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智一時無心理會損失的兩架投石車時,一隊千人袁軍突擊部隊,在他和一杆將領未注意到的情形下,從一側雉門衝了出來。出擊的袁軍也是抓住了機會,趁着空隙出城插入南城兩側兵員有些脫節和混亂的曹軍陣地。
“凡我軍將士。但遇曹軍,不戰而退者……死!棄兵而降之將領者,殺……殺其全家。”
馮禮重申着審配自開戰以來的軍令,一馬當先的很快就衝到了護城河邊,迅即展開衝鋒隊形向着凸出河水一部分的曹軍前鋒一部碾壓了過去。
曹軍對於用船渡護城河歷來不是首選手段,他們以強大的兵力優勢,而是一直在試圖用沙土填平鄴城外圍十丈寬的護城河。準備填出一條通道,讓後面更多的攻城步兵,踏着堅實的平地,一路推進至鄴城下,到時他們的諸多攻城器械也就有了更大用武之地。
這是一支大型軍隊攻城戰中的普通手法,但一條既然能稱爲河流的護城河,豈是人力短期內能迅速填平的。就算曹軍動用了五六萬人馬,在前赴後繼的做着此項工程。但一來要冒着城上橫飛箭矢的攻擊,二來終究人力有限。到目前爲止,他們主攻的南城下,丟下數千斤土石後,也只是建起了一條七尺寬,半水半路的泥濘道路。
但心急的補充曹軍將士在還未填平護城河時,就有許多兵將舍了船隻擺渡,而是直接想通過這條隨時會垮塌的泥濘之路,一鼓作氣衝殺至南城下。
但出擊的袁尚親衛營,豈容曹軍如此從容順利。這支親衛營是袁尚身邊的護衛部隊,是一個擁有三千人的精銳之師,就算現在只有半隻,也足有一千多號人,而且大部分都配備的戰馬。這一傢伙衝鋒起來,聲勢還真是不小。
不過,曹軍的前鋒部隊卻根本不受這種聲勢的任何影響,除了幾顆城內拋出的投石,仍在壓制他們外,曹軍後續部隊前鋒中的弓箭手立即全都齊刷刷地轉向了袁軍出擊衝鋒隊。
“嗡~~”
馮禮率領的出擊部隊很快在曹軍一陣弓弦嗡鳴下,就有了傷亡,而且傷亡數量正以驚人的度遞增!
“殺!”馮禮一甩肩後披風,大喝道。
隨着塵煙四起,一匹匹戰馬,馱着馬鞍上的袁軍士兵如怪獸一般對着深陷泥濘進攻之路的曹軍將士咆哮着猛撲過去,根本不理會那些飛來的箭矢。
之前有些脫節的曹軍前部將士,本來已是不顧一切的興奮踏上那條還未鋪實的泥濘道路。但嘩啦啦的一踩上去,人就迅速的陷了下去。接下來每次拔腿都是舉步艱難,更別說快速涌到城下,增援正在攻城的同伴。
雖然有些後悔走這條道,還不如用渡船來得穩妥。但這些求戰意識強烈的曹軍將士,仍舊在泥濘之路上摔、摸、滾、爬的不斷前行着,只是速度稍慢了許多而已。
而此時馮禮的出城突擊曹軍的半隻親衛營殺到了,這無疑對於困在泥濘之路里的曹軍將士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將軍,敵軍出城騎兵突襲我們後面的人了。”原隨張燕歸順曹智的黑山軍部將王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拿着支長槍站到了趙雲身邊。
不用王當提醒,驚聞馬蹄聲,在南城下組織進攻的趙雲也看見了。
這下可真是出乎了趙雲的預料,趙雲原本還指望自己的先鋒部隊,在不計代價的情形下能夠衝到此處城頭邊緣,這樣後續跟進的大部隊的攻擊線路就會暢通,鄴城也有可能在今日就成爲他們之物。
但是現在不但城上守軍抵抗頑強,屢屢讓他的進攻受阻,現在後續部隊也要被敵軍攔腰截斷,他如果不想撤回去,那就只能向城牆的兩側再次展開攻擊隊形,才能保證不被城上的攻擊全殲了所部。否則的話,他們這幾千人一直擁擠在一起,很容易成爲城上守軍弓箭手的活靶子。
在趙雲猶豫之際,他身後的出城馮禮和他率領的親衛營衝勢甚急,但還以他爲核心的形成一個攻擊的楔形攻擊陣。待到近前,雙方還隔着大約有十丈距離時,自袁軍馬背上,一片箭雨如飛蝗般騰空而來。
袁軍一軍在北方,現在正值冬季,風吹的是北風,再縱馬加速之下,風力更勁,所以箭矢也比對面,還在護城河這邊的曹軍射得更遠、射得更急,雙方一蓬箭雨射下,許多曹軍士兵、沒有遮擋的弓箭手已應聲倒下,但更多吃虧的是曹軍還留在岸上的一方軍馬。他們也想阻止這支突擊袁軍對他們的分割截斷,但後續兵馬還未到,前部突地太快,又深陷泥濘之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回來。他們現在被這支敵兵橫切進來,只有被動挨打。
“舉盾!”一些被迫退到河邊的戰車後的刀盾步兵,在將官的帶領下齊刷刷舉起了藤盾、鐵盾,傾斜着一定的角度抵擋箭雨,護住要害,推到此處的戰車也想加速前衝,但又怕陷入還是一灘淤泥的道路中,所以一時岸上曹軍兵將只能用兵器撥打着箭矢,徒步奮力衝殺上去。
戰馬長嘶中,馮禮當然不會讓岸上岸下的曹軍合兵一處,他的目標就是來衝散他們,與他們同歸於盡的。
“分五百人攔住他們,其他人跟我殺進那處淤泥裡!”馮禮用冷冷的聲音吐出一句話後,就雙膀用力,使勁一抖馬繮,戰馬瀟瀟,在馬背上拔出長矛,人馬在空中躍起,向着身處泥濘之地的曹兵甲士頭顱狠狠砍去。
馮禮矛成一線,向着就近一名曹兵毫不留情的刺下,血光乍現之下,他的戰馬和他只覺一沉,也就一起陷入了淤泥之中。不光馮禮如此,其他前赴後繼的袁兵也如馮禮一樣,義無反顧的跳入了這條泥潭似的道路。
但這批突如其來的袁兵跳入此處泥潭時,給一心艱難向前的曹軍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一個曹軍將領倉惶避過一計轉身的袁軍揮砍,剛騰出手拔劍在手,正欲喝令手下長矛手組成陣法阻擊來襲敵軍。但還未等他發令出口,又一騎從瀰漫的硝煙中鑽了出來,馬蹄齊揚,戰馬雙蹄立時踢中這名曹軍將佐的上半身,接着就把他整個身軀都踢飛起來。
這個曹軍將佐只覺自己像是騰雲駕霧一般,雙腳被強迫的拔出泥潭“噗嗵”一聲落地後,一個骨碌翻身起來,感覺身上竟似毫髮無傷。
這個軍佐怔了怔,發覺手中利劍已被踢飛,便搶過身邊死屍手中奪過一杆兵刃,他剛剛撲上兩步,便覺天旋地轉,喉頭一甜,一股鮮血狂噴出去,眼前一黑便軟綿綿地仆倒在地。
地面震顫,後續又一撲騰而下敵騎戰馬撲來,馬蹄毫不留情地輾踏過他的身體。他的意識仍在,兩眼睜得大大的。使勁瞪着前方,卻什麼都看不見,沉重地戰馬加上面的袁軍士兵整個壓過他的腰肢。幾乎將腰攔腰輾斷,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黑色地血液,糊住了他地眼耳口鼻,人隨之沉沒於泥水之中。
鋒利而長的鋒刃直指對方舉着短劍、短刀、圓盾的曹軍士兵。此時同樣陷入泥濘之地雙方已全面陷入混戰,戰馬、步卒還隱約可見,只是都在亡命的淤泥裡做了大量的臥倒、側滾、葡匐前進等相互搏殺的動作。
一片片吶喊聲從這條泥濘道路上傳來,兩軍將士交實之處,猶如兩股浪潮相撞,洶涌澎湃,從高空上望下去,雙方戰士帶着一嘭嘭捲起的血花,就象捲起一個大浪,咆哮着向對方衝去。雙方的兵刃錯轂而過時,就象兩股巨浪拍擊到了一起,雙方的塵浪捲到了最高,塵浪中若隱若現的戰馬、士兵和泛着寒光的兵刃,但兩軍將士都以最大的熱情,迎接着此次短兵相接,他們就象巨風浪中的一片片礁石,堅守着自己的領地,不讓對方逾越一步。
分屬兩個陣營的士兵象巨浪一樣相互拍擊而下,殷紅的血灑了一地,那些站在戰馬上揮戈的袁、曹雙方的士兵一擊不慎中招,就慘叫着翻下戰馬,掉入淤泥裡,被奮起逃生的馬匹拖拉着,一路化作一地血泥,鋪灑在這片淤泥之上……
已經經過半個多時辰的激戰,和在人工合成的淤泥裡做了大量的臥倒、側滾、葡匐前進等戰術動作,現在又被一支突如其來的生力軍襲擊。這對深陷泥濘淤泥地的曹軍將士無論是精神上還是體力上都是巨大的拖累和打擊,他們已經呈顯出疲態了。曹軍官兵再精銳也終究是血肉之軀,而不是鐵打的金剛。
當矛折斷或失去繼續刺殺的可能時,那等待他們也只有屠殺了,因爲在這種環境下,沒走一步都很是困難。
在袁軍這一輪成功的阻斷衝殺之下,這條沙石混合河水形成的泥濘道路上迅速被犁出一道巨大的血痕,在這之後,所有人的速度又都不得不的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