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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卻沒回答他。

明明是我打電話找他的,我卻沒回答他。

我把電話掛斷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從那邊打過來,我都沒有接。

我不知道,我是終於不再那麼惡毒,只希望過去的一切都讓它煙消雲散永遠的成爲過去,還是更加惡毒,要讓他的良心永遠不得安寧。

再次回到後勤部辦公室,怔怔的呆坐着。

很多人都在悄悄的看我,竊竊的議論我,但我知道沒有一個人是關心我,他們只是在好奇。

唯一關心我的只有春花,然而,她卻沒有看我,也沒有竊竊議論。

她很專注,她一向都這樣專注,初非她手裡沒有工作。

今天,她卻似乎有大堆大堆的工作,她的眼睛幾乎都不曾離開電腦屏幕過。

我不知道在這即使是千里馬也幹不出什麼大成績的後勤部哪來的這麼多工作,又有什麼工作值得她這樣忙的。

我只知道下班的時候,我走出辦公室感覺到腹內好空,比空還空,還隱隱有些疼,我這才記起,我沒有吃午飯。

我不知道楊娜有沒有吃飯。

前額的隱隱作痛還沒有消失,我竟然還有心情關心楊娜有沒有吃午飯。

進電梯,出電梯,我沒有看到楊娜,也沒有如往常一樣站在樓下的廣場上等楊娜。想必楊娜早已恨恨的離去,即使沒離去,她也不稀罕我等。我直直的向那邊街道旁的公交站而去。

然而,我還沒走出廣場,就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上車。”

楊娜的聲音。

雖然冷冷的,還簡短得只有兩個字,但她卻到底沒有拋棄我,要載着我如往常一樣跟她一起回家。

我說不出的驚喜,眼睛卻又酸酸的,彷彿有淚要流。

我眨巴了下眼睛,對她別過臉來。

她的那輛粉紅色QQ正慢慢的經過我身邊,副駕駛室的車門打開,她坐在駕駛裡沒有看我,只看前方,臉上的表情冷如秋水。

我輕輕的上車,坐在她身邊。

她依然沒看我,只看前方,卻探過身子來爲我關上副駕駛室的門。

她的身子輕輕的觸在我的身上,窗外吹進來的柔柔的風將她的長髮揚起,輕觸着我的臉,她的髮香和吐氣如蘭的呼吸幽幽的飄進我的鼻孔……

她關好車門,坐直身子發燃車然後載着我和她飛馳而去的時候,我還在恍惚,而那酸酸的心又是那麼幸福。

遠離了公司的大樓,我們的車在車流裡靜靜的前行。

我終於開始說話。

我依然沒叫她姐,我叫她“楊娜”,酸酸的又柔情似水的叫她“楊娜”。

我道:“楊娜,其實,其實,一切都不是你以爲的那樣的,你在總經理辦公室裡看到的只是表面,我和青梅……”

我忽然又不說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說下去。青梅的遭遇已經夠悲慘夠讓我憐惜了,而且又是那麼恥於見人,難道我還要將她的遭遇告訴別人?儘管,楊娜對於我早已不是別人,但對於青梅卻是。

楊娜根本就沒說話。

我曾經那麼急切的追隨着她要給她解釋的,現在,就我們兩個人靜靜的坐在一起了,我卻又無從給她解釋。

車繼續前行,靜靜的前行,車內的氣氛似乎如楊娜的臉一樣冰冷,冰冷得幽怨。

有時候,真的什麼也不說更好,也許剛纔我不作那句剛開了個頭什麼都沒說清楚連結尾都沒有就急急打住的根本不便解釋的解釋,此時車內的氣氛會更平和美好些。

我們的車沒有直接回楊娜家,我們去了幼稚園。

幼稚園的女老師已牽着雪兒的小手站在門口微笑着等我們了。

年輕漂亮的女老師,比當初被我冒犯了還沒來得及綻放的胸的青梅大不了幾歲。

我剛要奇怪不是說入幼稚園先要體檢並且體檢報告不是一時半會能拿到的嗎,怎麼雪兒竟然今天就已經在幼稚園上學了,就看見樸麗和一位年青帥氣的男子輕笑着向我們並肩而來。

我從沒見過那個男子。

事實,就是樸麗,記憶中我見到她也似乎還沒超過四次。

但楊娜和樸麗那麼好,竟然似乎從前也不曾見過那個男子,從她詫異的眼神可以看出。

但楊娜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問,樸麗就和那男子到得我們身邊,並且向那男子介紹我們,又向我們介紹那男子。

原來,那男子竟是這幼稚園的園長,樸麗大學時代的同窗。

怪不得,楊娜爲了把那封信急急的交到我手裡,上午纔將雪兒託付給樸麗,下午我們來接時,雪兒就已順利得出奇的成了幼稚園的學生了。

楊娜對男子笑道:“真是年青有爲。”

然後又別過臉去看樸麗,依然笑,卻笑得別有含意。

樸麗的臉有些不自然的微微發紅,但很快就不以爲然的道:“什麼年青有爲,不過是仗着家裡有錢,還不是靠父母,有本事自己白手起家。”

說完還白了男子一眼。

男子如她不以爲然那樣沒把她的話和白眼當回事,臉上依舊揚着自然而友好的輕笑。

楊娜笑,笑得更有意思,卻不再別有含意。

然後,很認真的對男子道:“真謝謝你,雪兒的事讓你費心了。”

男子很客氣的道:“沒什麼,不過是小事一樁,不足掛齒的。”

楊娜沒繼續和他客套,讓雪兒跟他和樸麗,還有那位年青漂亮的女老師揮手說再見,然後把雪兒領上車,像昨天從鄉下歸來時一樣,讓我近近的坐在她身邊,雪兒偎依在我懷裡,便發燃車,向綠蔭路映霞小區急急而去了。

天色已不太早。

但這並不是她要急急離開幼稚園的唯一原因。

她還有另一個原因,很重要很重要的另一個原因,要給樸麗和那個年青男子提供方便。

我記起一身男子般輕爽打扮的樸麗曾經對我說的她還不曾如楊娜那般嚐到男人的好處也永遠拒絕品償的話來,不覺臉上浮現出一絲有趣的輕笑。

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輕笑。

雪兒如昨天一樣睜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車窗外不斷迎來又不斷倒退總是給她新鮮和驚喜的風景。

楊娜只是對着前方,目不斜視,一張臉如到幼稚園之前就我們兩個人時那般冰冷。

我忽然就覺得好無趣,收斂起了臉上輕輕的笑容。

一路上再無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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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區,楊娜牽着雪兒的小手上樓。

我本想也伸出手牽住雪兒的另一隻小手的,看看楊娜冷冰冰的表情,終於還是罷了,只默默的跟在她們身後。

雪兒雖然有時懂事得嚇人,但到底還太年幼,更多的時候是不諳世事,她看不懂媽媽和我之間的冷戰,不時的和我說話,我卻並不怎麼回答,只偶爾若無其事的點點頭。

後來她不再說話了,消失了臉上可愛的歡笑,似乎也在如媽媽一樣跟我賭氣。只是她賭氣得太孩子氣的簡單,而媽媽卻是因爲了更復雜的成人的心思。

我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她,我不該傷害了她幼小純真的心靈。更何況,我昨夜才說過,能照顧好她和楊娜,並且照顧一輩子的。

我剛要哄哄她,卻已到八樓,從對門藩經理的房間走出個人來。

一個男人。

和藩經理同居的那個人男人。

曾經自以爲是輕辱過我,我發誓要讓他綠帽高戴的男人。

他詫異的望了望我們,尤其是望了望雪兒。

他從來不曾對我們笑過,跟我們打過招呼,今天卻主動面帶微笑的打招呼了。

但他臉上的微笑卻半點也不自然更不友好,有着我看不透的邪氣。

而且,他招呼的也不是我和楊娜,而是雪兒。

他道:“嗨,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嗲聲嗲氣的,讓我肉麻而厭惡。

我給了雪兒一個眼睛,我多麼希望雪兒不理她。

然而,雪兒卻對他道:“我叫雪兒,叔叔好。”

稚氣的聲音甜甜的,不但理了他,還叫了他叔叔!

我不知道雪兒是沒看懂我的眼神,還是明明看懂了,故意要理會他,還回答得那麼甜。

但我的心真的很受傷。

她對我的表情冷冷的,如她的媽媽,卻對那個我厭惡的男人如此香甜,再怎麼說,昨天也是我和她媽媽接她來城裡的,而她和那個男人才剛剛見面。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跟一個如此年幼的小孩生氣,也許我真正生氣的不是雪兒,而是楊娜,是楊娜一路上的冰冷讓我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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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楊娜此時此刻的滿臉微笑讓我傷心了,非常非常傷心了。

她滿臉的微笑不是給我的,也不是給雪兒的,而是給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正轉過剛剛對着雪兒的滿是微笑的臉對着她。

就算那個男人滿臉微笑,她也不應該對着那個男人微笑的,尤其是當着我的面對那個男人微笑。她不是雪兒,她冰雪聰明心智成熟,又不是看不出那個男人微笑得有多不自然多邪氣。

那個男人有些怔怔的,望着她卻是對雪兒說話,他道:“雪兒,她是你的……?”

雪兒道:“媽媽。”

很甜很開心。

“哦,”男人點點頭,又把眼睛斜向我,很輕蔑的斜向我,撇了撇嘴接着對雪兒道:“那他呢,是你的爸爸嗎?”

故意把“爸爸”兩個字說走了調,那意思很明顯,他雖然在問卻是早已知道了答案,那就是憑我雖然比起剛入城時穿得衣着光鮮了點,但到還是擺脫不了鄉下來的土包子的身分,要有楊娜這樣漂亮氣質的居住在城裡的老婆,和雪兒這麼乖巧伶俐的女兒,根本就不可能。

“不,不是,我根本不認識他。我的爸爸很帥很能幹,將來是要做大明星的!”

聲音忽然冷冷的,如先前楊娜臉上的表情一樣冷,但卻不是對那個男人冷,而是對我。說到她爸爸的帥氣和將來的出息,卻又是那麼自信而驕傲。

楊娜更是沒有生氣,明明那個男人故意誤會了我和她的關係也沒有生氣。但看得出來,她不是如我一直喜歡別人誤會我和她的關係一樣也喜歡被別人誤會,她是對那個男人友好。

但也許是出於禮貌,我卻沒想到。

此時此刻,我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到的。

我雖然自小敏感細膩有着女人般的心思,但我卻不是天生的小心眼。只是戀愛,讓我變得小心了。

戀愛,真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得說不清道不明,她可以讓我眼裡容不下一料微塵,可以讓我跟一個小孩生氣,更可以讓我沒緣由的以爲楊娜是故意要對那個男人好,胡亂吃醋得咬牙切齒轉身就走。

我想我今生今世再也忘不了我轉身那一刻的那個眼神。

那個男人的眼神。

是那麼毫不把我放在眼裡又那麼得意。

更得意的還有他放縱的笑聲。

他邊笑邊道:“我想也是,憑他,怎麼可能,他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我終於明白了他先前主動招呼雪兒的目的,終於明白了他眼中奇怪的邪笑。

他是要報復我,報復我那天晚上敲開對面他家的門,卻不是找他而是找藩經理,給他帶來的嫉恨和恥辱。

我當時也是那樣邪笑着的,雖然最初沒有想到在家的是他而不是藩經理,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但我邪笑時卻是故意的。

他今天卻是有備而來,只是雪兒的出現是個意外,更給了他報復我的機會,但即使雪兒不出現,他也會製造另外的機會報復我的。

然而,楊娜竟沒有因此生氣,生那個男人的氣,更沒有爲我分辨,甚至也沒有轉身心疼的喚我的名字挽留我。

她任憑我下樓離她和雪兒而去。

我自己也沒有憤然轉身,對那個男人憤然轉身。

楊娜都不憐惜我都狠心讓那個男人如此輕蔑而得意的糟蹋我,我還轉過身去做什麼?!

我離開的腳步是那麼重那麼恨那麼毫不遲疑。

我聽到樓梯在我重重的腳步下發出的聲音,如我痛徹心扉的內心發出的吶喊。

我更加堅定更加志在必得的發誓,我一定要讓藩經理心甘情願的脫光睡在我身下任我爲所欲爲,並且讓那個男人撞見。

這世上真的再沒有值得我爲她守身如玉的人。

不,應該說,根本就從來不曾有。

有的,只是我要報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