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渡口,不像上次的誘捕行動。上次是要隱蔽,這次所有的人員,全部顯露出來。朱慕雲從經濟處,調了一個班,在渡口外面,擺個沙袋陣,上面架起機槍。
至於二處的人,常務憲佐,穿着服裝,挎着槍,仔細檢查着所有行人。而便衣憲佐,更在渡口之外,就開始注視過江之人。再加上渡口原有的警衛,以及二處的人員。還沒走近渡口,就能感覺到緊張的氣氛。
畢竟,一下子增加了幾十人,而且人人荷槍實彈。那些老百姓,見到拿槍的,心裡就發怵。今天的檢查特別嚴,只要是成年男子,都會仔細比對照片。如果是婦女老幼,就不會那麼注意。
“老闆,渡口過不去了。”宋三與朱加和,也混跡在過江的人羣中,可還沒等靠近渡口,他就知道,今天想從渡口過江,是不可能了。
在古沙街,朱加和就發現不對勁。跟着鄭思遠到鎮南五金廠後,看到行動隊的人,坐着卡車外出,當時朱加和就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總感覺,行動隊的人,很有可能,是針對九頭山的。
原本朱加和,想跟朱慕雲見個面,可宋三跟着行動隊走了一段,很快有了重大發現。行動隊的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去渡口過江。另外一部分,去了李家廟兵營。
朱加和終於明白,自己爲何總覺得不對勁了,怪不得眼皮總是跳。其實,朱加和下山之前,對山上的事,是作了安排的。
他抱着必死之心進入古星,但並不意味,九頭山就要跟着自己完蛋。事實上,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自己這次死在古星,就讓山上的兄弟,下山跟着新四軍抗日。至於忠義救國軍,並沒在他的考慮範圍。
此時,朱加和猜到鄭思遠的用意,他得馬上回去。況且,鄭思遠是他的主要目標,既然鄭思遠已經出了城,自己再留在古星也沒有意義。在河西,收拾鄭思遠要容易得多。
然則,還沒到渡口,宋三就發現,今天怕是過不去了。他與朱加和雖然化了妝,但臉型基本沒變。以今天的檢查方式,只怕是瞞不住的。
“去碼頭看看。”朱加和不以爲意的說,既然渡口封鎖,就從其他地方過。
古江這麼寬,善水者,或許能直接游過去。但幾百米寬的江水,水流又如此湍急,一般人還真不行。朱加和雖有一身武藝,可並不善水。如果強行下水,一代匪首,若是死在古江,實在太可悲了。
況且,白天的古江,江面上有好幾條巡邏艇。如果他們被發現,就是活靶子,根本逃不掉的。
朱慕雲依然在渡口的房間內休息,只是偶爾纔到窗口,拿着望遠鏡看看下面的情況。其實,他知道,這麼大的陣勢,朱加和和宋三,是絕對不敢來的。他只希望,朱加和能去聯繫地下黨,由地下黨送他們過江。
“處座,郭傳儒送飯來了。”王超親自提着食盒,裡面擺着豐盛的飯菜。
“你把兩個警衛班長叫來,還有那個左澤路,咱們一起吃個飯。”朱慕雲看着王超麻利的擺着飯菜,突然說。
有的時候,陪下屬吃飯,也是一種獎勵。只是,左澤路不識擡舉,他以中午人員過多爲由,拒絕上來吃飯。朱慕雲也只能由他,反正左澤路在渡口,也待不好久了。
“兄弟們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朱慕雲讓王超準備了酒,雖然在執行任務,不能喝酒。但此時,他似乎已經忘記了。
“處座,這次如果我們立了功,是不是有獎賞?”李軍喝了酒後,話也多了。
“只要能抓到朱加和,無論死活,所有參與人員,每人一百大洋。立功者,五千大洋。”朱慕雲微笑着說,只要能抓到朱加和,哪怕就是花個幾萬大洋,也是沒有關係的。
“處座就是大氣。”李軍笑着,五千大洋,夠普通人花一輩子的了。
“不要只想着獎勵,先把人抓到再說。”朱慕雲說,除非朱加和腦子進水,否則是不會闖進來的。就算他說,每人獎勵一萬大洋,這筆錢也花不出去。
渡口的條件有限,朱慕雲吃過飯,有午睡的習慣,在這裡,他自然是休息不好的。這也是朱慕雲,特意請他們幾個吃飯的原因。陪下屬吃個飯,既給他們畫張餅,又可以籠絡人心。最重要的是,他們回去後,會盡心盡力。
將渡口的事情,交給張光照和程吉路後,朱慕雲開着車子,準備回碼頭睡午覺。其他人也知道朱慕雲的習慣,王超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他在渡口,絕對不會出事。
“大當家的,這車子好像是朱慕雲的。”宋三眼尖,看到車子後,與朱加和躲在路邊的樹後。看清車牌後,很是驚訝的說。
“走,去碼頭。”朱加和沉吟着說。他跟朱慕雲,也打過幾次交道。朱慕雲救過自己,不管朱慕雲是什麼身份,至少,他對九頭山沒有惡意。
宋三以前在好相聚當夥計的時候,經常會來碼頭。此次,政保局的檢查重點放在渡口,加上朱慕雲刻意留出一些漏洞,碼頭這邊幾乎毫無防備可言。要知道,警衛衛還得負責貨物檢查場,碼頭只有緝查一科的章高俊和趙平。
朱慕雲剛回到辦公室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他很是嗔惱,既不敲門,也不喊報告,太沒規矩了吧。
“朱大當家的?”朱慕雲從裡間走出來,見到朱加和,詫異的說。他還在想,朱加和應該會去聯絡地下黨,怎麼會來碼頭呢。
“朱處長,別來無恙。”朱加和拱了拱手,淡淡的說。
“外面到處在抓你,還敢來碼頭,朱大當家的真是豪氣沖天。”朱慕雲淡淡的說,朱加和此時纔來找自己,實在太晚了。如果昨天晚上,朱加和能與自己聯繫,或者與地下黨聯繫上,今天的局面,也不會如此。
雖然朱慕雲很想助朱加和一臂之力,但他不能讓朱加和察覺出來。朱慕雲的身份是絕密,就算是古星地下黨的同志,也是不知道的。朱加和只是黨外的同志,還是九頭山的匪首,自然不能讓他知道。
“明說吧,我要知道鄭思遠去幹什麼了。”朱加和大刀金馬的坐下來,宋三在外面警戒,碼頭也沒什麼警衛,他在這裡安全得很。
“他去了九頭山。”朱慕雲說。
“真是九頭山?”朱加和驚訝的說。
“你人在古星,九頭山羣龍無首。我們又掌握了九頭山的所有通道,這個時候不清剿,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朱慕雲看了朱加和一眼,作爲九頭山的大當家,輕易下山,本就是大忌。
“我要過江。”朱加和沉聲說,雖然他在山上,作了一番佈置,可日本人是有備而來,如果山上的人放鬆警惕,很有可能吃大虧。
“古江已經封鎖,所有出城的道路全部戒嚴,想要過江,難於登天。”朱慕雲搖了搖頭,嘆息着說。
“說吧,多少錢。”朱加和直截了當的說,說朱慕雲貪婪也好,良心未泯也罷,只要能用錢解決問題,就不算問題。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我負責抓你,可你讓我送過江,這也太爲難我了吧?”朱慕雲搖了搖頭,苦笑着說。
“知道楊庭飛嗎?只要你送我過江,他的全部財產,就是你的了。”朱加和淡淡的說。
“楊庭飛的全部財產?”朱慕雲詫異的說,關於楊庭飛的財產,現在還真不知如何處理。畢竟,一些重要的文件和印章,都在楊庭飛手裡。可是,翻遍車站路22號,也沒有找到那些東西。
“他在院子裡埋了銀元金條,在銀行有存款,還有印章、鑰匙、房契等等。所有的東西,都在他臥室牀底下埋着。這個土財主,一輩子賺錢,最終便宜了別人。”朱加和說,他知道,再動聽的話,也打動不了朱慕雲。
與其浪費口水,不如直接出乾貨。不管楊庭飛有多少身家,他都瞧不上。當初,楊庭飛爲求饒,纔將這些說出來,朱加和並沒有去驗證,但覺得很可靠。
“你要過江,難度很大。”朱慕雲緩緩的說,他就算放朱加和出去,也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才行。
“要不是沒有難度,我也不會找你了。”朱加和緩緩的說。
“你要過江可以,宋三肯定不行。”朱慕雲說,想了想,他又說道:“宋三不但不能過江,還得主動暴露行蹤。”
“沒問題。”朱加和說,不就是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給自己打掩護麼。
“萬一,我是說萬一,如果出現任何意外,我不會承認你們是在渡口過江的。你是在城東出的城,繞到下游,抱着塊木頭過的江。”朱慕雲緩緩的說。城東,正是史希俠的三處負責。
“你放心,就算我和宋三都被抓,也絕對不會牽連到你身上。”朱加和堅定的說,九頭山的人,義字當頭,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會供出朱慕雲。