀書的話,就得從現在起,注意一家人的名聲,不然會影響讀書考試的。鄉鄰的風評,對於讀書人及其重要。
樑家明的娘,一聽就心裡冒火,憑什麼他們回去,要住原來的房子?那房子不是早就給了小兒子成婚的?還打算吃住都在自家?
但一想到兒子出去省城,手裡應該還有錢,今天先帶他回去,弄出錢來,再攆他回他們自己的老房子去。
三姑滿臉心痛的看着自己男人不得不去面對他自己爹孃,很想很想跟着一起過去,但就怕自己去了反而會是相公的累贅。
“子玥,你不要擔心,讓你明天帶孩子跟家明回家,也是給村裡人看看,你們即便被樑家趕出來,連住的都沒有,但到了過年的時候,你們還是回家看望爹孃的,至於你公公婆婆,若是過年的時候,還當着村裡人攆走你們,你們到時候再回來,也能讓村裡人爲你們說聲公道話,這樣就不會影響志廣讀書考試。”
趙子誠自己就是從考試中走出來的仕途,自然知道考試,不僅僅需要學識,還需要相鄰的聯名好評,不然連考場都進不了。
“多謝大哥,大哥,是子玥沒有用,連累你們了。”子玥哽咽的說着,心裡對住在孃家的行爲,是既無奈,又難堪的。
“子玥,是大哥對不起你,好在家明對你是真心的,好在志廣雖然小,卻讀書刻苦,你好好守着,一定能守到志廣出人頭地的時候。”
子誠也很爲妹妹心痛,妹妹如此聰慧善良,樑家卻如此輕視,好在樑家明對妹妹是真心的,好在孩子爭氣,妹妹總有出頭之日的時候。
戚繼光留在趙家,表現的極爲勤勞,家裡要的劈柴,幾乎全被他包了,一般過年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在過年前準備好很多山裡的棍子柴,過年時候,家家戶戶,都會做比平時更多的菜,接待來拜年的親朋好友。
戚繼光劈柴的動作,猶如殺敵的動作,快,準,狠。
亞惠拉着亞楠:“你快看,他都劈了一上午的柴了,爹孃讓他歇會,他也不聽,這些柴劈手膀子這麼粗就夠了,可他還要接着劈,柴都快劈成細筷子了,都不禁燒了。爹孃都不好意思說,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說,看起來他也蠻可憐的,過年都沒有地方去。爹孃也沒了。”
亞惠過年十二歲,面對如此高大端正的力量少年,她也只能偷偷的打量他,卻不敢近他的身。
家裡大人都不忍他悲慘身世,無人說他如此劈柴不禁燒,但自己可是要燒柴的呢!
亞楠一定能幫自己,亞楠還沒到七歲呢,自然能接近他,跟他好好說說話,亞楠這麼聰明,一定能照顧他心情的同時,還能勸的他,不要把自家的柴都劈成細筷子。
亞楠笑笑,亞惠姐到底是幫着家裡做飯的,對家裡的柴比誰都關心。
好在亞惠姐心地善良,能體諒戚繼光的坎坷身世。
亞楠對於戚繼光的名字,還是耳熟能詳的,若是歷史中的那個戚繼光,那麼他將來就是抗倭名將。
但歷史早已物是人非,這個戚繼光是否會是歷史中的那個抗倭名將,自己也不得而知,但這不妨礙自家人對他的幫助。
亞楠已經從爺爺那邊得知戚繼光是被三姑父半道上順手搭救了一次,兩人便爲了躲避戚繼光庶出的大伯,一起逃回了家。
三姑父爲了救他,連做工的錢都沒有拿,就這樣空手回來了,昨天還被他娘拉回家,今天已經是大年三十,三姑父回來後,面色如常的帶上三姑,也帶上志廣志珍一起回去了,就是不知道三姑一家,如何面對那樣極品的婆家。
好在三姑父有一身的好力氣,即使打起了也不怕吃虧,可惜這樣極品的人,卻是三姑父至親的人,要如何面對,還是要靠他自己。
自家能留下三姑,能教志廣讀書,還能不計較三姑父外出做工的空手而歸,甚至還多帶一個禍原會來,自家爺爺奶奶他們,爲三姑父他們一家做的足夠了。
自己也不想拿出現銀,打擊三姑父積極奔前程的心,也許這個戚繼光真的是歷史中的那個抗倭名將戚繼光呢?若是這樣的話,三姑父或許真的可以跟他奔出一個能封妻廕子的前程。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各人也有各人的追求,自己一個孩子,別瞎攪和,家裡有這麼多大人在呢。自己還是做個乖寶寶最好。
“亞惠姐,我懂了,一定叫他不要再劈柴了。”
亞楠笑着乖巧的答應下來吼,便即刻走向廚房隔壁的柴房,亞惠姐看的有些心拎拎的,便定定的站在廚房這,看着那邊的亞楠跟戚繼光。
“大哥哥,你停下來,陪我玩會好不好?”
亞楠坐過去,就要伸手拉正在發狠劈柴的戚繼光,看他劈柴的狠勁,亞楠忍不住的聯想到,戚繼光是不是把自家的柴全當他大伯砍了。
“好!”戚繼光面對亞楠的純真笑容,不由自主的答應下來。
亞楠一聽,便興致勃勃的拉着他,到院子裡面的井旁打水洗手,冬天的井水,相對於冰封的河水來說,溫暖多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高手啊?”亞楠兩眼閃閃發光,要是他是高手,自己能不能偷偷的跟着他學幾手,好歹能應急啊!
“哈哈哈!小妹妹也知道高手?”戚繼光被亞楠那純真的閃閃雙眼,逗笑了。
從自家死裡逃生的出來,一路心驚膽戰的躲避大伯的追殺,終於有了安身之處。萬分疲憊的心,才感到了久違的溫暖。
趙家人對自己的照顧和恩典,自己不會忘記,雖然趙子誠的妻子跟他大女兒看似極爲鄙視自己,但其餘趙家人,無一不對自己照顧居多,連趙子誠的這個小女兒,看向自己的眼神,也那麼純善,惹人愛憐。
“不知道。沒見過,但聽村裡人說過,高手很厲害很厲害的,大哥哥,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亞楠輕輕搖搖戚繼光的衣袖,撒嬌賣萌。
“小妹妹,這可不成,你可是千金小姐,哪能跟着哥哥學這個?小妹妹不用學,以後大哥哥會保護你的!”
戚繼光笑着哄着這個精緻可愛的小妹妹,怎麼可能教她習武?不說她爹孃爺爺奶奶會不高興,自己也不高興教,自己習武是沒有辦法,不習武就無法爲爹孃報仇,無法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更無法立足於世。
但亞楠可是進士趙子誠的女兒,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該有她的尊貴跟驕傲,如何能跟自己習武?
“大哥哥,要不然你偷偷的教我,我不告訴我爺爺奶奶他們?只有我們兩人知道?”亞楠忽然湊近戚繼光,一副偷偷摸摸的架勢。
戚繼光啞然失笑,這個小小姐,真正是叫人無可奈何。竟然還纏上了自己。
“小妹妹,其實習武是下等人才學的,你可是千金小姐,若是叫人得知你跟我習武,你爹孃會很失望的。”戚繼光不得不也彎下腰來,也學着亞楠那樣,偷偷的跟她說着理由。
儘管習武是下等人這樣的輿論,自己及其鄙視,在自己心裡,沒有習武之人,如何保家衛國?但這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想法而已。
事實上,大明開國延續到了現在,大明的武官也不得不承認,文官集團早已拿捏住了武官集團。
即使是一個小小七品知縣,也能鄙視比他高几品的武官。因爲武官官職都可以世襲給子孫後代,哪怕武官後代,什麼都不是,也能世襲父輩官職。
但文官所有官員,全部是科舉出身,他們這些人自認爲是有真才實學的,自然鄙視世襲武官出身的同仁。
經過這些年下來,在大明曆代皇上有意無意的縱容下,大明的武官,如今早已成爲附屬文官的存在。
這也是自己極爲不平的地方,武官竟然沒了血性之氣?任由書生意氣?
但時下的大明,恰恰如此,書生可以意氣,武官卻不能有血性!不然文官會在不經意間給你按上可怕的罪名,輕則罷官,重則抄家。
皇上如今一心向道,朝中大事,幾乎全由內閣跟司禮監共同掌控的,誰還能管武官逐漸沒落?
------題外話------
誒,找來好幾遍,就是找不到後臺提示的雙引號不成對的地方,只能等更出來之後,能明顯看到了,再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