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有因果的。
起因很早了。
起因是法租界的水電公司華工們要求漲工資。
那時候,法租界裡,法國工人的工資一個月是二百多的大洋,而苦累的中國工人卻只有十二個大洋。誰也不服氣。
就三個月前,剛剛過了年的時候,中國工人已經鬧了一次。法國人也答應漲工資了。可是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依舊沒有動靜。當中國的工人去問的時候,法國人傲慢的理也不理。
激怒之下,中國工人開始準備罷工了。
作爲在法國人手下做事情的中國買辦沈叔眉沒有辦法,他聽到了風聲,只好去請相熟的,也有點地位的何豐林出來問。可是法國人直接不買何豐林的面子。來也不來了,何豐林大怒之下找到了杜月笙。
杜月笙笑了:“豐林兄想怎麼辦?”
“我想這法國佬滾!老子想一槍崩了他!他媽的。上海現在不是有事情就找你麼,你給我想個法子。”何豐林吼道。他很憋火,他的軍隊動不了,對手是法國人,他總不能開戰吧?
可是,法國人的那種傲慢。那種無視,讓他一定想出這個氣。
怎麼辦呢?
他想到了杜月笙。
當時聽了他的話,杜月笙搖搖頭:“不能夠殺他。讓他滾吧,我看他也不舒服很久了。我看,要換個聽話的來,這上海,中國人必須說了算。”
隨即,杜月笙叫來了他的一個兄弟,陸京士吩咐了起來。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而局,已經佈下了。就等着法國人進來了
顧繡軒是江蘇鹽城人。
是拉黃包車的苦出身。但是這個人相貌堂堂。兩隻耳朵大的出奇,眉宇間也是氣勢不凡的。有點菩薩樣子。剛剛到上海的時候。他是在爲一個德國老闆拉車。
德國人一眼就看中了他的身板,高高大大的,也很喜歡顧竹軒的勤勞。在回去之前。就把公司丟給了顧繡軒。靠着老闆丟下的東西,顧繡軒很快靠着有錢講義氣,有膽略。收攏了上海灘上的無數黃包車伕。
人都是這樣的。
看着自己當年一起的人,能夠走到今天,心裡雖然嫉妒,但是卻很佩服的,相同的生活告訴他們,不是人人能夠那樣的。
而這個時候,顧繡軒恰到好處的拉拉了下,便多了無數的兄弟。
只是。他不如杜月笙的地方,杜月笙走的上層然後再下層。而他只是走的市井裡。當遇到官場上的事情時。他就沒了辦法。
正在抽着煙和幾個兄弟在閒話着,外邊忽然傳來了說杜公館的焦文斌來了。
寒暄了下,焦文斌把杜月笙關照的事情說了一遍。
看着面前的杜公館大將,焦文斌。
真的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的顧竹軒頓時就呆了:“這,這怎麼辦?這洋人………我,我半生的心血啊。”
“顧老闆。我家月生哥說了。這個幾日他有點事情,但是這個上面必定鼎立相助你。”焦文斌笑眯眯的說道。
顧繡軒一抱拳:“感謝月生哥了。他什麼時候能抽個時間?”
“等幾天吧。最近手頭有點事情辦。我就先和你報個信,你先想着法子。不過月生哥說了,這洋人雖然橫,但是還是有法子治他們的。”
“怎麼治?”
“法子啊,洋人的法子去治洋人。月生哥要你準備好材料,千萬把原始的地契合同什麼的放好了。等他一忙好,立刻遇你。”
“哎,哎。”顧繡軒點點頭,帶了點茫然的看着焦文斌:“文斌兄弟,我是個粗人,你就說實在話吧。月生哥那邊要不要?”
“顧老闆,月生哥說了,今日洋人弄倒了你,明日就能夠弄倒了他。他圖的是大家一起。你這些話就不要再說了。”
顧繡軒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是,是,文斌啊,我這是有點小氣了。”
焦文斌笑道:“沒什麼,那顧老闆,我就先回去了,這個幾天法租界裡事情忙。忙好了,我就打你電話。”好,那我
,實話和你說,我老顧的確是沒什麼主意。這洋人I就怎麼?老子的心血就白費了不成?”顧竹軒一咬牙,心裡的狠勁也上來了:“媽的,不讓老子過老子也不讓他們過。”
焦文斌拍了拍他:“顧老闆,不急,這個事情一起做了,包你滿意的,別衝動了。”
“好,文斌你好走。”顧繡軒一邊說着,一邊和文斌揮了下手。
看着車子走遠了。
顧繡軒回了頭來,他身邊一個兄弟走了上來:“大哥,這杜月笙不是想動咱們的主意吧?”
“放屁呢。”
顧竹軒混了這麼久了,知道杜月笙來相告的好意。這個兄弟的話,傳出去的話,自己就沒辦法做人了,連忙罵道。
想了想,他忽然道:“你去法租界看看,那邊怎麼了?剛剛他們說有事情忙?”
“這個啊,大哥,那邊工人要工資在鬧事呢。其他沒聽說什麼事情啊。”
“工人鬧事情?”
顧繡軒墊起腳來,向着法租界那邊看了看,納悶了:“工人鬧事難道….?杜月笙不會和法國人幹吧?”
他說的不錯。
這次,杜月笙是真的和法國人幹了起來。………………
法租界的工人鬧事,也已經傳了過來。沈杏山有點擔心的看着那邊。剛剛出了顧繡軒家門的焦文斌坐了他身後笑眯眯的:“沒事情的。嶽紅呢?”
“媽的,你說的輕鬆。就想着女人!給老子賣了!”
沈杏山正在罵着,外邊走進了一個人,永野望。
焦文斌看着他,他也看着焦文斌。
兩個人意外之後都相視一笑。沈杏山裝作不知道似的介紹了起來。
恩。
真是巧了。焦文斌和永野望都在心裡低聲的說道。
兩個人,相互的眼神彷彿看到了送上門的獵物一樣,只是誰是誰的獵物?
“文斌先生,久仰了。怎麼到沈老闆這裡了?”永野望笑着問道。
焦文斌臉不紅心不跳的:“沈老闆的小姨子是我未婚妻。”
“今日法租界那邊好像有人鬧事情?”
焦文斌心裡一動,苦笑着搖了下頭:“是啊,哎!”
永野望“關心”的看着他:“怎麼了?”
沈杏山在一邊肚皮也要笑破了,這傻鳥怎麼就這麼乖巧呢?得了,這下被又要被賣了!
………
並非是永野夜的無知或者無能。
他非常的聰明,也很精明。
只是。
他的對手太不正常了。
杜月笙對他不瞭解,但是對未來的大局卻是無比的瞭解。戰術上的厲害和戰略上的厲害是兩回事情。
永野望在佈局着。可是,他的對手卻把一切都看的透徹了。和一個知道結局和大概過程的人下棋,他這盤棋又如何的下?
中日的戰爭還沒開始,就是現在,其實日本軍方也僅僅是想着,計劃着,戰爭不是小事情,就是對那個舉國瘋狂的國家來說也是的。
所以永野望絕對不會想得到杜月笙這個變數的。所以杜月笙的一切佈置,都在大方向上吃的他死死的。
就是他的精明,又怎麼會想到沈杏山和自己的接觸,焦文斌和自己的對話,會是杜月笙早就有個安排的。這對他來說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怎麼可能?中國人怎麼會知道這個日本軍部都沒有多少人知道的計劃呢?
杜月笙知道,帶了份閱歷和回憶的杜月笙卻知道。
這一切,是他永野望的不幸,卻是中國的大幸!
沈杏山焦文斌,包括嚴九齡在內,都對杜月笙已經是五體投地。
因爲。在杜月笙先知先覺的點出了東洋人的野心時,永野望的種種作爲落了他們有心人的眼裡,一切就是那麼的清晰。
傻麼?海軍上將的侄子過來做這些生意,結交兄弟?腦子壞了吧?
所有人全在冷笑着看永野望的表演。可憐的他一點也不知道,他還在賣力的表演着。爲他的天皇,爲他們的野心。
這個錢多人傻的矮子!
遇到這樣的寶貝,沈杏山怎麼能夠不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