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有個人也摒不住要找袁紹理論了,那就是坐在了夏侯源一副座席上不服氣的曹智。曹智原來的席案是在主位的右下手,袁紹一來,曹操退而求次,坐上了原先給曹智預備的席案,並在入座時招手讓他過去與他同坐。
曹智此時犯了點小孩脾氣,特別是氣曹操爲何要對袁紹低聲下氣,所以在重重一哼下準備離開正廳。但被眼明手快的夏侯源一把抓住,死活拽着坐進了他的左手邊的第三副席案。
曹智那句哼雖說聲音不足以傳遍全廳,但還是被袁紹和跟在袁紹身側的一名中年人聽到了。袁紹坐下時的身形頓了頓,並朝發聲的曹智處看了一眼,但在那中年人的一聲咳嗽下,馬上恢復了微笑的神態,並和曹操、張超對着話。
曹智是聽了那句";我的兗州";而準備跳起來的,曹智心道:";這兗州是我們兄弟憑本事打下來的,什麼時候就成你袁紹的了?”
曹智直到此時依然未主動向袁紹見過禮,現在更要起身找茬,一旁夏侯淵也不是白坐的。早就注意着曹二公子的一舉一動,在曹智半個屁股顛起時,就伸出黑手,一把拽住他,目注主位臉不轉,目不斜,只是嘴脣開合着輕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曹智聞言一愣,隨之想到曹操對袁紹的突然到訪早有預料的樣子,也許曹智的確不該爲一句無謂的廢話而壞了曹操的長遠考慮。再說看樣子袁紹的到訪是爲救張邈而來,曹智也不希望看到張邈被曹操治罪砍腦袋。畢竟曹智傾向於相信張邈是無辜、無奈才讓袁術屯兵陳留的。
曹智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容易衝動,毛手毛腳的莽撞小青年了。右瞧了一眼神情嚴肅的夏侯淵,再望了一眼主位旁認真聆聽的曹操,輕輕嘆了口氣,放下了撐起的半邊屁股。
夏侯淵也是暗鬆一口氣,放開了几案下的拽拉曹智衣角的右手。
此時,袁紹已老氣橫秋的開展了他的勸和進程。
袁紹首先說道:"; 孟卓讓公路駐兵陳留是他不對,但他也是因爲重情義,不好意思撇開朋友間那層面子才犯了錯,其實還是有情可原的嗎,再說孟德啊他驅逐金尚也確有其事。孟德啊! 孟卓打心底裡還是向着你的,這些年他也幫你出過不少力。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現在又同朝爲官,你爲了這件事要治他的罪,抓捕他,的確重了些。你看你這次不但保住了兗州之地,還擴張了地盤,想來也不吃虧。我看你和孟卓的這點事純因種種誤會而起,既然現在誤會澄清了,這事就這麼算了吧?你看如何?";
曹操聞言扭着頭不出聲,斜對面的張邈也彆着頭不說話。只有張超急巴巴的道:";對,對,一場誤會,誤會,大家以後還是兄弟,兄弟!";
沒人響應他的話,甚至沒人在意他說了什麼,自感無趣的張超只能尷尬的住嘴,左瞧右看的發現幾個怒目而視的武將。雖說不擔心在袁紹和曹操都在場的情況下,這些武將還敢對他動粗,但剛剛典韋的橫天一戟,實在叫他心有餘悸。現在見了站立在曹操身後黑塔似偉岸的典韋,他不由一陣慌亂,不自覺的低頭,不敢正視對方。
張超出生世家,從小就過着養尊處優的富裕生活,父親、兄長又都寵溺他,所以張超到現在沒正式單獨上過一次戰場,沒打過一次真正戰鬥。一直只是跟在張邈身後,頂多來個搖旗吶喊的活兒。就是他這個雍丘太守也是靠着父親、兄長的安排和張家在兗州的人脈關係給他四平八穩的當上的,哪像曹操、曹智等都是靠一番搏殺才登上高位,所以張超特別受不了這種滿身殺戮氣的人物,他看着這些人就會心慌。
袁紹也沒有因爲張超的冷遇而停止他的和事佬工作,只見他哈哈大笑道:“你們倆個怎麼都跟大姑娘似的,那好,你們倆個不說話,那就我說了......”
面對曹操和張邈的繼續沉默,袁紹道:“我看這件事大家都是應爲誤會才鬧得如此不愉快,但首先孟卓有不對的地方,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怎麼能讓公路那個惹是生非的豎子進兵封丘呢?孟德,我看罰他們兄弟倆一年俸祿,各降職半級,留待將功贖罪在官復原職,你看如何?”
一場動用了幾十萬人的廝殺,雙方加起來死了好幾萬人,袁紹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隨口一句揭過了。想想真是不敢,特別是曹洪、夏侯惇等主張殺掉張邈、張超兄弟的兗州將領,聽了袁紹的決議,紛紛憤憤不平鼓譟起來。
“袁州牧,就因爲張邈兄弟玩忽職守,任意敵兵出入陳留、雍丘,就害我們死傷了多少弟兄,多少人因此無家可歸。就罰一年俸祿,降職半級,這太笑話了吧?也太便宜他們了!”比曹智還要衝動的曹洪站起身高聲說道。
隔着曹智一個夏侯淵的李典也在曹智授意下,跟進道:“就是,降職半級,那這陳留、雍丘太守誰來當?他們降了這半級,還是不是陳留、雍丘的太守了?”
大廳中也隨着曹洪、李典等人的反對言論而展開了嗡嗡的討論聲,陳宮、荀彧等人雖說也是不主張曹操殺張邈的,但對袁紹這種不痛不癢的責罰也是暗歎搖頭不已。
現在誰都看明白袁紹這是明顯幫了張邈他們的,俸祿現在都是自給自足的,漢帝國垮臺到這副田地,還那來對各級地方官的俸祿可發,而張邈和張超都是一郡太守,那來降職半級之說,那他們到底還是不是陳留郡和雍丘郡的太守呢?
原先曹操和他的金字塔領導團隊是這樣設想的,殺掉張邈目前來說肯定是不妥的。張家在兗州,特別是陳留這一帶經營多年,在兗州官場有很高的威望和勢力。殺了他們兄弟倆對目前的兗州官場影響很大,曹操今早也在陳宮等人的勸說下,決定放張邈一馬。但命可以給他們留着,但他們兄弟倆治下的兩郡和軍隊,曹操決定收回,另派自己的親信擔任。頂多再給個從事之類的有名無權的閒官給他們做做,並且要放在曹操身邊。但這時袁紹提出的責罰倒是乾淨,等於要曹操就這麼算了這事。
本來一聽袁紹這麼傾向性決斷,張邈一愣,張超已經喜上眉梢。但才高興了兩秒,又被這麼多反對的聲浪,嚇得縮起了脖子。
袁紹是個受不了批評的人,在冀州他就是一言堂,什麼時候下面的人可以有這麼多意見。
袁紹一聽滿廳的反對、非議之聲,本來笑嘻嘻的俊臉一下子寒了下來。再看一旁曹操也是手託下巴,不出來說教一下這幫沒規矩的文武官員。
曹智還是對袁紹有一定了解的,存心看好戲的他飄到袁紹陰霾的臉色,心下呵呵一笑,剛湊着夏侯淵的耳朵到了句:“兄長,好戲要上演了!”
“啪!”就聽一聲拍案聲起,全場頓時爲之一靜,全部的目光又轉到了主位上。拍案之人正是袁紹,袁紹鼻孔噴着粗氣,憤聲道:“還有沒有規矩了?都......”
“咳咳......”正當袁紹要不顧身份的發一發脾氣時,在他身後另備席案的中年人又是急咳而起,以此提醒着袁紹應有的剋制。並及時起身對着衆人作揖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家主公的意思是就責罰一事,他還要和曹刺史商議,並不是就這麼定了的,呵呵,袁主公、曹刺史你們看是不是......”
袁紹本來緊繃的臉,在聽聞身後這名中年人提醒後,臉色爲之一緩,本來要大發雷霆的怒氣也使勁憋住。“嗯!”了聲,冷靜少頃後再次轉首大刺刺的問下首的曹操,“孟德,你看那?”
曹智看到袁紹身後那個中年人出來止了袁紹的火,還把事情又轉回正題上,倒是爲之一驚,從新細細打量起這能摸準袁紹脾氣,並能使袁紹言聽計從的人是何許人也?
曹智一邊打量着這名身着紫袍,方臉濃眉的中年人,一邊問身旁的夏侯淵:“這人是誰?”
夏侯淵嘴脣嗡嗡道:“此人叫沮授,字公與,是袁紹手下的謀士。韓馥在冀州時此人就是韓馥的別駕,袁紹到了冀州,他就投奔了袁紹,聽說在袁紹殺韓馥,自立爲冀州牧這件事上他出力頗多,現在袁紹給了他什麼官職就不知道了。”
“喔!”曹智聽着夏侯淵介紹過此人,曹智心道:“原來此人就是袁紹帳下第一謀士沮授,聽說過,倒是真有兩把刷子,能讓袁紹這樣剛愎自用的人言聽計從,的確不容易。看來我得找機會好好親近一下此人!”
正當曹智自我賣弄着蹩腳的三國曆史時,不知是沮授正好往曹智這邊轉頭,還是有意。曹智想到與沮授親近時,他正好轉過頭,視線與曹智對上,並對曹智微微一笑。無意間的被沮授目光掃中,倒把曹智嚇了一大跳,神色略顯不自然的輕點腦袋,善意的回敬了沮授靦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