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一路走來,所見到的每一棟樓閣都非常陌生,再看向遠方的山脈,也連綿起伏不是米縣所能見到的,看來這個地方,真的不是原來的莊子了。
當姬姒來到一個大殿前時,從殿中走出一個美婦人,她朝姬姒看了一眼,微微躬身,說道:“讓我帶她進去吧。”
“是。”
於是,姬姒跟在那美婦人身後,朝着殿中走去。
大殿十分幽深,姬姒一進去,便看到那個端坐在高臺上,正慢慢飲着酒的劉義康。
大殿中,除了劉義康外,便是幾個面無表情的護衛,以及八個美貌婢女。
在姬姒進來時,這些護衛婢女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整個大殿安靜之極,便是走在姬姒前面的那個美婦,也是落地無聲,可以說,除了姬姒的腳步聲,便只有劉義康吞嚥酒水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這不是肅靜,這是一種無聲的壓抑,是能讓人窒息的壓抑!
轉眼間,姬姒來到了劉義康對面。
就在這時,劉義康開口了,他道:“坐。”
姬姒看了他一眼,回頭退後兩步,在榻上坐下。
劉義康又喝了幾口酒後,才戛着那粗啞的嗓音問道:“姓什麼?”
姬姒垂眸,她輕聲說道:“我姓姬。”一言道出,見到劉義康因爲不耐煩,而臉頰的肌肉開始跳動,她連忙又道:“黃帝之後的那個姬姓。”
劉義康“恩”了一聲,他粗聲粗聲地說道:“你與謝琅是什麼關係?”說到這裡,他也不等姬姒開口,便又戛聲說道:“便是沒有關係也不打緊,你這小姑子長得不錯。本將軍可以收你爲義女,將你送給太子爲妾。”
姬姒判斷出,劉義康這話絲毫不曾作僞。事實上,以劉義康的地位和個性,他能與姬姒這樣身份的小姑耐下性子說兩句話已是難得了,本就犯不着與她多說廢話。
這邊,姬姒還沒有回答。那一側。劉義康把酒盅朝几上一放,喝道:“斟酒!”:
“是,是。”一個美婢連忙走上前來。這時姬姒才現,整個大殿中,無論美婢還是護衛,都是緊張無比的。那美婢斟酒的手一直在抖。她因爲太緊張,斟着斟着。那酒水終是濺出了酒盅!
看到那酒水溢出,美婢恐懼到了極點,她迅放下酒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着聲音說道:“主公饒命!主公饒命!”
劉義康連眼皮也沒有擡,只是揮了揮手,命令道:“拖出去!”
“是!”
轉眼。兩個護衛走上前來,他們來到那拼命哭求的美婢身後。先便是把她嘴堵住,然後倒拖着走了出去。
就在姬姒以爲那美婢拖出去了,便是了結時,只聽得外面突兀地傳來一聲慘叫,再一轉眼,那兩個護衛用木盒端着一個血淋淋的美人頭,放在了劉義康的前面。
姬姒一低頭,便對上了那鮮血尤溫的美婢人頭,對上她那那死不瞑目的大眼。猛然的,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和驚亂涌上了姬姒的心頭,她連連吞嚥幾下,才止住那奔涌而出的嘔吐!
見到姬姒臉色白得不成樣,卻始終不曾暈倒更不曾尖叫,劉義康瞟了她一眼,蹙起了眉峰。過了片刻,他終於右手一揮,道:“拿下去吧。”
“是。”那兩個護衛連忙應了,然後,他們端起那血淋淋的人頭,便退了下去。
木盒雖然端下去了,可剛纔停放木盒的地方,猶有點點血跡,再加上這大殿幽深而不通風,一股子血腥氣始終瀰漫。
姬姒悄悄擡眼,她看到劉義康半閉着眼,享受地吸了幾口猶帶血味的空氣,這才下令道:“焚香。”
“是。”美婢們輕聲應了,轉眼,殿角飄來一陣清香。
這時,劉義康終於有心思理會姬姒了,他瞟了姬姒一眼,粗聲說道:“本將軍說話,從來不耐煩說第二遍!”
姬姒一凜,她抿了抿脣,連忙顫聲說道:“我,我與謝十八郎,有私情。”
這句話,由不得她不說,她現在面臨的選擇只有二個,一個是成爲劉義康的義女,成爲他籠絡他人的禮品,第二就是坦白。這個可怕的地方,姬姒是一刻鐘也不想呆了,所以她選擇了坦白。
沒有想到姬姒會說,她與謝十八有私情,劉義康終於擡起眼皮向她打量而來。
劉義康朝着姬姒定定打量一會後,他慢慢重複道:“你和謝十八,會有私情?”
姬姒低聲說道:“是。”
劉義康顯然不太相信,他還在看着她。
又過了一會,劉義康右手一揮,道:“帶下去。”
“是。”
於是,又有兩個美婢上前,帶着姬姒出了大殿。
幾乎是一走出大殿,姬姒雙腿便是一軟,她扶着樹幹,哇哇大吐起來。
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姬姒不是沒有見過死亡,也不是沒有見過鮮血,可如今,她直面真正的殘暴嗜殺,才知道這簡單的四個字,是多麼的可怕!
姬姒沒有回房多久,傍晚時,她再次被婢女們打扮得美美的,然後,再次出現在那個大殿中。
傍晚的大殿,更顯得幽深黑暗,因爲太過幽深,大殿兩側都點起了蠟燭,照得位於高臺上,正敞着衣襟,被幾個美婢又搓又按的劉義康的臉色陰森得可怕。
命令姬姒在他身右側坐下後,劉義康與左右兩側的幕僚說了幾句話,突然間,姬姒聽到劉義康向那何姓幕僚問道:“這個姬氏女,本將軍收她爲義女可好?”
什麼?這個殘暴之人竟然還想收她爲義女?
姬姒臉色白,那何姓幕僚卻在看了姬姒一眼後,搖頭說道:“只怕作用不大。”
何姓幕僚這話一出,劉義康陰沉了臉,大殿中本來光線幽暗。他沉着臉時,姬姒直覺得他眼中寒光頻頻閃動,殺機顯露。
這時,另一個幕僚說道:“將軍,江公來信了,說是前面煉製的丹藥失敗了,他讓將軍再給他十個處女。還說這是最後一次索要。於那丹藥。他已有九成把握,再不會失敗。”
這話什麼意思?那江公要十個處女去煉丹,這丹怎麼煉。難道說,是活人煉丹?
不由自主的,姬姒打了一個寒顫,直覺得這深長的大殿與地獄再無區別。就在這時。劉義康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十個處女是簡單事。你轉告他,那丹藥他都煉製二年了,再煉不成,他就自己跳入爐中做藥引吧。”
“是是。將軍的話,一定馬上轉告。”
就在這時,劉義康又記起了姬姒這個人。他慢騰騰地轉過頭來,朝着姬姒瞟了一眼後。劉義康說道:“明晚落日之前,謝十八如果還沒有來,你就是本將軍的義女了。”略頓了頓,劉義康朝着姬姒上下打量一會後,又道:“連續兩個人都說你的骨相非常了得,看來是真不凡了。說起來,
本將軍還不曾碰過內媚之女呢。恩,謝十八不來也好,在把你送給太子之前,本將軍倒是可以先享用幾日。”
這一下,姬姒的臉色,已不止是白了。想她兩世爲人,也曾怕過人也曾恨過人,可那所有的怕也罷恨也罷,都不及此刻的這種恐懼之深。
姬姒低下頭,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纔沒有讓自己的牙齒叩叩作響。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
看到那急步而來的護衛,劉義康粗氣粗氣地問道:“怎麼,是不是謝十八來了?”
那護衛跪地稟道:“回大將軍的話,是太子殿下,他過來了。”
太子來了?
劉義康騰地站了起來,轉眼,他重新坐好,皺着眉頭不解地說道:“太子玩得好好的,這個時候過來做甚?”
兩個幕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都是一臉不解。
轉眼,殿門處傳來了一陣大笑聲。笑聲中,太子朗朗地說道:“我說四皇叔,這好好的夕陽晚照,你一不賞景二不賞美人,悶在這殿中做甚?”聲音沒落,太子已在十幾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入了殿。
在建康時,姬姒對這個荒淫好色的太子是嫌惡的,可這個時候,她卻第一次現,隨着太子他們一來,這大殿中的陰森恐怖氣氛,竟是大爲緩解。
這一邊,劉義康還沒有回答,另一側,已有一個婢子走到了姬姒身後,扯着她的衣袖,帶着她退到了陰暗處的一個角落裡。那個角落處,放着一個屏風,那婢女示意姬姒坐在殿風后,她還遞了一頂紗帽給姬姒,示意她帶下。
看來,劉義康這是不想太子注意到她了。
姬姒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她老實地接過紗帽戴上,老實地坐在角落裡。
她的恭順,對劉義康也罷,對這些在大將軍府生存的所有人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只有幾人瞟了她一眼後,便不再理會。
轉眼,太子在劉義康的對面落了坐,他四下環顧了一眼,埋怨道:“四皇叔,你這也太無趣了,這麼大個殿,居然連個養眼的美人也沒有……”
這一次,太子的話還沒有說完,殿外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一個護衛向着劉義康稟道:“大將軍,謝十八來了!”
幾乎是“謝十八來了”這幾個字一出,屏風後的姬姒便是身子一軟。
劉義康還沒有開口,話說到一半的太子已忘記了前面的話,他哇哇叫道:“什麼?謝十八來了?好啊好啊,快快請他進來。”
就在那護衛領命準備離去時,劉義康突然制止了那人,“且慢。”他轉過頭,朝太子笑眯眯地說道:“殿下,天下人都說,這個謝十八是個風流膽大的真名士,不過呢,現今這個世道,誰活着不是苟且的?本將軍還真就不信世上有什麼真正的名士。”說到這裡,劉義康笑呵呵地說道:“殿下,本將軍想試一試謝十八,你以爲如何?”
太子哈哈大笑,他拊掌樂道:“善!大善!”
得了太子的同意。劉義康眯着眼睛一笑,他站起來說道:“既如此,殿下不妨一起去外面看看?”
就在太子和劉義康聯袂外出時,那何姓幕僚走到了姬姒身側,命令道:“姬小姑也一道去吧。”轉眼他又交待道:“記得戴好紗帽。”
就這樣,姬姒跟在衆人後面,走出了大殿。
殿外是一個寬廣的坪院。坪院的每個角落。都站着一個個筆直如標槍的士卒。
太子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他一站好,便準備讓人帶謝琅進來。他還沒有開口。外面已傳來一個大喝聲,“報!謝十八郎到!”
喝聲一落,姬姒便看到,那個白衣當風。長身玉立的郎君,臉上帶着淡淡的溫柔的笑。緩步踏入了院落!
不知不覺中,姬姒流下淚來,她喃喃的,夢幻般地低喚道:“阿郎……”如沒有經歷過絕望。如不是在這地獄般的地方煎熬了這麼多時辰,姬姒不會現,在看到謝琅那熟悉的。讓人放鬆的笑容時,會感到如此溫暖和期待!
原來。她是那麼那麼的渴望他能來救她!
謝琅是一個人來的。
看到他一襲白衣,腰間連個兵器也不曾佩帶,便這樣施施然的,把這裡當成他自家院落在走,劉義康臉頰上的肌肉,一連跳動了好幾下。
那何姓幕僚一直在注意劉義康,此刻見到他的表情,何姓幕僚馬上轉過頭去,於是,就在謝琅踏入院落,走了五六步時,何姓幕僚右手朝下重重一砍!
只聽得嘩地一聲,一個護衛朝着謝琅的前方丟了一根蠟燭。蠟燭不大,可它落到地面上,卻“嗶嗶”地燃燒起來。
這時衆人才現,原來,坪院的地面上,早就淋了一圈的油水。
這個時候,謝琅剛好走到了油圈的中間,於是,他剛要提步,卻現自己四周都是燃燒的大火,而他,則陷身火焰當中!
太子雖然知道劉義康有意爲難謝琅,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爲難。當下,太子和太子帶來的人,同時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
驚叫中,火焰已經越來越大,轉眼間,只有謝琅身周的二米方圓不曾有火舌吞吐了!
望着那個立在火海中,依然白衣當風,閒閒而立的郎君,太子先是驚嚇幾聲,轉眼他回過神來,連忙朝着劉義康叫道:“皇叔皇叔,你這個玩笑可開大了,快滅火!快讓人滅火!”
劉義康的臉色十分難看。
隔站層層火焰,他與站在火海中雖是一動不動,卻氣勢天成的謝琅四目相對!
直到太子再次喝叫出聲,劉義康才咧着一口黃牙戛聲說道:“世人都說謝十八膽大,沒有想到,他還真與那些士族子弟不同,是個真膽大的。”
說到這裡,劉義康手一舉。
於是嘩嘩,四周護衛早就準備好的木頭泥土覆向了火海,。
火焰滅去,謝琅身上的那一襲白衣,也被煙燻火烤加上泥扔,髒得幾不成樣了。謝琅風華太盛,氣勢逼人,身上白衣雖然變成了灰衣,可他再次閒庭勝步而來時,衆人看向他的目光,已不由自主地添上了幾分敬意。
……世間的事,從來都是如此,便是最窮兇極惡,最自以爲是之人,當他面對着那由絕頂的風度和絕佳的知識蘊養而練成的真正貴族時,他的內心深處,必然會是自形慚穢的。
就在劉義康的臉色越沉黑時,謝琅施施然走到了衆人面前。他澄澈悠遠的眸子朝着四下掃了一眼,在瞟過角落處的姬姒的身影后,他目光頓了頓。然後,謝琅轉過頭,朝着太子微笑道:“今日運氣不錯,竟然看到了太子殿下。”轉眼,謝琅朝着太子挑了挑眉,以一種閒散而又自在的方式輕笑道:“我這次恰好帶了一些禮物,正準備送給殿下,卻不知殿下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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