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媽的這什麼鬼天氣,前兩天,咱們河北還鬧乾旱呢,今天就下這麼大的雨,要是一直下下去,就該成澇災了……”
正當盧韋璜對着這甬道里躲雨的幾十名親衛兵將發牢騷時,突然頭頂上一陣鑼聲大響,咣咣的,還夾雜着好些人的叫嚷。
盧韋璜站在甬道里,一時也沒聽清那些人在叫什麼,但也知道出了狀況。他順勢朝上看了一眼,再往洞開的城門外看了一眼,入眼盡是密集的雨絲,什麼也沒有。
於是就不免心情惡差的張嘴就罵:“他媽的嚷嚷什麼呢?狗蛋!”
“在!”
“去看看,怎麼回事?”
“喔!”
那名被盧韋璜稱作“狗蛋”的士兵,心不甘情不願的,拉了拉自己的頭盔,就衝出了甬道,一拐彎,就失去了身影。
不一會兒,那個叫狗蛋的士兵,就全身溼透的奔了回來。
“將軍,城外來了一支部隊,城上的正在警戒呢!”
“什麼人的部隊?”
“不知道!”
“混蛋!”
“將軍……雨太大了……兄弟們也沒辦法……”
“他媽的……”
盧韋璜口中不滿的罵罵咧咧的,心裡頭也明白狗蛋說的是事情。於是他也就叫上停在甬道里的兵將,率先上馬出了大開着的城門簍子。在馬上撐起身子,遠遠的一瞅,的確遠遠的裡,一支大約千人的部隊正在朝他們這邊緩緩移動而來。
“狗蛋,騎馬上去,問問他們是那一部分的?”盧韋璜面無表情的半扭頭,頭盔甩出一串水珠的朝身後叫道。
“怎麼老是我……”
“說什麼呢?”
“呃,沒什麼,我這就去,駕……”
被盧韋璜叱喝一聲的那名叫狗蛋的士兵,也只能立即止了嘀咕,一翻身上馬,夾雜着怨氣的一鞭子抽的身下的戰馬一聲嘶鳴之後,急竄而出。
“來者何人?”
“你是那一部分的?”
狗蛋接近這支千人部隊時,才一開口,對方就先反問他了一句。
“延津盧韋璜部的!你們呢?”缺心眼的狗蛋如實上報着自己的所屬。
“我們是幷州高幹,高將軍派往官渡增援的!”
“喔,自己人!”狗蛋一下子放鬆下來,“可有調令?”
“有,麻煩小兄弟通知一下盧騎都,我們要儘快進城,這雨再淋下去,我們都別上戰場了,都得得病……”
“好嘞,跟着我走……”
馬蹄聲隨之隆隆響起,但很快就和這傾盆似的雨聲所掩蓋。
這支部隊全部身着袁軍服飾,打的也袁軍旗號,而且都是騎兵。在這大雨中人人裹得很是嚴實,好些人連面目都不曾露出來,好像是爲了躲避這成千上萬的雨水,而故意將頭盔壓得很低。只有一雙雙透露着兇光的眼睛,在一條條雨絲背後閃動着奪人的光芒。
他們不是什麼高幹從幷州派遣來的增援部隊,而是曹智率領的奇襲烏巢的其中一支部隊。他們五千人,已經全部換成騎兵。因爲出發的前一天,正好鍾繇從關中徵調來的二千匹戰馬送達。本來還因爲戰馬捉襟見肘的曹智,立時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之後曹智將兩千步兵立即改成兩千騎兵,並將這本來要齊頭並進的五千兵馬,分成五波,從不同的路和方向趁夜、趁各種空隙,羊腸小道、鑽山入林,反正就是一個方向,疾馳着潛進向烏巢。
曹智所率的三路從河內繞道,一路西行,在踏入幷州一角後,又折返方向,一路向西,也不知過了多少天,終於走出大山,看到大片廣袤平原,今日更是終於遠遠見到了延津城的大門。
一個臉上蒙着一整條灰布,將一頂普通頭盔壓的很低的低級將佐,在狗蛋轉身帶路時,微微擡了一下頭,兩道唯一沒被灰布遮掩的寒芒一閃而逝。
“叔父,那幫龜蛋沒懷疑!”跑到這名不起眼低級將佐,一邊故意將馬身靠攏,一邊低聲彙報的不是別人,正是剛纔出列的隊伍最前列與那名叫狗蛋袁兵對答之人,名叫夏侯悼。
看服飾,此人的級別應該比那名臉上包着灰布的將佐官要大。但聽口氣,好像有事此人在向那名低級將佐彙報似的。
“通知弟兄們要小心了,越是接近烏巢,盤查會越仔細!”那名低級將佐頭也不擡的,只是聲音低沉的吩咐道。
他的話音一出,周圍好幾人齊聲低沉的應命道:“是……”然後就是四散而去,到隊伍前後傳達着這道命令。
那個全身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低級將佐,不是別人就是曹軍主帥曹智了。
“悼兒,你等一下要加倍小心,盧韋璜不比我們這一路遇到的那些蝦兵蟹將,他能官拜騎都尉,不會浪得虛名……”曹智對着正要和衆人一樣轉身打馬離開的那名答話身着高級軍官服飾的年輕小將道。
“知道了叔父!”
“嗯,許先生交代下的應對之詞都記下來嗎?”
“記下了!”夏侯悼隨着曹智的提醒,一扭首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從一輛裝運糧草的騾車上,也正好擡起頭一名禿頭賊眉鼠眼的一名普通兵士,隨口應聲道。
那名賊眉鼠眼的普通士兵正是隨同曹智一同前往烏巢的許攸,許攸年歲比曹智大,以前又是一直做文職的,這一路行來扮作普通士兵,着實難爲他的了。
在此時曹智對他的示意之下,他也立即和曹智一樣,將半張臉,用布遮住,將頭盔壓的低低的,佝僂的坐進車轅裡,拿起長鞭,慢慢趕着車。
而那名稱曹智爲“叔父”的年輕小將的確是曹智的另一名侄子,只不過不是曹家宗室的一員,而是夏侯氏的。此子叫夏侯悼,他本來一直隨曹純在西線,和徐晃一起對持屯兵幷州的高幹。
官渡之戰,只是凸顯着官渡一地由於屯兵數量之巨,而吸引世人眼球,其實這場轟動天下的戰役,戰線之長,是超出很多人想象的。
袁紹擺出了多大的陣型,多長的戰線,曹智也是動員一切力量一一應對着。所以夏侯悼纔會在那,但在曹智一路東行的過程裡,特別是在進入幷州那會,雖然他們身着袁軍軍服,但高幹治軍嚴謹,且有吃過曹智假扮之虧,所以對於盤查進出幷州的部隊,格外嚴格、嚴謹。
雖說曹智等人在許攸的一路指引和矇混過關之下,也是很順利的進入幷州。沒人比許攸更容易假冒和僞造所需的一路通關手續的了,但就在即將穿過幷州時,他們還是差點露出馬腳的情況下,還好曹純派了夏侯悼前來爲曹智等人引路。
夏侯悼聰明好學,跟着曹純屯兵幷州前線雖說也是沒多少日子,但已是把高幹的各個邊防哨所,和一整套檢查方式,都摸了個透。在他的機靈應答之下,幫助曹智等人涉險過關,,沿途詐稱奉袁紹令前去加強烏巢守備,騙過幷州袁軍的盤問,就這麼着和曹智一起攜手走到延津城。
許攸因爲夏侯悼的機靈和表現,之後也就勸曹智乾脆讓夏侯悼假扮高幹的人,使他們這支部隊搖身一變,成了從幷州前往官渡參戰的援兵。
隨後曹智也聽從許攸的幾建議,沒趕夏侯悼回去。不但帶上他一起去烏巢搞破壞,還根據高幹手下頗多年輕將領這一特性,於是就將計就計的讓夏侯悼冒充高幹手下的嫡系將領,領着他們這隊人往烏巢奔來。
眼看着就要到了延津西城,曹智身邊的衆人各自都緊張起來,看着雖然雨這麼大,但依然繁忙進出的延津西城門口,曹智身邊同樣一個包裹的很是嚴實的敦實士兵眼神中流露出的卻是重重殺機與兇狠。
“許褚,你幹嘛,想殺人也要挑個地方和時候……”原來這人就是曹軍中第一殺神“許褚”是也了。
被曹智一聲低喝責罵,許褚縮了縮腦袋,“嗯!”了聲,就收了那股子駭人的殺氣,不再言語,默默地跟在曹智身後。
此時看着曹智等人靠近的盧韋璜在城門口站定,放目四顧的他正打量着曹智一行人。從服飾和旗幟都看不出什麼端倪,因爲到處都是匆匆的行人和商旅德車隊,盧韋璜一時也走不過去,親自上前盤查,他只有對着那個叫“狗蛋”的手下,沉聲道:“狗蛋過來!”
盧韋璜這一叫,不但把狗蛋叫了過來,還把夏侯悼也叫了過來。
“將軍,這些是高使君的人!”
“行了,知道了!”
盧韋璜一揮手阻止了狗蛋的彙報,對着擺出一副少爺派頭,趾高氣昂的夏侯悼招了招手,示意讓他過來。
夏侯悼架子和派頭十足的空揮了兩下馬鞭,囂張叱喝着擋在身前之人,沒行出幾步,還指使跟在身後的親衛,不講道理的打散阻着他馬匹前進道路上的幾名正排隊等候的百姓,一副世家少爺兵氣息的來到盧韋璜身前,也不下馬,行下官之禮,只是坐在馬背上對着盧韋璜一拱手道:“末將見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