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覺得阿力有點變了,變的悶悶不樂似的。?
她很想知道爲什麼。?
忙碌充實卻悠閒的生活,沒有什麼大的壓力。程程很快樂。?
她希望自己的男人也能夠快樂。?
丁力的勇氣膽略,得到了她所有同學的認可。包括很優秀很男人的周慶成的認可。?
有周慶成的話來說。?
在上海,背後有着杜先生,丁力的地位不是無可取代的。?
如今在異國他鄉。?
這片無可取代的地位,卻是阿力和聯奎兄弟兩個聯合着闖蕩出來的。武的配合,和黃金榮的老道控制。?
纔有了他們如今發揮的餘地。?
所有人都很擔心阿力這半個月來的變化。?
他是個悶着事情的人。?
他不說,沒有人問的出什麼來。除了程程,也沒有人敢和他怎麼囉嗦。便是黃金榮,都不好怎麼問他。?
屋子裡靜悄悄的。?
丁力坐在那裡。?
程程坐在他對面。?
“今天,我非要你說。”女孩子和自己地男人蠻不講理是天性。?
這是她的特權。?
丁力頭大如鬥。乾脆的站了起來。就要出去。?
程程一把抱住了他:“你不許走,你坐下。”?
“我真的沒事情。”阿力甕聲甕氣的道。卻無可奈何的坐了下去。?
程程咬着嘴脣;“怎麼可能!”?
你最近都不和動手動腳了,肯定是有事情在心裡。?
程程紅了下臉,小兒女的羞態一閃而過,哪裡好意思說的出這個?只好坐了那裡,鼓着嘴,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想上海了?”?
丁力詫異的擡起了頭來,表情上寫出了答案。?
“阿力。月生哥不是吩咐要你在這邊地麼?”程程抓了他的大手,直直的看着他。?
眼裡一汪清水流淌着。絕招已經出來了,女孩子可憐兮兮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什麼,什麼和什麼嘛。”?
丁力苦笑了下:“程程,我是覺得我在這裡沒事情做。大家都在忙。就我和金榮哥沒事情,他多大了,我纔多大?上海灘那麼多事情,月生哥忙不過來地。”?
“張虎大哥他們不是和你一起麼?”程程問道。她是個單純的女孩子。不知道江湖幫會,也有着黑暗的一面。?
就是她崇拜的月生哥,也僅僅是對自己地兄弟和藹而已。一個老好人,在亂世能夠活下來麼??
丁力張嘴又幹脆閉上了。?
這些道理和她哪裡說的出。事情要自己和張虎他們親自幹的時候。局面早就不可收拾了。美國和現在上海不一樣。?
這裡的社會主流不是幫會,不是江湖,而是政府。?
“你是不是外邊有人了?”女人忽然擔心起來。?
最怕。最怕就是男人心事不告訴自己。欲言又止地!?
丁力乾脆的向後面一趟:“臭娘們說什麼呢?來。來,拿個刀子割了我吧。你也別用好了!”?
“啐!”?
一直刻意迴避這個問題的程程。終於把臉頰燒透了。?
法租界地心臟。?
杜公館裡。?
今天除了一個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地公敵外,便是杜月笙手下地一羣了。?
馬祥生,顧嘉裳,萬墨林。?
今天最得意的是李福全。?
最難堪地卻是焦文斌。其他的人沒有叫,這是個小範圍的“聚會”。?
少爺也沒有出來。?
比起有“漢奸”趨勢的老子盧永翔,年輕熱血的將軍最近忙的很,據說要和老子翻臉了。杜月笙的話還聽聽,但是這個敏感的時候還是別遇到永野望。?
不然出個什麼意外不好。其實沒什麼大事情。但是最大的問題是,少爺遇到永野望,現在不出個意外才不正常呢。?
做人難,演戲也難啊。痛痛快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多舒坦?這世道有點讓人看不清楚了。?
永野望坐在那裡。?
李福全虎着臉,明顯的不情願。身邊是瞪眼的馬祥生和顧嘉裳壓着他。焦文斌也慢慢的勸告着。?
杜月笙**着手裡的杯子,不說話。?
永野望渾身如坐鍼氈似的,如果他知道後世的話,今天便如同一場批鬥會。?
李福全聲淚俱下:“永野望,你媽拉個巴子的。其他人不知道,這裡的兄弟們哪個不曉得你?你怎麼帶兄弟的?和這邊火併呢?不是那天文斌拉着,老子直接把你日租界放火燒個光。把日本娘們在街上就乾死!”?
粗人就是粗人。?
永野望臉上肌肉跳了跳,呼吸了一口烏煙瘴氣的空氣,隨即低聲道:“福全。兄弟我是真地不知道,當時我和你月生哥在美國。就如果月生哥不知道你們一樣,我哪裡知道他們那樣?這個事情,真的對不起。但”?
“但”李福全眉毛豎起來了。?
“好了!”?
杜月笙低吼了一聲:“福全,我心裡也不舒服。但是的確怪不得永野身上。福全啊,將心比心,你能夠知道你每個兄弟幹嘛麼?你能夠知道他們想什麼麼?永野望也是的。何況那些大部分是居民,不是他的兄弟。你也該清楚,他叔父的人都沒在。更沒參與這個事情。”?
說着,杜月笙一手拍着永野望的肩膀,一手按住了身邊的李福全,坐在他們中間的杜月笙道:“永野今天來就是給你道歉地。也會對那些兄弟有個交代,更會對你我有個交代。”?
說話的時候,杜月笙的兩隻手,都非常輕微的在肩膀上捏了下。?
永野望和李福全都感覺到了。?
杜月笙嘆息着:“怎麼說。永野也是我朋友,該罵地,人家也讓你罵了,再鬧騰也說不過去了。”?
“這個鳥人..”?
永野望鼻子都歪了。李福全這個?
李福全其實瞞上?
罵了一半,隨即就住口了。然後道:“那月生哥。我說真的,我聽你的。”?
“好。好,這就對了嘛。”杜月笙笑眯眯的:“你放心,永野之前和我說了地,他一定做的漂亮的。明天,他去給你兄弟上香。今天,事情過去了,就是朋友,就是兄弟了,大家喝一杯如何?”?
說着,他有捏了下永野望的肩膀。?
永野望知道,要給面子,不給面子以後怎麼處??
大局觀害死人啊!?
灰溜溜地永野望聽了喝酒,自然知道規矩。?
恭敬的,永野望端着酒杯站了起來,對着李福全抱住酒杯,帶着作揖,一躬身:“福全兄,永野給您道歉了!對不起。永野在這發誓,保證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恩?”杜月笙拖長了聲音,斜斜地看着李福全。?
那半張永野望看不到地臉上,卻是副滑稽地樣子。?
李福全差點沒笑出來。?
忙站了起來,客客氣氣的對着永野一碰杯子:“永野,你給我兄弟上香不?”?
“去,當然去,而且要隆重地去!”永野望認認真真的道。?
“好,只要你做到了,那就算了,以後有事情,你和我說下,只要月生哥同意的,我立即去辦!我告訴你,我是個痛快人,誰讓我痛快我讓誰痛快!啊!”?
一口乾了酒,李福全的爪子居然繞過了杜月笙,重重的在永野望肩膀上拍了拍。?
永野望苦着臉:“感謝,感謝。”?
杜月笙忙舉起杯子:“來,來,化干戈爲玉帛,以後全是朋友了,大家一起幹。”?
焦文斌晚上在中間穿針引線着。?
皆大歡喜的局面,讓杜月笙和永野望很滿意。?
酒色從來不分家。?
杜月笙醉醺醺的提議,今晚兄弟們一起去轉轉。好久不放鬆了。?
夜上海的生活實在讓人迷醉。?
尤其是知道這種日子將很快不在了的杜月笙,越覺得要珍惜。?
永野望附和的杜月笙的提議。?
今晚,他非常堅決的要充當老本行,今天晚飯後,所有的活動由得他負責。?
都是上層人物。?
錢財全是身外物。哪裡有什麼爲了誰請客鬧的虛情假意的??
杜月笙也不客氣:“好,由得永野來。”?
隨即他壞壞的轉了頭去:“據說有一次,攸嘉在你朋友那邊玩的?還鬧的不大愉快?”?
永野望一愣。隨即想起那個灌自己手下“公關”們打胎藥的一羣畜生。?
痛苦的翻了下白眼,永野望擡起手在耳邊無力的揮舞了下,想把刻在他心裡的那種深刻刺激揮走。?
“怎麼了?難道傳言有誤?”杜月笙奇怪了。?
一刀一刀的總往一個傷口上捅,缺德不??
永野望瞪着杜月笙:“成,今天晚上就帶你們去那裡!先說好,誰也不許給錢!”?
剛剛客氣完。?
聽着周圍人的叫好,那夜少爺對永野的叮囑再次響起了:“上海灘的規矩,請吃請喝不請嫖,嫖娼幫人掏錢要倒黴三年呢。”?
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永野望一頭的黑線。?
李福全陰陰的:“不就嫖個婊子麼?心疼的那樣?”?
一口心血頂到了永野的嗓子眼?
杜月笙開心死了。?
話趕着話,頂到了這個份子上。永野望不好反悔的。?
今天晚上杜月笙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不過別誤會。?
他可不是爲了什麼找個女人玩玩而開心。?
永野望被李福全逼迫着,明日要去英雄堂上香道歉。杜月笙怎麼能夠不開心??
放在這個年代。?
戰爭還沒開始。?
民族矛盾還沒有全面爆發,那刻骨的仇恨還沒有形成。?
作爲日本在上海暗中的代言人。?
永野望認爲,從大局上講,這次居留民的隨意行動,製造出的事件,的確是不對的。?
他考慮的不是中國的感受。?
他考慮的是杜月笙的感受,同時也對這種無紀律無目的的衝動行爲非常的不滿。應此他還受到了一定的批評。?
所以杜月笙這些要求,敬杯酒,道個歉,上個香火,對他來說,他覺得這是應該的。?
人死爲大。?
再怎麼說,爲了杜月笙的以後,爲了李福全等骨幹的以後,他也要做個姿態來。?
只是他哪裡知道。?
靖國神社的香火,隔着時空,總纏繞在杜月笙的心頭。?
這個年代。?
這個時空裡。?
上海,有着自己的英雄堂。?
一個日本人,要去道歉,要給我們的英雄上香求得寬恕。?
雖然他是沒有什麼誠心的,被逼迫的。?
但是杜月笙還是覺得非常的爽!?
今晚,玩你們的女人去,明日,那把香火,要燒的轟轟烈烈才行!?
忽然一個疑問涌上了心頭。?
幾十年後,就憑着明日永野望的行爲。會不會有些狗雜種給他安上箇中日友好人士的名號??
而自己呢??
大流氓地痞。?
舊社會的反動分子??
自嘲的一笑,?
杜月笙對着夜空豎起了中指:“觸那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