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于飛冷笑:“休想。”
“皇上看不明白,凰家本就已經隻手遮天了不是嗎?還是您覺得凝嬪攥在臣妾手裡還不夠呢?”凰九挑釁的看着鳳于飛面色一點點變冷,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在鳳于飛的身上感覺到些微勝利的感覺。
只是這樣的勝利卻並不光彩,明明是贏了,凰九卻好比死了一回。
鳳于飛冷眼看着凰九,不怒反笑:“從秋少的死開始,都是你設計的。就爲了區區一個凰凜?”
凰九猛然站起身來,恨恨道:“皇上即使恨毒了凰家,又如何能把凰家的人命不當一回事。凰凜雖不爭氣,終究是凰家獨子。臣妾身爲姑姑要爲侄兒報仇是天經地義。”
“林宰相是朝堂上爲數不多的反凰派。你們迫不及待,是想要造反麼?”鳳于飛雲淡風輕道。
“凰家一家獨大,但是臣妾也知道皇上也實力相當,這樣兩方平衡天下太平。皇上一心想要除了凰家,可是您忘了,不過凰家是鳳翎國元老,開國功勳,手執五代君王免死金牌。凰家嫡女皆是命定皇后,連太后娘娘也是凰家庶女,您身上流着一半凰家的血液,這是您改變不了的事實!”
“夠了!”鳳于飛怒斥。
凰九尤不盡興,竭斯底裡道:“不夠!因爲你恨凰家擺佈你的人生,你從我十歲開始恨我。如今十餘年過去了,區區一個凝歌就能獲取你傾心。你可知這六年裡坤寧宮地磚我都數了個清楚。六年了,你唯一一次來我宮裡是爲了一個嬪妃,那我要你一個宰相性命有何相干?”
“孤答應你。”鳳于飛冷冷道,說罷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坤寧宮。
凰九頹然倒坐那那地上,午夜過後的地磚冰涼刺骨,此時卻她卻分毫不知。
答應又如何?
鳳于飛一如既往懶得回頭看她一眼,不管有多少的訴求也不過是聽聽罷了。即便凰九高高在上,自持有凰家作爲後盾胡作非爲,鳳于飛也終究懶得多看一眼。
言笑嘆息着上前攙扶起凰九:“娘娘……您這是何苦……你對皇上終究是……”
“言笑……你看見了嗎?這十多年夫妻,他來我宮裡茶水自備。興師問罪和我無關,甚至爲了區區一個凝嬪連心腹老臣林宰相都可以捨棄。我凰九……敗給了誰?天下?凝歌?”凰九雙目無神,面如死灰,和往日的言笑大方的形象兩相徑庭。只是強撐着眼中的酸澀不肯掉下一滴眼淚下來,直勾勾的盯着那漸漸發亮的天色。
言笑心中也跟着苦澀起來,凰九的每一分寂寞冰冷都是她看着走過來的,她卻什麼都不能說。
“娘娘,一切都會好的。”
“你從十年前就一直跟我說,一切都會好的。可是凰家功高震主,若不反也必會被鳳于飛吞滅,若反了也不過是兩敗俱傷……言笑,言笑……爲何我用盡心機,卻終究不敵別人回眸一笑?”
“娘娘……”言笑只能緊緊的把凰九抱在懷裡,眼淚滴滴砸落下來。
“言笑……我累了……不想站在這裡,不想沾染這裡的任何一絲冰冷……鳳于飛……鳳於曳,凰家,我一個也不想要……”凰九茫然的說着話,眼前一片漆黑,茫然的伸手撲打這面前不存在的幻影。
護甲落了地,露出了鮮血淋漓的指頭。看的言笑心中一陣發疼。
人都說凰九心狠手辣,心機深沉,謀奪權位。卻不知這女子被逼入境地,猶如井底之蛙,只能看見自己頭頂的一片天。用盡心機也終究不過是女人,整日僞裝的面具下面終究是深愛,這些事情鳳于飛恨透了凰家,又如何能看見。
凰家自恃地位崇高,又怎麼會看見女兒在宮中受的折磨?
凰九昏了過去,坤寧宮內室常年無人服侍,凰九知道自己的內心已經開始在慢慢扭曲,如今早就不是當年那是多歲的純情少女,怪癖太多,爲了避嫌把內室內的丫鬟遣散了個乾淨。
言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凰九安頓好,踩着晨風去了冷宮。
此時的凝歌還沒有睡,冷宮不比楚風宮,更不比長歌殿,這裡四面透風,形同破廟。加上四周沒有什麼傢俱裝飾,顯得整個佛堂內空蕩蕩的,總有莫名風起,揚起地上的灰塵飄渺,嗆的本就身體不適的凝歌一陣一陣的咳嗽。
案上供奉的佛祖拈花而笑,看盡紅塵之事。蒲團之上有案几,案几之上是整齊修訂的七七四十九本經卷。自然不是齊全的,但是沒一本都出奇的厚實。
凝歌跪得渾身發抖雙腿發麻,給冷風這麼一吹只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一般的疼。她死死咬牙忍着,前半夜是玉卿在,給了板凳投坐着,點了許多燭火取暖尚且安好。凌晨時分換了這個秦嬤嬤,當真是爲了監督無所不用其極,眼見着凝歌跪不住了竟然在凝歌區起的雙腿上放上了釘板,凝歌稍有不慎就會被刺傷。
懸樑刺股,大概也就是這樣的意思了。
凝歌看着那經卷苦笑,七日之內完成,不如說不準吃喝睡覺罷了。若非是誠心爲了秋少和那可憐的孩子超度,凝歌真覺得自己分分鐘都處在水深火熱的暴怒之中。
太后想要凝歌的性命。那她果真是殺了秋少的兇手嗎?
先殺了秋少,再來個請君入甕,恰好如願送入冷宮。若是凝歌當真跟着絳寒走了,怕是就要被全國通緝,屆時有一百張嘴巴也解釋不清楚。
絳寒需要她回到皇宮,顯然太后卻並不希望凝歌回去。這兩人之間的力量互相沖突,凝歌只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不知不覺的在把自己往一處不知名的深淵裡面推,除了站在明處的太后,這皇宮裡也還是處處都是算計。執掌鳳玉的人不是太后就是皇后,難道另一個力量是皇后?
凝歌搖頭,手下的筆墨一停,生生的就在宣紙上點出了一個黑點來,那一章謄抄整齊的佛經瞬間就被一股力量拉走,嘩啦啦的在手裡揉成了碎片。拉扯宣紙的時候帶起了壓在宣紙上面的硯臺,裡面剛研好的墨撒了到處都是,星星點點落在謄抄好的佛經之上。
秦嬤嬤眉開眼笑,索性扯過來撕了個痛快,只一瞬間就滿地的雪白紙片,白字黑字撒了一地,看得凝歌一陣肉疼。
秦嬤嬤尖刻的聲音傳來:“佛祖的東西豈容你這樣玷污!重寫吧。”
凝歌斂眉,瞧着遞上碎得不成樣子的碎片心中氣惱,這一撕不打緊,盡然是連早前抄好的佛經都撕了個乾淨,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瞬間就化作無形鑽進凝歌腦袋裡。她重重的放下筆,仰頭看着秦嬤嬤道:“撿起來,沾好。”
秦嬤嬤掐腰冷笑:“你當真以爲你還是長歌殿的主子呢?有上百個丫鬟隨着你?我告訴你,這裡是冷宮,嬪妃在這裡什麼都不算。何況我是奉太后懿旨來監督你,你敢違抗我定斬不饒。”
凝歌哈哈一笑從蒲團上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扶着案几直勾勾的盯着秦嬤嬤:“連你都想要我性命?”
“哼!像你這樣的狐媚子,人人得而誅之!”秦嬤嬤冷笑,擡起手上的教鞭就要去打凝歌的腿,凝歌只微微向後一步就閃開了秦嬤嬤的攻擊:“你動手打我?”
“太后的意思您看來還不明白,難道您還覺得您能活着回去嗎?”秦嬤嬤一招不成又上了一招。
凝歌心思一轉,就向着剛剛掀翻了的釘子板邊上閃去,一邊義正言辭道:“我位份並沒有被削減,無論如何我依舊掛着凝嬪的名號,我是你的主子。”
秦嬤嬤打不到凝歌心中氣急,急吼吼的就用那肥胖的身體向着凝歌撲去:“實話告訴你,這些法子嬤嬤我不知道折騰過多少人。你以爲你會成爲例外?哈哈!你給我站住!啊!”
秦嬤嬤話剛落音又迎來一聲尖叫,身子撲向凝歌的時候撲了個空,腳尖被蒲團一個磕絆,整個人摔倒在地,整個胸口位置正中凝歌身後的釘板,她奮力掙扎了兩下,只不過也就動了幾下頭就一下子耷拉了下去沒了動靜,連**聲音都不曾聽見。
凝歌一愣,下意識一番,攤手在秦嬤嬤鼻尖一探又猛地縮回手。
死了?
她分明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罷了。看來玩笑開得有點兒大,那釘子板好像是在找着主人一般盡數都沒入了秦嬤嬤的皮肉,凝歌動了動,發現釘板上的釘子太過密實,扎進人的身體裡不能一動分毫。
這或許是報應,可是凝歌愁的卻是這一條性命不曾解決又多了一條,要如何解釋?難道乾巴巴的要問鳳于飛:“你信不信我?”
鳳于飛爲什麼要信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凝歌向後躊躇一步,現在是生了一百張的嘴巴也解釋不清了。
第一次,凝歌因爲看見一具屍體心底生涼。她的手上交代過無數的生命,浸染過數不盡的鮮血,冤死的或者是該死的,總歸是有些交代。
如今秦嬤嬤死,她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凝歌猛然回頭,就瞧見皇后宮裡的大丫鬟言笑收了傘,提了食盒走進來。
“你來做什麼?”凝歌撐着身子站起來。
言笑的目光卻自然而然落定在伏在地上的秦嬤嬤的身上,地上一灘硃紅的鮮血,好似潑墨一般渲染開來,手上的食盒“哐當”一聲落了地。
“娘娘……這……”
凝歌蹙眉,仔細琢磨着言笑臉上的神情,許久才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