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一看,確實,通往河灘的道路已經全然封鎖,來自陳郡謝氏的部曲們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阻擋着所有人入內。。しw0。。更新好快。
以陳郡謝氏的威望,這些部曲一站,上涌的人便自發地少了十之**,剩下的一二成,倒大多是一些小姑,今天這一幕場景她們期待太久,現在這情形也太讓她們失望,一個個叫着叫着都哭了起來。
姬越左右看了一眼,命令驢車向左側駛去,不一會功夫,她便來到了一個山峰上。
這是一座不大的山頭,事實上,揚州城內也不可能在大的山峰。
山峰上站了不少人,不過都是一些士族,同樣以小郎小姑居多,這些人顯然也認出了姬越的身份,見到他過來,一個個讓出一條道來。
轉眼間,姬越便站在了最高的山頭上。
他低着頭朝着河邊站着的謝琅和崔玄望去。
在姬越朝着那兩人望去時,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他身上。這陣子以來,關於■哈,m姬越這個準國師的傳說太多,再加上他外表實在出‘色’,本身就是一道光彩奪目的風景。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燦爛的金光在漸漸散去,天盡頭有一線夜‘色’在吞噬着殘陽。
這時刻,謝琅顯然剛到不久,他如往常一樣,一襲白衣,風度翩翩地朝着河灘走去。
而河灘邊上,那橋樑的下面,崔玄正負着手微笑地等着謝琅。
這麼一刻。姬越竟是覺得,眼前這兩個人,以及這河水殘陽,便是一副雋永的風景!
這麼一刻,姬越竟是覺得,如果河灘沒有封鎖那可多好?當世最傑出的兩個世家子,這般站在一起的圖景,可能會成爲歷史的絕唱,應該有出‘色’的畫師來留下他們的殘影。
之所以這一幕會成爲歷史的絕唱,是因爲姬越終於記起來了。十年後。現在在位的北魏皇帝拓拔燾會‘性’格大變,變得倒行逆施,然後,他會因爲一件不大的失誤。滅了崔氏一族以及與崔氏走得近的幾個姻親家族的滿‘門’。在姬越的記憶中。崔玄首先被誅!
這麼一個風采卓絕,放‘浪’形骸的北地名士,絕代美男。從此成爲絕唱!
也許是想到那一幕,姬越的臉上更是帶了幾分悲惋,他靜靜地看着謝琅走到崔玄面前,看着這兩個都是一時人傑的頂尖士族跳上了一葉扁舟,再然後,那扁舟中傳來一陣悠揚到了極點的琴聲和胡琵琶聲,因爲太動聽太動聽,不知不覺中,姬越竟是淚流滿面。雖然,一直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落淚!
在太陽完全沉入地平線,濃濃的夜霧也模糊了視線時,圍觀的衆人漸漸散去。再在陳郡謝氏的人告知衆人,說是兩位郎君將徹夜‘交’談時,剩下的人更是散了個一乾二淨。
姬越沒有離去。
他坐在驢車中,倚着榻,仰着頭怔怔地出神。
謝廣等人也不知怎麼想的,也沒有勸他回去。
轉眼間,夜‘色’已深。
轉眼間,明月當空。
就在明亮的月空照得天地一片澄澈時,謝廣踩着漫天銀光走了過來,他對着驢車中低聲說道:“大郎,郎君他們過來了。”
姬越翻身坐起。
當姬越步入沙灘時,一眼看到的,便是在騰騰燃燒的十數個火把光照耀下,負手而立,紅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的崔玄。
朝崔玄看了一眼,姬越四下尋去,沒有見到謝琅,他低聲問道:“你們郎君呢?”
謝廣回道:“郎君還有後面。”
姬越恩了一聲。
正好這時,崔玄也發現了姬越,當下,他轉過頭朝着姬越望來。四目相對,崔玄咧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衝他一笑。
想了想,姬越提步向他走去。
轉眼間,姬越便來到了崔玄面前。
崔玄一直在微笑,夜‘色’下,他的雙眼宛如星辰,簡直明亮極了。
他揮了揮手,示意衆部曲退下。
當下,那些人齊齊低頭,他們把火把‘插’在地上後,一個個向後退去,轉眼便退出了百來步。
崔玄一直在打量着姬越,過了一會,他‘露’出一口白牙,輕嘆着說道:“玄走遍大江南北,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合心意的‘女’子,現在卻要放棄了。”他深深地看着姬越,聲音溫柔也有點傷感的繼續說道:“沒有想到,那麼一個光風霽月,來去無拘的謝十八,竟被你‘迷’成那樣。”
姬越聽到這裡,只是笑了笑,他黑白分明的雙眸看着崔玄,問道:“他給了你好處?”
幾乎是姬越這話一出,崔玄便是放聲大笑,他笑了一陣,慢慢說道:“姬小姑果然聰慧。”也不等姬越再問,他又直接說道:“當年陳郡謝氏退離洛陽時,曾經把一些帶不走的東西都掩埋起來。唔,爲了讓我不勾引你,他給了我一座金礦。”
崔玄的聲音一落,姬越卻是面無表情地說道:“他給你金礦,主要還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吧?”這個天下,真是‘亂’得太久了。姬越瞭解謝琅,他定然是看出了崔玄的野心,便想用這個方式來助他一臂之力。畢竟清河崔氏底蘊略遜於陳郡謝氏的。
幾乎是姬越這話一出,崔玄雙眼又是一亮,他看着姬越,輕輕嘆道:“我現在就有些後
悔了。”
就在這時,後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姬越連忙回頭。
這一回頭,他便看到了一襲白衣,漫步走在月光下,整個人光華流溢,俊美得如夢如幻的謝琅。
這時,謝琅也擡頭看向他,對上姬越的目光,謝琅腳步一轉,向着這邊走了來。
姬越又回過頭來。他繼續看向崔玄。
對於姬越來說,他其實不瞭解崔玄,也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可他相信謝琅的眼力,既然他這麼認定崔玄,也許有一些話他可以說一說了。
於是,就在崔玄朝着姬越深深地看了一眼,長‘腿’一提,轉身準備離去時,姬越突然說話了。“那一日。我焚香預測時,無意中看到了一些東西。”
在崔玄腳步猛然一頓,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後,姬越的聲音徐徐地傳來。“我看到了一本《國書》。以及一個刻滿了字的碑林。還有漫天遍地的鮮血……”
這時,崔玄的部曲們正向他走來,崔玄手一舉。示意衆人止步。
他轉過頭來看向姬越。
崔玄的表情相當嚴肅。
他看着姬越,過了一會才啞聲說道:“《國書》?我那家族於去年時已在開始編寫了。”知道北魏在編寫國書的人不少,姬越知道這點並不稀奇。不過,雖然心存疑‘惑’,可重關重大,不管姬越所言是實是虛,崔玄必須問個清楚。
於是緊接着,崔玄又問道:“你還看到了什麼?”然後他又說道:“編寫《國書》是拓拔燾的示意,這件事難道還會犯錯?”
他的問話只持續到了這裡,下面的話便問不出了,因爲,他從姬越那雙黑白分明,‘洞’悉一切的明眸中,看到了滿滿的悲憫。
直過了許久,直到謝琅已來到了姬越的身後,姬越才低聲回道:“……我只是看到了清河崔氏同族無論遠近皆被誅殺,姻親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連坐滅族,後人稱此事爲“國史之獄””
崔玄那貴公子氣十足的俊美臉孔上,第一次變得面無血‘色’!同時,在姬越說到“連坐滅族”四個字時,他猛然向後退了一步!
與此同時,剛剛走到姬越身後的謝琅也猛然腳步一頓,他擡起頭來,怔怔地朝着姬越看去。
這時刻,四下安靜到了極點。
直過了好一會,崔玄才啞聲說道:“你還看到了什麼?”
姬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國史》,碑林,漫天漫地的鮮血!以及,一個到了後來再不復英明,越來越倒行逆施的蠻夷君王!”
崔玄猛然向後退出幾步,然後,他朝着姬越深深一揖,低沉地說道:“多謝!”說罷,崔玄朝着姬越身後的謝琅看了一眼,也許是他這一眼中,那羨慕之‘色’太過於強烈,一時之間,謝琅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姬越。
這時,崔玄轉身,他大步走到衆部曲的身邊,轉眼間,崔玄便在衆人的簇擁下離去。
姬越和謝琅回到了驢車上。
在驢車啓動時,謝琅一直都沒有說話,他看着姬越,那眼神頗爲複雜。縱使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姬越頗有點神異,可他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姬越能說出這麼清楚詳細的一個預言,而且這個預言,還關係着北地幾個大士族的存亡,以及北地君王的‘性’格轉變。
一直到回了宅子,謝琅都沒有開口說話。
……
第二天,姬越是在一陣喧譁聲中驚醒過來的。
他一醒來,便發現外面陽光灼灼,顯然時辰已經很不早了。
看到姬越起了榻,季元笑容滿面地說道:“大郎不知,現在那些高僧們都到了。他們已經向那北魏國師和北地崔郎下了戰書,現在喜好佛淹道學的衆人正興奮着呢。”
姬越聽到這裡,奇道:“和尚們也給崔玄下了戰書?”
“是啊。”季元說道:“大郎不知道嗎?清河崔氏那幾個在朝中掌權的人都是信道教的,他們殺佛殺得很厲害,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沙‘門’的鮮血。那北地崔郎雖然沒有做過這種事,可他是清河崔氏的繼承人,大師們自然也會把這筆帳算到他身上!”
轉眼季元問道:“大郎呆會會留在那裡看熱鬧嗎?”剛說到這裡,謝廣從外面大步走了來,他說道:“姬師要留在那裡看熱鬧,多多少少要做些心裡準備。你現在是劉宋的準國師,在天下人眼裡,你也是道家宗師一級的人物。”
轉眼,謝廣向姬越問道:“姬師,你於佛道兩家的學說懂得多不多?郎君說了,這次的事只怕想躲都躲不掉了,不過他早就請來了幾位道‘門’高人,虛明宗師也已趕到了揚州,郎君問你本人有何打算?”
姬越站了起來,他淡淡說道:“佛道兩家的學說我也懂一些。”轉眼,他又說道:“我不會躲。”
謝廣笑道:“說的也是。對了,現在時辰不早了,三日之期已到,很多人都在等着你們兩位國師的這第二場賭戰。我剛纔外面來,聽說那些高僧們也在等你們賭戰結束後再向北魏國師挑戰。”
姬越微微頜首,說道:“我知道了。”
這一次,姬越只帶了十幾個部曲便出了‘門’。
宅子的大‘門’口堵滿了人,這些人在看到姬越的驢車過來後,都自發地退後一步,而當姬越走近時,他們立馬跟上,因此過不了一刻,姬越便發現,他的身後跟了幾百輛驢車和上千個行人,而且那隊伍還在增加。
不過,這一次賭戰因爲姬越不打算再贏,所以他和謝琅抵達後,與寇謙之是在一處酒樓中見的面。兩人見面不久,謝琅便向外面宣佈,說是姬越自承不如寇謙之,認輸了這一局。
這樣的答案,揚州人非常不滿,因爲他們很想知道,前一個月裡,姬越到底預測到北魏國內發生了什麼事?而寇謙之又是怎麼回答的?
在他們的鬧鬨中,最終還是謝琅開的口,他說,等寇謙之離開揚州時,會向衆人宣佈兩位國師的預測。而他這句話一出,四下的衆人總算安靜下來了。
南北兩位國師的賭戰第二‘波’結束後,緊接着便是佛道之爭,而佛道之爭,因爲其中夾雜着信念的爭奪和無數鮮血,他們的戰爭選在揚州思辯堂外面的廣場上。只是這個時刻,那廣場上站滿了陳郡謝氏和揚州郡守派來的官兵,這些人手持長戟,面無表情地杵在那裡,令得這場爭辯無形中嚴肅慎重起來。
因爲這是寇謙之的主場,還因爲姬越實在不想參入進去,所以他是換過衣裳,也取下了驢車上的標誌,戴上紗帽後悄悄前往廣場的。
一來到廣場,姬越便在幾個沒有‘露’過什麼面的陳郡謝氏的部曲的簇擁下步入人羣中,安靜地看起熱鬧來。
就在幾十個高僧一一到來,一個個坐好後,人羣中,傳來了一個響亮的叫聲,“北地崔郎到——”
這聲音一落,衆人齊刷刷回頭,而姬越一眼便看到,雖是憔悴了一些,卻依然雙眼明亮氣勢‘逼’人的崔玄,高冠博帶,廣袖飄飛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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