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的袁軍士兵在將官的喝罵之中紛紛四處尋找掩體躲閃,但依然有人傷亡。有的被石彈砸中,當場就身成肉泥,粉身碎骨!有的則是被砸塌城樓樓角的亂石砸傷,更有的呼號着從城牆工事上墜落下去,粉身碎骨。
片刻的投石車,投石機的齊射,在西、北和略近東城的城牆上留下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痕跡。此番投石攻擊可不是蔣欽首日的試探性攻擊了,這次不但各處投石機、投石車數量增多了二倍,攻擊距離也拉進了不少,石彈已經能輕易地擊中城牆工事之上,箭垛,城樓無一不能倖免的被攻擊着。
可畢競壽春的主城牆經過了數代人的心血,到了袁術這,更是定都於此,他把壽春各段城防加固的不但雄威而且堅固,雖然一些邊角的城角被砸壞,但是城牆主體幾乎沒有受到多少損傷。
曹軍的投石呼嘯了足足有一頓飯的功夫之後方纔挺歇,城牆工事上的守軍這才試探着貓腰站起來,眼看對方的攻擊停歇下來,將官立刻紛紛呼喝着,催促士兵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準備接受敵軍攻城的步兵。
紀靈的額頭流着血,剛纔在轟擊之中被一片亂石砸破了眉骨,此刻一隻眼睛被鮮血覆蓋,他原本平日了寬厚的臉龐上此刻滿是猙獰殺氣,舉起長劍大吼道:“還擊……”
西城城牆之後的地面上新一輪的投石器的攻擊此時剛剛架設完畢,此刻城牆上的那些塔樓上,也有大型的巨弩已經做好了準備。
紀靈一聲令下,守軍的還擊立刻熱烈的展開了。
天空中呼嘯的石彈紛紛朝着城外曹軍的陣列而去,紀靈做出了一個準確的決斷,他並沒有追求他們的投石能大規模殺傷敵軍的士兵,他把大部分的投石的攻擊目標瞄準了曹軍的投石車陣!
一時間漫天石彈墜落,將太過靠前的一些曹軍投石車陣列砸得人仰馬翻,不少投石機被城內袁軍發射出的石彈砸下,頓時就迸裂瓦解,還有士兵呼號慘叫着散開。
曹軍適應的作出調整的同時,他們也開始了還擊,雙方的投石互轟着,天空中石彈來回呼嘯墜落,不時的聽見士兵慘呼嚎叫,血肉橫飛。
這一次互轟又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城內外負責發射投石的士兵要麼傷亡,活着的也累得幾乎快擡不動手臂了。
壽春號稱揚州第一雄城,城牆上的防禦器械自然儲備充足。可城中的投石器少的可憐,彈藥也未必充分,原本儲存的石彈並不多,又被袁胤示威白白浪費掉了不少。雖然紀靈早在兩天前就下令將城牆附近的房屋全部拆毀,補充石料,可畢竟這些石彈未經過打磨,投射過去,如果砸中了還好,如果沒砸中目標,就浪費掉了。有些甚至自身體積、重量過輕,在半空中就自行崩碎掉了。不像曹軍的石彈都是打磨成了圓形,縱然打空,落在地上、城防上還可以滾壓、轟擊着造成傷亡。
雙方的投石攻擊持續到後半夜的時候,曹軍開始換上了塗抹石油的人工火彈。
那些裹工了石油的火彈落在城防上,燃燒着的石片裂開,四濺而出,頓時火苗遇到任何可燃物就蔓延着串燒起來。這種油火一旦散開,水澆不滅,只有用沙石覆蓋才能滅火。
一時間就看見壽春城防工事上處處隨着轟響燃起了火光,還有一些石彈落在城牆後,也頓時引發大火。
雖然紀靈早已經將城牆附近的民房都徵用,人都移走了,但是畢竟城中不少建築都是木石結構,一旦大火蔓延開來,木料焚燒,要滅起來也不容易。
幸好城中守軍雖然有限,但是人口衆多,紀靈前些日子徵集的不少民夫,現在派上了用場,他們被指派來回搬運沙土水桶,忙活了半夜,終於將曹軍的這一輪火彈攻擊挺了過去。
“堅持住!”紀靈站在城樓上高呼,絲毫不顧頭頂呼嘯而過的石彈,舉劍咆哮:“對方的這種火油有限,他們的攻擊持續不了多久的!”。
扯着嗓子喊叫了一夜的紀靈嗓音已經嘶啞的不能再嘶啞了,但他依然站在城樓上,堅持不下城休息。紀靈在袁軍中威望頗高,由他親自督陣,袁軍士兵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雖然被曹軍狂轟了一夜,但在紀靈的激勵下,士氣依然高漲。
“豫州的騎兵就要趕來了,豫州刺史郭貢也在路上了,他的十萬大軍不日即到!陳蘭、雷薄兩位將軍的救兵已經離帝都很近了,弟兄們守護帝都,就有升官發財的機會……”
在戰場上有時善意的謊言,能讓很多人有了堅持活下去的信心。作爲戎馬半身的紀靈,再明白不過這個道理,他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他讓很多人都燃起了對生的可能。至於他口中的十萬大軍,自是子虛烏有之事。
天快亮的時候,雙方的投石互轟終於告一段落,曹軍開始了試探性的讓騎步兵配合着發起了攻城。
曹軍在西城的第一波攻擊,一個千人的攻擊隊舉着盾牌試圖逼近西城門,很快就被城防上的弓箭和弩箭射了回來,死傷數百。
隨即當天下午,在東、北兩城附近雲集了大批曹軍水陸兵馬的蔣欽和呂虔也開始了首度合作的合兵攻擊。
大量曹軍攜帶着雲梯、帶鐵鉤的繩索等攀城工具,向東、北兩城發動了一下午的猛攻。
在這一下午的激戰結果,以壽春守軍的勝利而宣告結束。曹軍在付出千餘條生命後,只攻上城防兩次,但都未形成有效突破,最終被頑強地袁軍擊退了登上城牆的曹軍,守住兩城。
但說來奇怪的是,曹軍一直未對南門發動大規模進攻,只是象徵性的在全體曹軍發動攻擊時,進行了投石攻擊,一次未進行步兵攻城行動,哪怕是試探性的。曹軍上層好像忘記了南城有薄弱點可尋的情報,讓城內外士兵都在心底裡認爲着南城將不會是曹軍的主攻點。
無論曹軍主將們是怎麼想的,壽春城內的皇宮裡在這天黃昏時引來了一個好消息,袁術醒了!
悠悠轉醒的袁術,一睜開眼就看到很是憔悴的馮氏和一臉急切的袁胤。這裡是袁術的寢殿,平時袁胤也不大有機會呆在袁術寢殿裡這麼久。但今日情況特殊,袁胤現在甚至已經不再需要皇宮內侍的通傳稟報,就能直行與袁術的各個後宮間。
“大哥,你醒了,曹軍真的來了,是真的,現已在城外雲集了三萬兵馬!後面還有陸續大軍在開來……”袁胤搶在馮氏對袁術噓寒問暖之前,把一條已成事實的情況先稟報給袁術聽。
“歐克,歐克,咳咳……”不願面對這一事實的袁術喉嚨裡明顯還有阻塞物,他想表達着憤怒,但語不成句,只能“歐克,咳”的胡亂發出着一些語音。
“小叔,能不能等皇上好點再說?”馮氏帶着哀求的目光,一邊伸出玉手幫袁術平復着急劇起伏的胸口,一邊對袁胤道。
袁胤理也沒理馮氏的哀求,繼續着彙報戰況:“據斥候回報,陰陵真的已經淪陷……”
“橋……橋蕤呢?”
正準備一股腦兒把那些袁術愛聽不愛聽的消息都拋出來的袁胤突聞袁術從牙縫裡蹦出一句整話,嚇了一大跳。愣了愣之後,就道:“有人看見他已隨曹軍到達壽春城外,恐怕……是真的……”
“該死……咳咳……這些人都該死……”袁術邊喘邊咆哮道。說這句話時不知那來的力氣整個腦袋都離開了枕頭,但說完之後,又重重地砸了回去。
“皇上息怒……”在袁胤和馮氏的安慰中,袁術反覆唸叨着這一句話。
卻也因此未能聽清袁胤在那邊繼續的暗示,只聽他安慰完一句“大哥保重龍體!”後,就繼續說道:“大哥,曹智這次是真的想滅我們了,大哥要早作打算啊!豫州……豫州那邊還沒消息傳來,大哥你看我們要不要……”
“啓奏皇上,紀靈紀將軍有緊急軍情奏稟!”
正當袁胤暗示着袁術是不是要放棄壽春,到豫州避避風頭時,一名內侍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進袁術的寢殿通傳道。
“他不在西城鎮守跑到這裡來作甚,不……”
袁胤代要阻止紀靈的求見時,袁術嘶啞着開口了:“宣……”
袁胤意外的回看了病榻上的袁術一眼,輕咳兩聲掩飾着尷尬,閃到一邊,未在出聲。
隨即這間巨大的寢殿內就響起了鎧甲噌噌的摩擦聲,只見一身鎧甲,鐵片上還帶有斑斑血跡的紀靈快步行入了寢殿內。
“臣紀靈叩見皇上!”額頭纏着綁帶,聲音嘶啞的猶如鴨叫的紀靈一見袁術就跪倒在離袁術牀榻十丈遠的地方。
“紀靈,戰況如何?”袁術一見紀靈,不及打量和關心他傷情,劈頭就問戰況。
“託皇上洪福,曹軍狂攻我城兩日,均叫我們擋了過去,我城四門一門未失,殲敵千餘人!”紀靈叩首回稟,說完直起上半身,眼中盡是凱旋勝利的神采。同時又瞥了一眼一旁的袁胤,眼神中盡是輕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