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爬上石屋,石屋很大,但可一目瞭然,攏共就這方天地。
還有人去看那頭燒火取暖,通熱氣的煙囪。
煙囪不過成年壯漢的臂膀大小,根本塞不下一個穿着冬裳的女子,但仍有士兵過去眯眼張望。
不是他們荒誕,而是那少女邪性。
邪到他們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找了很久,沒蹤影,她就真的在衆目睽睽之下,煙消雲散,像這寒冬裡的潮霧。
“她不會……真的是幽靈吧。”
“她是不是有神通,她難道不是人?”
“那,那我們還能對付得了嗎?”
“不知道……”
士兵們惶恐地小聲說着。
那邊拐角處的屍體還堆積着,堆積了約三十多具。
還有十幾個傷員,一些傷員處境不妙,少女太過惡毒,瞄準得不是眼睛,就是喉嚨。
弓箭手則全死了,不過弓箭仍在,被其他士兵撿走。
自小在草原上長大,生來便和騎射打交道,他們也能射箭。
時間緩緩過去,天光越來越暗。
越是這樣,所有人越發覺得處境不妙。
陶岱卓的主臥被一層一層北元士兵包圍,如臨大敵。
易蘭成負手站在門內,望着屋外蒼茫茫的夜色,皺眉說道:“不找了,我們先回去吧。”
一個高手道:“王爺,她萬一就在外面等着呢?”
“夠了,”易蘭成不悅道,“這個念頭已讓本王在在此當了半日的困獸,本王若是被她一個小丫頭嚇到,那麼整個北元的臉都被本王丟盡了。”
困獸二字讓易靜旖深深皺眉。
她分明想要將少女困守在屋頂上,結果,還是被她逃出生天了。
易靜旖忽然邁出屋外,婢女們叫道:“郡主!”
“我不信邪!”易靜旖冷冷道。
出去之後,她仰首望向仍站滿士兵的屋頂。
一陣大風吹來,易靜旖迎着風口,不禁眯眼。
“我知道了!”易靜旖叫道,“剛纔起風,她趁風而走,以她的身手迅速在大家跟前逃了!你們還沒有上屋頂時,她就已經跑了!”
易靜旖從另外一處繞後後面,看向後面的大院,和一座又一座屋舍。
最後面的屋舍,養着好多牛與羊。
易靜旖的一個婢女仰首叫道:“聽清楚了吧!她不是鬼怪,她也是人,只是身手很好,但也是能夠殺死的凡人!不要被她嚇到!”
易靜旖望着那些屋舍:“這麼冷的天,她絕對應該藏起來了。就算一直在外面守着我和父王出來,這會兒,也該凍得去尋一個地方保暖了。”
話音落下,那少女的聲音忽然響起,笑眯眯道:“其實,我是去幹活了。”
衆人大驚,轉頭朝黑暗裡望去。
“箭矢用得快,我去趕製了一批。”
這些北元士兵身上的甲衣厚實堅硬,雜房裡的木柴不夠結實,加上距離所致,所以方纔箭矢大把大把的浪費,只能奔着他們臉上的弱點去。
易靜旖伸手指去:“快去殺了她!她在那!”
話音剛落,幾發箭矢破空而來。
“郡主!”幾個婢女撲來。
其中身手最好,反應最快的婢女,用她的身體爲易靜旖擋下了所有的箭矢。
“保護郡主進屋!”喊完這句話的士兵,隨即便捂着眼睛,慘叫倒下。
那些撿走弓箭的士兵們忙將箭矢搭上,朝少女剛纔所站得地方射去。
易蘭成屋內的高手跑出來,二人去護易靜旖進屋,其他人拔刀撲向少女聲音所傳來得方向。
易蘭成叫道:“滅火!把火把滅了!”
易靜旖道:“滅了我們便也看不到了,不要!”
“先滅掉!”
外面的火把依然還是滅了。
就在剛滅掉的時候,又一聲慘叫響起。
聲音來自於剛纔舉起弓箭的一個士兵。
少女每次都率先殺掉射手,衆人已麻木,卻聽那士兵倒地後喑啞叫道:“她搶走了我的弓箭!”
夏昭衣貼地一滾,在黑暗裡迅速搭箭上弦,一共三發,拉至最飽滿,朝着剛纔易蘭成所出聲的地方射去。
緊跟着,又是橫着的三發。
六支箭矢前後連發,力道達至這把弓箭的極致上限。
空中仿若都還留着絃聲顫抖的嗡然。
幾道風聲從耳邊掠去,易靜旖反應不了那麼快,隨即,一支堅硬的箭矢穿透了她的胸膛。
易靜旖痛苦叫了一聲,耳邊聽到她父親的悶哼和艱難咯血的聲音。
易靜旖在黑暗裡想要回頭看向父親,喉嚨衝涌上來的血氣讓她張口吐了一口濃烈的鮮血。
“父……王……”易靜旖艱難地叫道。
易蘭成無法說話,弩箭刺穿了他的咽喉,貫穿了一半。
周圍所有士兵和婢女們尖叫:“王爺!”
“郡主!”
六支箭矢,一共射殺三人。
除卻易蘭成和易靜旖之外,還有一個近衛也被射中。
夜色深得嚇人,沒有一點光,但在現場所有人眼裡,這個少女,她比夜色更可怕。
夏昭衣是騎馬離開的。
死去的士兵太多,對應的馬匹失主。
她用匕首刀鞘捅了兩個馬臀,製造了更大的混亂後,偷摸牽走了一匹,一時無人發現。
而山坡下的兩個大彎口,成爲了她離開的最好屏障。
她甚至還是不緊不慢地離開的,跑得太快容易冷,還容易驚動山上人。
這夜,整個蘭澤城城中的權貴們都沒有睡好。
所有人睜着眼睛,不敢睡。
權勢大點的調動軍隊保護自己。
沒有那麼大權力的,也要加幾倍守衛們在自己門前。
但一整夜過去,城內相安無事,沒有任何人一家傳出有傷亡消息。
便在衆人慶幸熬過長夜時,城外忽然傳來巨大的噩耗,統治着整個蘭澤城的親王易蘭成,和他的女兒易靜旖,在昨夜被阿梨射殺於收業莊。
射殺過程傳出諸多版本,甚至不是射殺,而是當衆斬下頭顱的版本都出來了。
整個蘭澤城炸開鍋,沸反盈天。
而與這些傳言相伴得那個名字,阿梨,已註定將成爲這片遼闊草原上的新一個與黑暗相關的傳說。
傳言的當事人一直在睡覺。
林五妹在街上聽了很多,談論起“阿梨”時,這些北元人臉上無不露出恐怖神情。
忽然,一隊士兵過來,不容分說,兇狠地抓住他們所有人。
林五妹來不及跑,和其他最先發現士兵來了的人一起,被揪着衣裳扔回人羣裡。
一個士兵抽出匕首,尖銳的刀刃讓林五妹瞪大眼睛。
再不反抗可能就會死。
可是若反抗,那麼附近已眼熟她和麻寧生這對“夫妻”的鄰里,會讓她現在的住所變得非常麻煩。
眼看匕首刺來,林五妹用力閉上眼睛。
死就死吧,來北元本就是奔着赴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