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應雲正在看報告的時候,張光照走了進來。他看到汪應雲斜靠在沙發上看着文件,很是詫異。汪應雲雖然名義上是協助憲佐班查案,可實際上,他對憲佐班沒有好感。
張光照也知道,這是因爲宮崎良一殺了冷光欣。因爲此事,憲兵分隊算是得罪了整個巡捕廳。只是,宮崎良一背景強硬,巡捕廳奈何不了他。在德明飯店協助查案的巡捕,個個陽奉陰違,張光照看着就來看。
特別是汪應雲,根本沒把憲佐班放在眼裡,自然也沒把朱慕雲當回事。汪應雲獨特立行,怎麼會安靜的坐在指揮部看報告呢。
“有什麼事?”朱慕雲擡頭看了一眼張光照,問。
他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汪應雲,這個華人偵查,是否能肩負起,自己交給他的使命呢?殺人,對普通人來說,需要跨越心理障礙。哪怕就是作爲一名偵探,他也需要一個自我調節的過程。
汪應雲性格耿直,脾氣比較急,但還算能忍。如果他與冷光欣的關係,真的像別人所說的那麼鐵,或許會替冷光欣報仇。
當然,朱慕雲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汪應雲身上。他對汪應雲的能力,並不很清楚。把自己的任務,寄託在別人身上,是很危險的。汪應雲和馬興標一樣,都只是備用方案。朱慕雲真正借重的,還是古星區的行動處。
只是,朱慕雲並沒想到,汪應雲將他,也列入了計劃之中。汪應雲雖然坐在那裡看報告,但他心裡也一直在盤算,能否對朱慕雲動手?如果不想脫身,剛纔朱慕雲已經死了一百次。但汪應雲不能連累別人,日本人總喜歡把氣撒在無辜之人身上。
“德明飯店願意爲他們擔保,想問一下,怎麼辦手續?”張光照問,剛纔德明飯店的人,已經找到了他。
此時德明飯店的人,再沒有了之前的傲慢。張光照最會拿捏,既然德明飯店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的轉變,他自然也不能隨便答應。朱慕雲明明只是要求德明飯店擔保,可張光照還想搞出點名堂。
“這你還要問?每人都要交納保證金,這是最起碼的。之前你不是說,房子是租德明飯店的麼?那租金總不能讓我們出吧?爲了審查他們,兄弟們在德明飯店又是吃又是喝的,很不好意思,應該給人家費用。這些伙食費,也要平均分攤到他們頭上。至於其他的,你再仔細想想,不要漏了。”朱慕雲說。
“是。”張光照滿臉都是敬佩之情,有了這些收入,德明飯店再也不敢說什麼了吧。重要的是,憲佐班在德明飯店的開支,全部分攤到那些人頭上。他們要怪,只能怪德明飯店。
“朱隊長,這些嫌疑人既然要放,爲何還要收保證金?”汪應雲也聽明白了,他只能說朱慕雲太過無恥。這種辦法也能想得出來,說明朱慕雲是個徹頭徹尾的漢奸特務了。
“這是我們憲兵分隊的正常手續,你們巡捕廳讓人保釋,難道不用交保證金?”朱慕雲問。
“保證金可以適當收一點,但不會這麼名目繁多。”汪應雲緩緩的說,什麼伙食費、租金,都應該是憲佐班的正常開支。如此巧立名目,實在可惡。
“以後,你們巡捕廳也可以向我們學習,絕對不藏私。”朱慕雲微笑着說。
“對,如果巡捕廳想學習,我保證毫無保留傳授經驗。”張光照也在一旁附和着說。
汪應雲正要說話的時候,房間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但他臉上那種嗤之以鼻的表情,已經將他的想法,準確無誤的表達出來了。
“我是朱慕雲。”朱慕雲拿起話筒,沉吟着說。
“什麼?!怎麼會這樣?好的,我知道了。”朱慕雲突然很是“詫異”的說。
“處座,出什麼事了?”張光照小心翼翼的問,看朱慕雲的表情,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此事與憲佐班無關,上午,局裡槍決了情報處的五名‘抗日分子’。”朱慕雲緩緩的說,剛纔的電話是孫明華打來的。
在電話裡,孫明華表示很震驚。一下子槍決五人,還是原情報處的人,這在政保局的歷史上還是首次。如果這些人真是抗日分子,證據確鑿的話,他沒有二話。可是,他們只是有嫌疑罷了,竟然全部槍殺,實在太令人寒心了。
“全部殺了?”張光照也很是意外,哪有那麼多抗日分子呢?就算有,也不能五個都是吧。顯然,寧可錯殺,也不放過。誰要是跟抗日分子沾上邊,隨時都會向閻王爺報到。
“看到了吧,我們對抗日分子絕不留情,這些人能保釋出去,實在是幸運呢。張光照,你等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同時,保證金加倍。要不然,全部送六水洲。”朱慕雲冷冷的說。
“是。”張光照說,朱慕雲的腦子,轉得就是比自己活。藉着政保局殺人的機會,竟然可以將保證金翻倍。
這些錢,朱慕雲不會全部裝進口袋。這是朱慕雲最大的優點,也是憲佐班的人,願意跟隨他的主要原因。朱慕雲吃肉,總會讓他們喝湯。這一點,在其他地方,是很難遇到的。有些部門,長官吃肉,屬下連味都聞不到,這種情況比比皆是。
發生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朱慕雲自然不能再在德明飯店留着。但他還是先回了憲兵分隊,向小野次郎和大澤谷次郎彙報。
“政保局用鐵腕手段打擊抗日分子,我們絕對不能落後。”小野次郎聽了後,很是興奮的說。只要有嫌疑,馬上處決,這樣的手段,很合他的口味。柳葉一郎和田島拓真,不愧是帝國的精英特工,有這樣的手段,何愁抗日分子不滅?
“小野隊長英明。”朱慕雲微笑着說。他相信,這個消息傳出去後,所有人一提起抗日分子這四個字,都會噤若寒蟬吧。
朱慕雲到鎮南五金廠後,發現氣氛果然不一樣。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沒人敢竊竊私語,大家都低頭做事,生怕被扣上抗日分子的帽子。以前,這頂帽子,主要是扣在非政保局的人員身上。可是,情報處這次,一下子發了五頂帽子,包括董有初在內的五人,都沒怎麼審訊,就被槍決。誰還敢隨便說話?
整個鎮南五金廠,顯得死氣沉沉,走進來後,能感受到無形的壓抑。就像走進一家人流如織的菜市場,可裡面沒有一個人說話,不顯得在詭異了麼?
朱慕雲此次沒有去見李邦藩,而是去了一處。在孫明華的辦公室,除了孫明華外,曾山也在。此次被槍決的五人,都是原來情報科的。他們一路走來,爲打擊抗日分子,不說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可這些兢兢業業的情報員,現在卻被扣上一頂抗日分子的帽子,這如何不讓他們寒心。
“沒打擾吧?”朱慕雲站在門口,猶豫着說。
“慕雲,進來說話吧。”曾山朝着朱慕雲招了招手,沉吟着說。
“對今天之事,你有什麼想法?”曾山等朱慕雲進來後,問。
“我就是不知道,想來聽聽你們的意見。”朱慕雲說,他怎麼可能把想法說出來呢。真要說真實想法的話,他只能說,想大笑一場。情報處的人死有餘辜,不要說只殺了五個,就算全部殺光,他也不會心疼。
“慕雲,我與曾局長商量,咱們警察局的老人,是不是也該有所行動?”孫明華突然說,李邦藩和張百朋是外來派,而他們則是本地派。姜天明、陽金曲、賈曉天等人是特工總部派,只是,姜天明等人,只剩下一個馬興標,已經不成氣候。
現在的政保局,以李邦藩爲首,張百朋和鄭思遠都是後面調來的。這些人身份神秘,到政保局後,對以前的事情隻字不提。誰也知道他們是從南京派來的,還是瀋陽派來的。
當然,紙包不住火。特別是原二處二科的人,他們現在分別進了情報處和行動隊,這些人與原來的人員整天廝混在一起,偶爾也會透露半句,他們有些人,曾經是滿鐵的。滿鐵全名:滿洲鐵路調查課,也是北方一大情報機構。最重要的,裡面日本人、朝鮮、t灣的人比較多。
“怎麼行動?”朱慕雲問,人家是日本人,有憲兵隊支持,曾山和孫明華只是小魚小蝦,根本翻不起浪來。
“很簡單,罷工!”孫明華看着朱慕雲,一字一頓的說。
“罷工?明哥,這不是開玩笑麼。”朱慕雲苦笑着說,只聽說工人罷工的,哪有政保局也罷工的道理?這就像警察和賊,本就是天生對頭。難道說有一天,警察也去當賊?
“如果局座不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所有警察局的老人,都會參加行動。慕雲,你也是警察局過來的,就看你的意思了。”孫明華鄭重其事的說。
“曾局長,孫處長,我勸你們慎重考慮。有什麼問題,可以坐下來談嘛,何必用這麼激進的辦法呢。”朱慕雲勸道。可他心裡,還真希望警察局的人,能大鬧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